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_镜中影【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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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主这是去哪里?”望着主子步行方向,左驭嘟喃。

  “是呢,咱们的家主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左丘无倚翘首观望了片刻,终是不甘默然旁观,疾步追了过去。“大哥,请问你这是要去哪里?寝楼?还是……”

  左丘无俦身势一顿。

  “寝楼在正北,但您这方向……”

  “滚开。”左丘家主华丽送出两字。

  “小弟这就滚,滚之前送大哥一句话:人去楼已空,请君且珍重。”而后,风度翩翩地左丘少爷抱头鼠蹿。

  左丘无俦伫身良久。

  夜风chuī得袍衫猎猎作响,撩得长发恣意挥斥,惟有那道高颀身影动也不动,仿佛要与周围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孤山般孑立。

  左驭、左驶兄弟远远望着,真个儿是愁肠百结:主子聪明一世,糊涂一世,明明舍不得,偏要将襄夫人放走,眼下自己个在这暗地里生受,唉~~

  ~

  天降秋雨,寒气笼罩风昌城。

  本以为今日会因这天气清静些,殊料正在享用一顿简朴不能再简朴的午膳中间,仍有客临门——

  走进来的雅公主,身裹雪狐氅,鬓镶金红石,娇艳如一朵怒放的牡丹。

  相对率壮仆挥马鞭汹汹而至的芸郡主,雅公主的处事方略显然走yīn柔一脉。先是缓缓将会馆待客厅打量一遍,再将桌上的菜色看了个仔细,娇艳的嘴角扬起,“贵国会馆的用度未免太过简约了些,襄夫人在左丘府锦衣玉食了恁多时日,还会习惯么?”

  “奴婢尚可。”

  “不知道本公主今日若一定要听琴,襄夫人可肯献艺?”

  “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是何意?”

  “不敢,是不敢让公主惹祸上身。”

  “唷。”雅公主一声讶呼,新妆的黛眉弯如新月。“难道无俦哥哥对襄夫人余qíng未了,还会为你襄夫人怒发冲冠?或者,是与襄夫人重归旧好的南苏家主为你出头?”

  “左丘家主曾说过,扶襄的琴声除了他,外人都不可闻,扶襄也正是因为违背了左丘家主这道口谕而被逐出府,而听琴的南苏家主因此百日不得登左丘府门。公主若一定要听奴婢献艺,待左丘家主发来新的口谕如何?”

  “……你以为无俦哥哥现在还会在乎你为谁弹琴么?”

  “或者,左丘家主在乎得从来不是扶襄为谁弹琴,而是自己不容挑战的尊严呢?”

  左丘家主的尊严委实不容挑战,雅公主无意尝试,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扶宁向着那道写满不甘的背影挥了挥同qíng之手,问:“左丘无俦当真对你说过你的琴声除他不能有外人听闻?”

  “没有。”他要的,只有她心甘qíng愿的臣服。

  “那你还让我对外放出左丘府百日内严禁南苏开登门的传言,若是南苏开这些时日登了左丘府,此话不就穿帮了?”

  “这就要劳烦你了,百日之内要让南苏家主无暇分身才好。”

  扶宁杏眸圆睁,“你为何不去?”

  “因为我要去卖艺。”

  “……啊?”

  “越国会馆的用度已经捉襟见肘,我们也吃了多日的青菜豆腐,再不想些法子,我们怕要三餐不继了。”

  三日后,风昌城一家并不景气的舞伎坊内,来了一位擅舞的蒙面佳人,一舞扬名,客以云来,为伎坊赚得盆盈钵满。

  二九、人生何处不相逢(下)

  花间一壶洒,独酌无相亲。风昌城南头,有一所镇日歌舞升平之所,名曰“花间小筑”,花间小筑的掌舵陆红原是宫中乐坊的宫女,二十五岁出宫后开了这间舞伎坊,从来都是生意清淡,勉qiáng糊口度日而已,而如今,却已天差地别。

  “红姐,楼下的位子已经不够了,但客人还是不断的来呢。”

  杂役们的禀告,令陆红眉开眼笑,忙不迭道:“将楼上的贵宾位子给撤了,多摆椅子,把客人往楼上领!”

  “得唻!”

  酉时,一阵《chūn江花月》的琵琶曲前奏划过人群的嘈杂喧嚣,引来了屏息凝气的翘首等待。

  琵琶曲高亢热烈,挑得个人心头泛痒,群qíng渐生激昂,又有噪动之状。忽然,有琴音怡然加入共鸣,如微风拂面,如清泉濯口,令得人神清气慡。就在这时,大厅央心的圆台上花瓣飞舞,当空垂下数条丝带色彩斑斓,也送来他们等了多时的人。

  那人一袭飘逸绛衣,盈盈一握的纤腰为丝带所束,身势平躺,秀发散若黑云,皓雪般的双腕在丝带间穿绕盘旋,十指绽放如兰,以如此美仑美奂的姿态径直垂落,雪色的裙纱眼看便要擦上台面,将每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口,连乐声也陡然停止。

  鸦雀无声。

  突地,纤腰在丝带间疾转,带动黑云般的秀发、绛色的裙纱一并招摇,两腕各携一带,蹬着雪色绣鞋的纤足轻巧着地。

  乐声骤扬。

  诸人心回原处,却又被台上的妙舞迷了眼,乱了心。

  绛衣女子面覆薄纱,长袖飞拂,腰儿款摆,一双美眸清冷若夜空寒月,无媚无惑,偏就是这冰与火、冷与炙之间,那舞越发得让人yù罢不能,或痴或醉。

  一舞罢,人群在须臾的沉静后,欢声雷动,而台上女子便在这噪动中飘然不知所踪。

  “哎哟,小云心肝儿,你刚刚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呀,真是了不得,了不得!”伎妨顶楼,陆红围着正替换衣裳的扶襄,笑不拢嘴,话不停口。“你想出的这个把顶楼打通的主意妙极了,舞得也妙极了,乖乖,你真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呢。红姐要赏你,多多赏你!”

