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_镜中影【完结】(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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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第一回见鹅肠糙,此物有何疗效?”他问得仍是那位怕生少年。

  “下,下下……”脸憋成了酱紫色,憋不出“下”字后文。

  “是下rǔ。”高先生恨铁不成钢,连连摇头,“村东的三林媳妇半月前分娩,至今无法给娃儿哺rǔ……唉,你这脸红脖子粗的做什么?为师说过医者父母心的罢?”

  “是个朴实好学的孩子,有高先生亲授,不愁医术无成。”左丘鹏亲切拍了拍少年肩膀,在路口与这对师徒作别。

  密苑不同旁处,所有陌生面孔都须多一份警惕,但方才的试探稍有肤浅,若当真是有心者的潜伏,伪装高先生的徒儿又岂能对药理一窍不通?唉,接下来还有族人的分批搬迁计划待拟,真真是分身乏术,这村内的事还是要有人分担才成。

  “左驶。”

  “奴才在。”不能随侍在主子身侧的如今暂时跟在六爷身边做事,平日里也多留在六爷院落听从召唤。

  “查查高先生身边那个小黑的底细。”

  “……若是六爷觉得那人可疑,直接拿来审问不好么?”

  “你们这些人真是……”左丘鹏眉峰拧结,“你们是打算将左丘族打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动辄私刑拷问是你们的偏好?行事bào戾激进是你们的习惯?”

  左驶吓得噤声。

  “总之,线观察小黑一阵子,不要惊动了他。需要六爷教给你怎么做么?”

  “不……奴才明白了!”

  左丘六爷的戒备之心并非杯弓蛇影,就在他为迁族计划伏案cao劳彻夜不眠之际,一条身影由密苑的村口飞奔至十里之外,将揣在怀中的信鸽投向高悬新月的夜空。

  两个日夜后,信笺安全送抵。

  “哈,竟然如此,竟然是这么一回事。”读信人伏案大噱,“是个令人喜欢的发现!”

  身后奉信来的侍者与主子的好心qíng感同深受,道:“奴才这就召集jīnggān好手,一举将左丘家的老巢给……”

  “稍安勿躁。”前者抬身离了椅座,闲兴逗弄起悬在廊下的一只笼中鸟儿,一匙食递到了尖利讨要的喙边,却在将至未至时撇到旁处,引得啾啾饥求不绝。待他慷慨施与了一口,笼中鸟儿顿时扬翅欢鸣,忘乎所以。

  “莫急,莫急,时候未到。”

  “但左丘家的人个个jīng明,奴才怕时间长了藏的人露了行迹……”

  “此话有些道理,到如今,对左丘家的人是不能一丝半点的轻忽了。吩咐他们,若能摸清哪里的有何机关奥秘自然最好,若下手艰难,只在外围远远看着就好,只要,那个地方和那些人是千真万确存在的,一切便尽在掌握。”

  左丘无俦,姑且恣意享用朕送进你嘴里的那口饵食,时候到了,可是要连皮带骨还回来的。

  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笑有人愁。

  窗外月色朦胧,花影疏淡,空有怡人景致,无人吟诵风雅。窗内,南苏开以仇人的目光望着摆在面前的高物,不胜的凄凉无助。

  “无俦,请问你还要将这些政事压到我头上几时?”明明他是连家主也不做的,明明不做家主的因由之一就是因为不愿整日案牍劳形,但为什么此刻面对得却是更为庞大更须专注的待批群体?

  左丘无俦左臂垫脑仰躺在窗下长榻上,合拢了右掌内的奏章,赞道:“不愧是博闻qiáng记的南苏公子,每份奏章的批复俱是无可挑剔。”

  “王上过奖,微臣……”

  “此处只有你我,不必急着叫我王上。”

  “微臣该如何理解这句话?”

  “你可以当做朕的平易近人。”

  “实际呢?”

  “你不会不知道,我想要做的,从来不是这个王上。”

  南苏开窒了窒,又垮起笑颜,指了指案头:“它们……”

  “我还要面对万里沙场,它们归你管。我在前冲杀时,确保云国的各项技能莫停止运转是你应当做到的。”

  “请问这是何道理?”

  “此乃身为国相的职责。”

  “国……”南苏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相?”

  左丘无俦淡哂:“举目云国,甚至天下,不会有人比你更胜任这个角色。”

  “微臣可以拒绝么?”

  “莫教英雄泪沾巾,壮志得施凌青云。”

  “微臣从无壮志,微臣鼠目寸光,微臣只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请王上……”人咧?

  扶襄一一二、趋舟追鱼岸头空(上)

  阙历八月下旬,距被逐不过二十日,二公主穰亘夕卷土重来。

  作为曾长期掌管财司的敛财高手,穰亘夕谙熟国中各条明暗贸易线路,这一次用得便是其中最得走私商人偏爱的商道,伪装成长途贩运大宗货物的商队,将武器与人员分批次送入了故国腹地。

  对正忙于肃清军中与朝中二公主残余的大公主来说,这实在是捏准了死门的致命一击,当不知数量的越国军队大量涌现于天歌城内外时,是一场注定了处于劣势的对决。

  穰常夕听报警讯,下达启动了演练过不下百次的王都防御命令,岂料这一步正中了对方下怀。

  “禀大公主,是二公主,是二公主!”部将披着染透了鲜血的战袍来报。

  “什么二公主?”

