左丘无俦正yù抖缰催马冲下高处,一举全歼敌军,阵后快骑飞驰来报:“报,元帅,紧急军qíng!”
扶襄一0二、不信多qíng空余恨(上)
所指紧急军qíng,乃上羿将军车蒙的卷土重来。
前度风昌争夺战,左丘无俦大捷,夺得王都,也得到了云王的禅位书,车蒙在最后一刻逃出风昌,率领残部赶回西北大营,五万人马折损过半。
经此一役,西北十万大军易为六万。
渴望已久的珍宝,在唾手可得的前一刻易主,个中恨意难以言道,自是不能就此罢手,更莫说就算他车蒙肯安分守已,左丘无俦也不可能置他不理,任他一方独大。
于是,在得到左丘无俦领兵离开王都的线报后,车蒙率兵三万突袭风昌。
世间机缘就是如此奇妙,车蒙与穰家姐妹素不相识,殊想无知无觉中,做了一回救命恩人。
但也因此,被伺机而动的左丘无倚抓住了时机,奔袭西北大营。
而车蒙在风昌城下得到此讯,又惊闻左丘无俦挥师bī近,不得不紧急撤军回援。左丘无俦赶回风昌时,围城之危已解,遂命阳开速带人追赶车军,志不在歼杀,制造浩大的追击声势,迫对方疲于奔命,以涣其军心,弥其斗志。
“回府。”
虽然接受禅位,左丘无俦并未急于享受一国之主的尊荣,国中政事尽jiāo予南苏开代理不说,连泰兴宫也未常驻进去,反而是过去的左丘府经一番简单整饰,成为了他在风昌地内的最常落脚之处。
“主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当左丘无俦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前时,守门的家丁搓搓双眼,随即爆出一声欢呼,有人上来接缰带马,有人已掉头跑进院里,高声递讯。
左丘无俦向两边的左风、乔乐:“府邸的主人回到自己的府邸,很令人讶异么?”
左风笑:“这些人大都是先前府中的旧人,重回府里的新鲜劲儿还没有过去,您多担待。好在左赢调教得当,让他们仍称您为家主。”话说回来,主子费尽恁多辛苦方成为这云国国主,为何在府里禁以“王上”尊称?
“老奴们参见家主!”跫声杂沓,迎面而来的是各位老管事,一个个笑满了脸,矮身见礼。
左丘无俦面现和睦笑意:“请起罢,以后在这府里,你们不必对任何人行礼。”
“这可使不得,主爷别折煞奴才们……”
左赢挥手止了大家七嘴八舌,道:“咱们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容后再说,先请家主洗漱用膳。”
半个时辰后,换下戎装的左丘无俦稳坐书房。
“府里的事不必向我禀报了,你作主就好,另一件事才是重要。”
“家主放心。,奴才必定密切监视,不使其有任何反扑之机。”
“恰恰相反。”左丘无俦摇指,“你可以玩忽职守。”
左赢惑然:“这……”
“前三个月,定要如你所说责成他们不得有一丝疏漏,三月过去,可现疲惫不耐之态,偶尔懈怠,抑或抱怨,及至稍久之后,虚应公事也无不可。你做事最有分寸,这次也要把握恰当,且忌过犹不及。”
“奴才谢家主指点迷津。”左赢豁然开朗。
“你也累了一日,早些歇着罢。”
“是,奴才告退。”
属下脚步声浙远,书房内剩了他一人。
他闭目靠上椅背,放空所有杂绪,不去想这府内有个无由园,园内有……想着,就此睡过一晚……
沓、沓、沓。,
叩、叩、叩。
起初是步音低浅,再来是门被轻轻叩响。
椅上的左丘无俦尚未出声,门弦已动,有软软娇唤:“家主。”
左丘无俦长眉微蹙,佯未听闻。
“您怎睡在这里?到了深夜,会着凉的。”
有感女子体香渐近,左丘无俦两眸倏睁,淡问:“怎么了?”
正举一件薄毯yù覆上男子长躯的女子被吓得一瑟:“您没睡?还是霍阳将您给吵醒了?”
“无妨。你来有事?”
后者浅笑低语:“霍阳经过书房,见灯还亮着,便想着是家主尚在理事,来问一声您是否需用夜宵。不想见您累得睡在此处。”
左丘无俦面色稍缓:“你不是奴婢,没必要为本家主费这些心思。”
身为妾室,照顾丈走也是天经地义的呀。恁样的话,她只敢在脑中呐喊。覆下的美眸内黯色淌动,唇畔笑意落漠:“是,霍阳记得了。”
“你来风昌城是无倚的主意么?”
“是,二少说您身边无人照料……”
这个自作聪明的混账,自己那摊子事都不能应对利落,竟还将心cao到了他的头上!左丘无俦腹中骂过,道:“将边夫人留在启夏城有失稳妥,由你看着,本家主方无后顾之忧。”
“……还以为,您会命霍阳将她放了。”
“她还有用处。”左丘无俦言简意赅。有些话,不是知已不必言。有些曲,不遇知音少抚弦。他和霍阳是熟悉的陌生人,不必jiāo付全部的信任。
但是,这对霍阳已是一个好消息,忍不住唇角抿扬:“霍阳知道了。”
“你既然来了风昌,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南苏罢。”
“需要霍阳给南苏兄捎什么话么?”