  扶襄淡笑,“红姐将今日的份钱给我就好。”

  “只是份钱怎么够,不如这样,你再跳上一曲,我给你三日的份钱,如何?”

  “小云稍后还有要事,恕难从命。”

  “什么重要的事比挣钱养家更重要,听红姐的话……”

  “对不住。”扶襄薄纱外的眸一冷。“每日只舞一曲乃你我事先之约,何况若是让外面的人夜夜尽兴,他们又何必夜夜前来?”

  “……有理,有理,红姐我这就给你拿钱!”脸上的讨好笑容不变,回过身后,却换了一脸的yīn狠:小蹄子你等着,在红姐我面前耍横,你还太嫩了点!

  扶襄换了简装,领了份钱,径自自后门离去。

  “云姑娘,走呐?哟,云少爷,您也走了,小心了您脚下滑!”

  伎坊看守后门的老汉笑脸招呼,扶襄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酒醉误闯后门,向旁边移身过去,却听到一声惊喜唤声:“姑娘?你是那位弹琴的姑娘?”

  后门处,有三棵松树,松树上高悬几顶灯笼,照得彼此很是清楚。所谓“云少爷”,是一位清瘦的抱琴书生,望着扶襄的眼睛满布惊喜,“姑娘,在下云谦,曾当街沽卖‘孟离’,当时姑娘拨弦两三根,一直在云谦耳边缭绕,没想到竟在今日相逢!”

  三十、或可相见亦不识(上)

  “小云心肝儿,你可来了!”

  扶襄前脚尖才踏进花间小筑后门,便被陆红急匆匆兴冲冲地一把抓住。

  “今儿个咱们坊里有几位天一样地贵人过来,那可是因为听说了你的舞专门来看的,你今儿个可一定要挣脸呐,走走走,红姐我打云衣坊订了两件衣裳给你,快来试试……”

  陆红嘴皮子一路未停,说得不外是几位听说了花间小筑云姑娘名声的大贵人今夜要来赏舞,要她好生发挥。

  她换了舞衣,梳发上妆的当儿,听得门声轻叩,“小云。”

  “云兄?”她开门相迎。“请进来说话。”

  “不了,你今日一定要小心呢,我听说今日来的人中有沅车王家的小王爷,外面人都说小王爷家有十六房妻妾,他……还有一位是左丘府的二少爷,听说他也是游惯花丛……”云谦究竟是读书人,不喜背后道人是非,顿了又顿道。“总之你要小心。我就在你身后弹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多谢云兄。”

  琴师云谦本是52书库,家中也曾颇有资产,后因遭人陷害,钱屋皆被夺一空,卖了那把“孟离”为母亲与自己置了一处安身之所,如今在各家歌舞坊cao琴,尚能养家糊口。她与云谦以琴相识,又以琴会友,君子之jiāo淡若水,她极愿与如此一个素心洁xing的人为友。

  灯红酒绿,歌启舞始,

  今日的花间小筑,不见人头攒动,几位天一样地贵人将整间伎坊包下。贵宾间内,一桌好宴旁,几位贵人正饮酒品肴,等待外间好舞上演。

  沅车王家的小王爷狄京冷脸冷声,“陆掌柜,左丘二少由来最是喜欢看舞,若不然也不会驾临你这间无名无姓的小伎妨,若你这舞当真有外面传得那样好,这赏金自是不会少,但是……”

  陆红甩着帕子笑道:“几位爷放心放心,咱们小云的舞在这风昌城绝对是数一数二,您看了就知道。”

  一声琴弦低鸣,一片紫霓拂得珠帘叮咚,舞开始了。

  舞者紫纱罗裙,发髻高绾,舞步轻盈起跃时若蝶逐花香,蹁跹旋踵时若燕盘梢头,忽然间裙、袖齐飞,翩翩若九天仙姬,又见腕出云袖,双腕蜿蜒向上盘旋,妖娆如玫瑰……

  “好舞。”左丘无倚qíng不自禁,出口赞叹。今日应这沅车王府小王爷的约,原本是闲极之下的应酬,不想有这等意外眼福可享,也不枉他左丘二少迂尊一回了。“多谢了,狄兄。”

  “左丘二少哪里话?”狄京笑脸作陪,殷勤斟酒布菜。“您镇日为大云的军事cao劳,能得您一笑,在下不胜荣幸。”

  有同行者大笑,“狄兄这可找对了路子,风昌城人皆知咱们的左丘二爷爱舞成痴,无舞不欢。话说回来,左丘二少得左丘家主重用,身为大云国的副帅,护国卫疆,实在任重道远呐。”

  “左丘家主对左丘二少如此信任,可喜可贺,在下敬二少一杯。”

  “在下也敬二少!”

  桌前几人共举觚杯,狄小王爷却独出心裁,暧昧笑道:“左丘二少在军中cao劳一日,看得尽是那些冰甲铁铠,此刻观赏一场软罗香绮的妙舞,也不失为上佳抒解之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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