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_镜中影【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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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

  “本王无意重复。”

  “奴婢遵命。”她退开一步,恭请家主大人先蹬华舆。

  那厢,扶宁向她抛个媚眼,独自一人轻轻快快独乘马车去也。

  左丘家主的驾舆果然足够大。扶襄扶公主端踞一角,与高坐车厢前处的左丘无俦隔了几近丈许。而这道黑丝织毯铺成的楚河汉界,双方似乎都无意逾越。外间望车断测出的亲融qíng境,此处从未上演。

  “稷辰公主。”

  “家主请讲。”

  “你可晓得本王为何要来邀请公主?”

  “……稷辰不知。”

  “本王很不喜欢有人借用本王的声名在外行事。”

  “这……”稷辰畏意更甚。

  “不过,公主是个例外。”左丘无俦眼眸生笑。“本王很愿意让公主成为那个例外。”

  “多谢家主……”

  “不问本王为什么么?”

  “……为……为什么?”

  “本王暂且卖个关子,留待后说罢。”

  “……”稷辰愕然。

  扶襄为公主呈上一盅香茗,面相恭谨,卑微无声。

  他紫瞳略眯,“为本王倒杯茶来。”

  车外一门之隔即有随从随时待命,此时却无人应声。扶襄移身过去,斟满一杯普洱,双手奉过头顶。岂料,车轮突来颠簸,满杯的水倾洒在了家主大人的前襟。

  稷辰惊呼。

  扶襄失色,惶惶然跪礼陪罪:“奴婢该死,请左丘家主恕罪!”

  “死的事暂且放在一旁。”

  男子岿然如山,淡声道:“先替本家主将衣服擦gān才是紧要罢。”

  “是!是!”她如梦初醒,打袖内取了巾帕,直起身形,拭抹他衣上水渍,手忙脚乱间,别在发髻的一根簪险险划上家主大人的玉面。

  所幸后者避得快,出手也快,长指一个曲勾便将那根素簪扯下。顿时,一头少了束缚的青丝滑落下去,丝缎般扑散了男子整面胸襟……

  十六、山高路险须少语

  蓝骑山。风昌城之南。

  蓝骑山西峰高岩峭壁,山势巉岩,路险林密,向来少有人攀登。东峰则清泉潺溪,绿稠红浓,曲折环绕,最宜清闲人士游赏徜徉。

  而今日,云国几大家主各携伴游齐聚此处,却径自向西峰驱驰。

  “阿襄,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左丘无俦把你赶回来了?”车下颠簸不止,车上的两人一边竭力保持平衡,边以唇语低谈。

  扶襄回以一笑,“我触到了左丘家主的禁忌。”

  “什么禁忌?”连她这个最擅长搜集的qíng报高手也并未搜集在册?

  “你的资讯里,左丘无俦对女人极为挑剔,长者为其所纳的侍妾概不宠幸,外邦所进贡的美人皆被他赐予下属。对此,你不觉得奇怪的么?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长在那样的一个门第里,又生在云国这民风豪放的国度内,如此定力不觉得太过了?除非……”

  “除非什么?”扶宁对此也曾百思不解。

  “除非他身有暗疾,或……”

  “暗疾?!”扶宁差一点便尖叫出来。

  “或者心有怪癖。”扶襄推开车窗,望着窗外景致,回首道。

  扶宁眸仁放亮,问:“你试出来了?如何试的?试出了什么?”

  “他不喜欢女人与他过于亲近。”

  “怎么讲?”

  “或者说,他不喜欢女人与他直接触碰。方才,我故意洒了他一身的水,以帕子为他擦拭时他尚能够容忍,但当我发丝扫到他的脸上之际,他当即便怒了,厉声叱我下车。”

  忆起刚刚qíng境,扶襄笑意晏晏,那男人刹那间的丕然色变,实在是桩趣事。

  “你常说他对边夫人如何深qíng,当年有长辈施压,他无法娶其过门,如今他大权在握,边夫人也已丧夫独居,纳其进门当是轻而易举,为何不见动作?难道会认为那样一个人会忌惮祖宗的威严不敢越雷池一步?云国未出阁的公主、郡主都可以私设面首,王室对此也未严加过问,可见云国人对女子的贞cao并不看重,依我想,他不娶边夫人,是因他个人心理上的怪癖,他无法去碰一个曾经属于过别的男人的女人。”

  “或者是少年的初恋qíng怀已过,qíng爱已淡了呢?”扶宁依据常理推断。

  “或许。”扶襄唇角笑意未收。无论如何,能打破那人的温和面貌,很是让人喜欢。

  “你一人回来了,把公主那只小绵着独自留在那处,妥当么?”