“不必,你们既然以兄妹相称,多多来往也好,有他在,你在这云国总是多了一个靠山,本家主未来的时日必定更加忙乱,只恐顾念不周让你遭了别人的欺侮。”
霍阳泫然yù泣:“有家主这句话……”
左丘无俦一叹:“不必如此,本家主对你负有照顾你的责任。”
……责任?怎么仅仅一个叹息的长短,又将她打回原彤?霍阳掩住抽痛的胸口,惟感窒息难语。
“怎么了?”
“霍阳……没事。”
“身子不适要及早传召太医。”
“是,霍阳告退。”
左丘无俦颔首。
霍阳姗姗撤步。
初夏的暮时热意已在,她却觉冬寒透骨。这个男人,她曾以为他有热qíng如火,有豪qíng万丈,有浓烈炙怀的心肠,更如高山般可供她依靠仰望。但这些年来,她所能见到感到的,只有他如岩样的硬,石般的冷。难道她花朵般的容颜,仙子似的姿容,在他眼里,真若一堆白骨无异?可是……
那个女人,那个……扶襄又有哪里值得这个男人经年累月的魂牵梦绕?
扶襄一0二、不信多qíng空余恨(下)
“我再问你一回,你当真不知道你们主子是何人?”
简陋民居醒来的第十日头上,当又见到朴实到过头的丫头以一双藜黑的手送来早膳时,穰亘夕实在忍受不住,问。
丫头一脸惶惶,忙不迭连连摇头:“小姐别为难咱了,咱实在不知道主子是谁。主子雇咱来侍候小姐的……”
这是哪门子奇怪的口音?伤处隐隐作痛,穰亘夕不耐其烦,挥手道:“我只是想知道救命恩人是哪一位而已,你既然一问三不知,就把饭放下,别在这碍我的眼。”
“公主息怒,她的确不知嵇某是何方人士。”门弦轻响,一个悠越声嗓盈耳。
穰亘夕惊诧回眸,下一刻即蓦然立起,玉指直指对方鼻尖:“你?!”
“正是嵇某,久违了,公主殿下。”一袭书生儒衫的嵇释负手踱来。
“你……你来作甚?”穰亘夕柳眉紧蹙,眼内陡生芒剌,“不,应该是你救我是何居心?”
嵇释为难苦笑:“敢qíng嵇某救人还救错了么?”
穰亘夕冷哂:“你岂会做对你毫无助益之事?”
“这个指责嵇某承受了,公主殿下不妨坐下慢慢说话,大伤初愈,动气伤身。”
此话尽显体贴。穰亘夕伤痛在身,元气不济,经方才一番qíng绪震dàng,的确体力难支,颓然落座,道:“说罢,你救我的目的。”
还真是一位盛气凌人的公主呐。嵇释喟然:“嵇某到此,是得知左丘无俦率军离开风昌,为了探知其目的一路尾随。适逢公主遭难,无法袖手旁观,仅此而已。想不到啊,左丘无俦如此绝狠,那日如果不是风向帮了公主,那只箭she中的应该是公主的心脏。”
穰亘夕右手按在了左臂的伤处。那只铁镞贯穿骨ròu时,呲裂作响,直延心脏,痛到希望自己在那一刻死去。还有,那时那个男人的眼神,虽然隔了重重人影,她仍感觉得到。如果是恨意……她宁愿是恨意,但是,那时的那个男人眼中,仅是显而易见的鄙夷,就好像盯着的,是一个不得不不清除的脏物……
“到了今日,公主还想嫁给左丘无俦么?”嵇释问。
她面上立凝冰霜:“与你何gān?”
嵇释不以为忤:“倘使公主对左丘无俦痴心不改,下面的话也就不需要了。待公主身子完全恢复,嵇某自会派人护送公主回去。”
“倘苦我已对其死心,你又要说什幺?”
“不能是‘倘若’。”嵇释波澜不惊,“请问,公主还想嫁左丘无俦么?”
眼前的此人,是和左丘无俦并名立于当世的那个,另一个寡qíng绝心的男人……穰亘夕目扫讥嘲:“你真是小看了本公主,在险些丧命于那个男人的今日,本公主恨其尚嫌不及,怎还可能还谈到这个嫁字?”
嵇释莞尔:“不能得其爱,或可得其恨,嵇某认为这是令对方刻骨铭心的捷径。”
“你要与我重新联手?”
“聪明。”
她冷冷反诘:“敢问本公主几时又重新拥有了使阁下重新利用的价值?”
“公主还是三思慎言。”年轻的静王爷虽然修养上乘,却也不是任劳任怨,“须知当今世界,能助你复仇者,惟有嵇某。”
所以,这个男人趁火打劫?
为什么这世上有恁多无心无qíng的男人?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将她bī入绝境?穰亘夕一手按在伤处,一手覆在眸前。
“好呗,既然公主如此为难,嵇某的话全当不曾听过……”
“慢着!”她切齿,“说你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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