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_镜中影【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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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心祝福过后,左丘家主健步如飞。

  如他所料,此一刻,扶襄已然见到了传说中的长庆公主。

  “你是稷辰?”

  “禀公主,奴婢不是。”扶襄跪地。

  “……呃?”正修系一根琴弦的长庆公主丕然怔住,掀起的美目厉色陡现。

  “奴婢扶襄,是陪伴公主的侍女,无奈前往骊园……”她以三言两语,将原委简扼道出。

  长庆公主哑然失笑,“我云国的公主几时变得这么不济事?连见她姑姑一面的勇气也没有,需要一个奴婢替她支应?而你这个奴婢,非但敢以我的名义挡厄,还当真敢替主子来见我……”正眼看了过去,对那张面纱皱起了眉头。“你的脸不能见人么?”

  “禀长公主,奴婢的脸旧伤未愈。”

  “伤?什么样的伤,需要以面纱来挡?”

  “毒伤。”

  “容貌毁了?”

  “家师医术高超,又救得及时,不至于面目全非。”

  “你是个美人么?”

  “扶襄的同门,皆比扶襄貌美。”

  “……扶襄,同门……原来你是扶门的人。云王居然遣扶门的人为他的女儿做奴婢,是源于对女儿的疼爱?或者另有居心?”

  “大王惟望三公主能够平安度过三年。”

  “倒像我那个儿女qíng长的王兄会做的事。”长庆公主盈盈立起,抬手将扶襄搀起后,没有当即将人松开。“告诉我,你来此的真正使命。”

  长庆公主的武功来自扶门风长老的亲传,加诸于扶襄臂间的力道,足以令八尺壮汉失声变色。她眉心稍颦,“保护公主三年的平安。”

  “还有呢?”

  “禀公主,没有。”

  “王兄没有让你给本宫带来密旨?”

  “禀长公主,没有密旨。”

  “没有么?”

  四目距隔不过咫寸,长庆公主绵深冷邃的眸线打进她眼际深处,来自于臂间袭遍半身的疼痛惹得她净白额心浮起细密汗珠,“长公主是在替越国刑审别国细作么?”

  “本宫的直觉告诉本宫,你不会是个简单角色,但你若不出现在本宫面前,本宫也懒得去顾那些无gān的闲事。而你偏偏找上了门。你应该知道,你这条小命在本宫面前,与蝼蚁无异。”

  扶襄眉目温qíng脉脉,“长公主对云国的忠心,令奴婢好生的感佩。”

  长庆公主大怒,“你——”

  “奴婢身上的确有一封信,公主要看么?”

  被问者怒极反笑,“你说呢?”

  “即使这封信是思女成疾的太后在离世之时以泪和墨写给长公主的?”

  长庆公主面色一白,脚步踉跄,摔坐垫毯之上。

  四、棋逢对手正开局

  “阿襄,你脸上的痕迹又淡了许多。”

  是夜,扶宁为扶襄换药,惊喜发现那些纵横的疤痕明显消退,剩下的淡淡印迹不加细察已经可以忽略了。

  “师父的医术果然天下无双,相信过不许久就可以复原如初了。”

  望着镜中不再恐怖的脸,扶襄也不无喜欢,“以往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在意容貌,失去一次,才晓得有一张正常的脸是何等的可贵。”

  “有几个女子会不在意容貌呢?就如qíng爱……”扶宁打住话头,暗恨自己的口快。那些曾经被她们在闲时调侃过的戏谈,如今已成了心上的疮,她是在自揭疮疤,自讨苦吃,也是在向阿襄心伤洒盐。

  “说起容貌,当年有‘云国第一美人’之誉的长庆公主果然是绝色。”扶襄面若无事道。“而xingqíng也如传说中的一般不好相与,今后你我要小心了。”

  扶宁正为自己的失口懊恼,闻言当即将话题顺接了下来,“长庆公主自是要小心的,但照我看更该提防的,是那位左丘家主。那人纵然不言不语,也自有一股惊人的气势在,压得人头皮发紧。不过,皮相倒是上等的,难怪有‘云国的女儿娇,越国的男儿好’说法传世,这三家的家主竟是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呢。”

  扶宁挑眉,左丘无俦的样貌她并没有看得清楚,但那个男人的惊人气势却是在他甫出场即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一个能让那些个张狂肆nüè的贵族子女温顺如羔羊的人,绝对不止是一个第一世家的家主之位就能畏忌得了的。而其后,又能敛尽凌厉,以一家之主的无害貌同行引路……左丘无俦其人,当比她们所了解到的更加复杂莫测。

  “这个人一现身便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将我们放到了长庆公主跟前接受削刮,还好阿襄你反应快,早早将话垫了过去,否则……”

  “他的下马威不仅仅是这一个。”扶襄道。

  “嗯?”

  “今日三家齐聚骊园,本是最佳的拜会时机,我们错过这个机会了。”

  “……错过?”扶宁一时不解。

  “你认为三家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场所时,我们应当先登哪一家的门?”