  “那些越军是二公主带来的,二公主对我们王都内外的部署知之甚详,我们所有的攻击皆被截断,请大公主速护送王上撤退,末将等誓死断后!”

  “亘夕……”穰常夕只觉气血翻涌,眼前猩红一片。

  “请公主速下决断!”

  “传令。”她倾全身之力挺直腰背,“迅速启用第二套防御方案!”

  “末将遵命,但是大公主,对方有备而来,我方先机已失,王上与大公主还是先撤到安全地方……”

  穰常夕将一口空气送入几近窒息的肺腔,道:“你们护送王上由兴盛门离开王都前往佑天城,本公主去会会咱们的二公主,亲手将她……”

  “常儿。”在两名太监搀扶下,阙王穰饶蹒跚迈进门来。

  “父王?”她急步迎上,“父王到的正好……”

  “常儿不必去了。”穰饶脸上尽是疲惫,“亘夕曾是阙国的公主,不会为难阙国的百姓,下命撤退罢,莫要让我阙国更多的兵士死在亘夕手中了。”

  “父王是说要放弃王都?”

  “亘夕此来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对此势在必得,再打下去,也只是枉送兵士们的xing命。”

  “可是……”

  穰饶摇头,老泪纵横道,“常儿,父王实在不想在有生之年,还要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自相残杀。就当是父王求你,常儿……”

  面对老态龙钟又伤心yù绝的父王的哀求,还能怎么做?穰常夕紧咬牙关,下了撤军令,全军放弃天歌城,撤往北方的佑天城。

  撇开佑天城的有利地势不谈,守将江仁更是跟随了大公主近十载的心腹爱将。试想穰亘夕得以这般畅通无阻的潜入,虽有其因,亦难免内鬼,在尚不知有无那只鬼抑或谁是那只鬼的qíng形下,只有选择向最值得信赖的那一处奔去。

  由此,天歌城沦陷,落入二公主囊内。

  “怎会这么快?”

  梅窠居内,扶宁回家探亲顺便带了消息,听得扶粤啧啧称奇:“阿襄前不久才说过去阙国要亡在他们的二公主手里,但也来得太快了罢?”

  “有嵇释在后cao纵,有这样的速度并不奇怪。趁二公主留在阙国各处的遗毒未清大公主无暇他顾之时,在二公主对大公主怨恨最盛之际,利用其对阙国内qíng的掌握,迅速展开部署,一击切中要害,从此一半的阙国纳为己有。”扶襄说罢,又不捂懊丧地喟了声,“但还是要承认,的确是太快了。”

  扶宁失笑:“难得阿襄也会觉得不甘。那,我再说件让你高兴的事呗,左丘家的三夫人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闹不好是命不久矣。”

  “诶?”扶粤跳起,“这还真是件令人振奋的事!不过是什么病?难不成是魔症了?”

  “你几乎猜对了,信上说,症因便是那次你我装鬼吓出来的,她到现在仍常梦见先王后从梦中哭醒,大白天也能抓住人喊‘母后’,神智时清时浊,病况好了又坏。啧,煞是可怜哦。”

  扶粤怪笑:“被鬼吓住啊?真是个有趣的病因!”

  扶襄忖了忖,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处无从防备的虚弱点,若是那点被击中,的确有崩溃凋零的可能,可是,也总有一些人是例外,于是便有了qiáng者与弱者之分。你们认为长庆公主那等人该归属qiáng者还是弱者?”

  扶宁、扶粤面面相觑。

  “少女时候师从扶门风长老,又得贞秀太后真传,为其兄铲除异己,党同伐异,协助她的同母兄长登上王位,之后毅然绝然撤下重病中的母亲放弃兄妹之qíng走进左丘家。阿宁也是在左丘家生活了近一年的,对其水深水浅必有所体会,卸却公主之尊背负私奔之名的长庆公主若是什么也没有做,断不可能在那个极度排外的家族中有今日地位。你们认为经历那些的人,会是一场闹鬼就能将其彻底击垮的么?”

  “照这么说……”扶宁黛眉颦紧,忽又惊悟瞠眸,“那个老女人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未必是从头到尾,再qiáng的qiáng者都有可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所打击,但就此恶梦连连一蹶不振,就未免太夸张了点。”

  扶粤张口愣了半晌,呆呆道:“那会儿对阿襄用刑,必定受了左丘家主的些许责难,为了给左丘无俦些许心里补偿,故而借受鬼惊叫那事装病扮憔悴博同qíng,而且既然装,自然要装得凄惨万状催人泪下,令左丘家主再也不忍……那个长庆公主是这么回事么?”

  “应该是这么一回事。”

  扶宁好生泄气。

  扶宁愤恼不已:“阿襄准我去了结了那个腹黑指数居高不下的老女人么?”

  扶襄重新专注与勾画眼前的图纸:“盯着左丘一族的绝不止我们一家,在左丘无俦全力倾注于万里疆场之际,也是最容易后院起火之时,左丘一族能不能平安度过,还要看他们的智慧和造化。我们只要将需要从他们手中拿到的东西拿到手就好,扶家军的第二样武器,亟需那份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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