  “如此计较的一人,倘若当真碰了公主,定然是有几分喜欢,恐怕整个越国甚至连王上也要为此额手称庆。何况,我们的公主殿下从来就不是小绵羊……”她陡然一顿。

  扶宁眸光一定。

  待车门拉开,车外人探进一张俊脸时,车内的两人皆已换就了恭顺拘慎的容颜。

  “襄儿,你怎不在本家主为你准备的车里?让本家主好生的找。”

  锦缎蓝袍的南苏开闪身跨上车来,车厢空间立刻变得窄小局促。

  “南苏家主。”扶宁颇有诚意的提醒。“您是贵人,不该和奴婢们挤在一处的。”

  南苏开苦颜摇首,“有什么法子?我的襄儿不肯和我同车,我也只有来找襄儿。”

  “这车马老车板也薄,外面山高路险的,以您的金娇主贵,着实委屈呢。”

  “有两位美人相陪,本家主乐哉得很呐,哪来委屈之说?”南苏开欺身凑近这伶牙俐齿的小女子。“告诉本家主,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南家主难道又看上奴婢了不成?”

  “……姑娘好直白。”

  “我可以再直白一点。”扶宁正色问。“敢问南苏家主到底意yù何为?您将阿襄拉进您的烟幕战,为得是什么?”

  南苏开眯细双眸,绽开一个如狐狸般的微笑,道:“在本家主回答姑娘的问题之前,姑娘可否先告诉本家主,你们二位是何来历?你们不是普通的奴婢,相信看得出这一点的不止本家主一人。”

  “我们乃云国的良家子。”

  “自幼接受jīng心培养、专为各国王室子弟准备的良家子?”

  “可以这么说。”

  “以良家子为质女公主做侍女,这个中用意,还真是耐人寻味呢。”南苏开啧叹不已。

  “听南苏家主语气,想必已经寻出了个中滋味?”

  “保护一颗珍珠最好的办法,便是珍藏。如果已经无法珍藏,便只能将这颗珍珠藏在更为耀眼的珍珠后面。”做质女,为奴为婢尚且是好的,为讨生存,为jì者为娼者有之,成为诸权贵的玩物者更有之。越王为了自己的女儿,派了两位才艺双绝的良家子相伴左右,这用心似乎不必太费疑猜,而若事qíng若是仅仅如此,似乎又太简单了。

  “本家主不管你们出现在云国是为了什么,在此诚告二位,二位最好莫有侵害我大云利益行为,否则……”

  “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死无全尸?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扶宁挑着黛眉,娇声反诘。

  南苏开打个寒颤,“姑娘怎说得如此血腥?小生怕怕。”

  “……”

  这人才是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罢?喜怒无状间,将一切尽收眼底,轻佻疏狂,也无非是亮给世人的一张面相。这个人,在将来也必定会成为她们的劲敌罢?

  “良家子自幼接受王室的供养,惟一的使命就是听从主子召唤。在得到主子另样指派前,我们姐妹必须留在风昌陪伴公主,南苏家主若是对我们姐妹有什么怀疑,尽可付诸于行动,不然,烦请忍耐。”扶襄道。

  “你们的陪伴方式就是将你们的公主一人扔给左丘家主?”

  “左丘家主英雄盖世,我家公主貌美如花,若他们两位qíng投意合,于越国,于云国,都有利无害不是么?”

  南苏开击掌大笑,“早听说越国的良家子个个聪明伶俐,今儿个竟然是见识了。希望两位姑娘能够遂心如意,心想事成。”

  “现在,南苏家主可以告诉奴婢,为何要选奴婢陪您唱戏了么?”

  “这个么……”恁快揭开谜底,不免稍嫌太早,还须旁观些时日方能印证心中猜想。“外面山高路险,我们须慎言,慎言啊,两位姑娘,南苏开暂且告辞。”

  “……”扶襄与扶宁面面相觑:这人,怎一个滑溜了得!

  十七、一线悬天见扶襄

  车停住了。

  一线天。一线通天。

  因为山路陡峭,行无可行,车不得不停,车上人也不得不一一走出,一时之间,冷岩寒石前,粉钗聚集,脂香遍地,蓝骑山又格外多出了另一道风景。

  “距离问天崖还有一里路程,而这一里路几乎是直线上去的,除了无俦跨下这匹身经百战的‘惊鸿’,有谁的坐骑能走这样的路?”一线天石阶前,南苏开一边摇扇,一边望路兴叹。

  逯炎誓搓了搓额角,“我等倒也罢了,她们怎么办?一个个弱质纤纤,怎么上这条路?”

  “逯二家主且慢怜香惜玉,我们的左丘家主才是到一线天对酒当歌的提议者,不妨请教一二。”

  “如yù跃天门,先要攀天阶。”左丘无俦稳踞马上,朗声道。“若想伴随在云国家主左右,又岂能是弱者?倘是真心追随,自是不畏艰验,何况这条路不过一里之地,远称不上艰难。”

  随行红颜中,雅公主也在其内,一路受颠不说,现今又目睹“天阶”威仪,真个花容失色,脂消粉褪了,乍听左丘家主如此主张,反口即问:“稷辰公主也要亲蹬天阶么?”

  左丘无俦眉梢轻扬,“当然。”

  稷辰呆住。

  雅公主细步走到她身后,“稷辰公主,此乃天阶呢,你可攀得上去?”

  稷辰脸儿苍白,怔忡不语。

  “蹬阶了。”左丘无俦率先下了马,径直上阶。

  他如此,其他三位家主也未加思索,随后跟进。余下人中,雅公主以及另几位官家千金在踟蹰再踟蹰,终还是知难而退,驾车返程了。原处,仅余几位质女,并非不想退,而是不敢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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