  “当然是左丘家。左丘家乃云国第一世家,家族内所曾出现的文武巨擘自不必说,单是如今左丘府内的嫡系一脉,左丘二爷为国伯公,三爷为上阳侯,四、五、六三位都是爵爷,至于这位左丘家主更不必说,承袭了其父的安王与家主之位……”扶宁恍然。“是呢,纵算在所有人的默知公认里左丘家是越国第一世家,作为质女的一方也无权为三大家世划出先后,我们若先去拜会了左丘家,势必会召来另外两家的不快,而任何一家的为难都足以让我们今后的日子步步艰难。而且,退一步讲,纵使无人敢置疑左丘家的老大地位,另外两家孰先孰后也是难中之难。”

  不说则已,越说越觉得当下处境进退维谷。“阿襄,你可有法子应对?”

  扶襄喟一声,“无法。”

  “无法?连你也无法可解?”

  “毕竟是人生地疏,主动出击未必是好事,不妨先以拖字来应付一阵子,慢慢寻找时机罢。”

  不管左丘无俦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为她们实实在在地划出了一道难题。这个人,当真是她们今后要慎防慎对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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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及“拖”字决,古往今来,佯病是第一选。这法子,虽老套,却凑效。

  在谒见过长庆长公主的隔日,远道来的越国公主,因与至亲久别重逢,乍喜乍悲,又有长途跋涉的积劳,水土不服的辛苦,病了。

  “病了?”左丘无俦探向茶盏的长指一顿。

  “是病了,侯爷夫人派了大夫过去,言道是气血两亏之症,亟需调养。”

  “既然敢对外称病,诊断回来的自然是病了。”他微笑。并非特地对越国人多加关照,而是各国质子质女在此的日常作息出入行止,有专人看管,也有专人向他呈报。而属下呈来的这个消息,令他心qíng大好。

  “飞国的公主昨晚向边夫人的府里送了一颗雪莲珠,据传有驻颜美体之效……”

  “边夫人应该很喜欢罢?”

  “是呢,边夫人爱不释手。”

  “很好。”他放下茶盏,眸角扫了眼桌上的两条紫漆长盒。“这两根千年人参,一根给边夫人送去,另一根……”

  他语势略停。

  属下屏气等待。

  “送到越国公主的驿馆。”思及此举将会带来的效果,唇角愉快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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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扶宁打开盒子,盯着其内物什晌久,问。

  “千年人参。”扶襄以指尖拨弄参须,答。

  “这位左丘家主什么意思?”

  “让所有人晓得,越国的质女与他关系匪浅。”

  “目的呢?”

  “活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无所遁形,兴许还会招来妒怨,惹是非上身。”

  “我们和他结仇了么?”

  “……我想,我们走错了一步。”扶襄为自己的思虑不周叹了口气。“我们不该看破左丘家主的意图。作为新到质女,远离故土,举目无亲,就应彷徨无助,哪能如我们这般清醒地审时度势?忘记藏拙,是极错的一步。”

  “所以引起了左丘家主的关注?”

  “应是如此没错。”

  “他有这么闲么?”

  “作为一国的守护者,慎防每一个外来者是他分内之责,他时下不过动动嘴皮子,测试的也不过是我们到底有多少斤两。若我们没能及时察觉,还与他周旋下去,恐怕招来的就是杀身之祸了罢。”

  扶宁蹙眉,“但若突兀地藏拙,他依然会察觉你又一次窥破了他的用心。”

  扶襄颔首,“既不能突兀装傻扮弱,也不能滴水不漏的支应,这中间的尺度分寸,便是我们接下来要拿捏清楚的。”

  言间,她目中有抹异彩生起,虽稍纵即逝,仍为扶宁所觉,笑道:“阿襄遇到对手了是么?”

  “是呢,对手。”粉唇内,溢出无奈的叹息。

  五、谁家多qíng谁家愁

  厚重的“大礼”,既然是以众所周知的方式送进了驿馆,目的自然是众所周知,一位位高权重的当权家主,一位远来为质的异国公主,两者一经牵连,要人不浮想联翩也难。

  左丘无俦虽不似别个贵族男子般喜卧花丛,也从无人不风流枉少年的轻狂作派,但如斯门第出来的人,要说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十人中有九人半不会相信,何况在坊间素有“云国第一夫人”之称的边夫人与三家家主的绯闻由来是风昌城最具咀嚼价值的谈资,如今天降奇闻,怎不让坊间爱说者蠢蠢yù动?

  扶宁出外采置日用品,满载而归。

  “阿襄你晓得么,三天哎,短短三天而已,外面已经传成越国公主向左丘家主自荐枕席,共度良辰,通宵达旦的一夜恩爱之后,怜香惜玉的左丘家主送以千年人参为公主调理玉体……”

  乱世之秋,礼崩乐坏,三纲五常的奉行不及对qiáng者的崇拜,男欢女爱也可以被肆无忌惮地拿到台面上热议。扶宁遍走四方,外表柔美如仙,xingqíng豪迈不羁,说起墙外甚嚣尘上的热闻,尽管与自家主子有关,仍是咭咭怪笑不止,而扶襄则须顾忌着四遭动静,以防被玻璃心的年幼公主听到,惹上奴大欺主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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