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_镜中影【完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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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呀娘呀,我的老天爷——”妇人惊声连连。

  十五、美人霍阳意踟蹰(上)

  “老天爷,大美人,大美人,仙子啊!”妇人指着自己拿水浇洗过的一张脸一径地又叫又跳,“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娘子竟然是个绝色大美人!天仙下凡呐!”

  扶襄迈步过去,看清了让这位妇人惊声连连的地上美人。当真是美得当真不同寻常:眉如画、睫如扇,鼻悬瑶玉,唇含樱珠,平面肌欺霜胜雪,与扶宁的纤美绝尘相比,此姝的丽色更加惊心魂动魄。恁样的绝色佳人,怎会混迹于这支普通商旅中?

  她正看得仔细,美人长睫微翕,睁开了眸。两人目光相碰,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流转四目间,各有短暂怔愕。

  “你……你是谁?”

  扶襄冁然道:“不管我是谁,你总要站起来问才妥当罢?”

  握住扶襄探出的柔荑,美人立起身来,忽尔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你救了我们。”

  “何以见得?”

  美人抚理云鬓,取了帕子擦拭脸上水渍,笑而不答,一双妙目将她上下打量。

  扶襄不解,也不求甚解,四顾关注事态进展。

  妇人瞪着地上匪人,恨道:“姑娘,要咋发落这些个歹人?”

  “此地是阙兆和越国的jiāo界,两国官衙都在至少百里之外,倘若大嫂没有意愿跑上一趟,就任他们留在这里罢。”

  妇人家的男人过自家老婆手脚的那匪人踢过几脚,说:“咱们走,说不定一待天黑来了豺láng虎豹,就拿他们当点心给入了肚!”

  扶襄没有说话。此中只有她晓得,除非天降雨露,否则地上人将永沉入无际梦里,不再醒来。残舞的第三步,能致死,亦能轻易解除,不过陷入昏睡半个时辰内的当头一瓢水而已。

  一行人开始打点行装,她整理了自己的包裹,牵来坐骑。

  “我叫霍阳。”美人袅娜到她前方,道。

  霍阳?叶国霍阳么?她微讶。

  霍阳美眸亮若灯pào,不放过眼前人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问:“你听说过我?”

  她莞尔:“貌欺西子,舞羞飞燕,叶国霍阳,天下至艳。有谁没有说过姑娘你呢?”

  “你是如此听说我的?”

  “不然呢?”她倒纳罕了,难道旁人还有其他途径听闻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盛名?

  不然呢?霍阳丽容僵凝,对方的理所当然,使得心海内涌起名为难堪的波澜。

  扶襄踩蹬上马。虽然对与这位大美人的偶遇心存讶异,但荒郊野外,暮色将至,地点与时间实在都不适宜结识新友。

  突听美人低唤:“扶襄。”

  “嗯?”她怔住。

  霍美人露齿浅笑:“我知道你的名字。”

  “所以呢?”

  “正是为了认识你,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扶襄颔首:“有何指教?”

  “我说两位姑娘喂!”妇人高嗓招呼了过来。“眼看天就黑了,可不能再耽搁工夫了!”

  霍阳也上了马:“前路漫漫,霍阳与扶姑娘结个伴如何?”

  扶襄但笑不语。路不是自己的,她无权gān涉。

  两日后,这队商旅到达阙兆境内,扶襄与诸人道别,霍阳竟随了过来。纵然她纵马扬鞭,她也能齐头并进。她有意露宿荒野,她亦不介意以糙为席篝火烹食。

  想来,霍美人没有知难而退的打算。

  “好罢,霍姑娘为何而来,扶襄洗耳恭听。”

  阙国信安郡,扶襄投宿客栈,洗漱过后到楼下用膳,临窗桌上两荤两素一汤两饭热香诱人,桌前美人头戴帷帽,手托雪颌,怡然以待。

  于是,她施篱然在另一畔落座,执著将睽违了许久的一餐饱食喂入肚腹,又饮下一盅消食的热茶,开口问。

  霍阳一双黑色琉璃般的美瞳内迅即盈现了浓浓怅惘,幽幽叹息道:“我只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喜欢你。”

  十六、美人霍阳意踟蹰(下)

  “你到底为什么非她不可!”左丘无倚虎目眦瞪yù出,握拳嘶吼。

  这是他长至今日,第一次向兄长起怒。

  一直以来,年长四岁的左丘无俦在他心中都如巍峨高山般的存在,他仰望,追随,崇拜,且舍命相护。在而左丘无俦也从未让他失望过,慎思远虑,睿定冷静,处变不惊,谋定后动,带领他,带领左丘家,带领云国,度过荣盛表象下一次又一次的危厄。然而,眼前的兄长,不是那个人。

  眼前的兄长,为了一个女子,置左丘家不顾,置云国不顾,撇开大军孤身犯险,深入异国腹地……这般的鬼迷心窍,这般的儿女qíng长,不是左丘无俦!

  “你甚至中了她的暗算,如果她再狠一点,我此时见得怕是左丘家主的尸体!”

  灯光下,面对失控的二少,左丘无俦面若平湖,又眸内宛若浓墨晕染,是不见底的黑暗。

  “如果小弟没有找来,你是打算为了她找上莫河城么?走到异国的都城,任左丘家主有三头六臂,届时还不是任人宰割!”

  左丘无俦忽低笑。

  左丘无倚不得其法,俊脸胀红,大喊:“大哥!”

  “想不到有一日我也领略了二少的怒气。”

  “我……”左丘无倚有些气弱,仍逞qiáng硬声道:“除非大哥打死我,否则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大哥为了一个女子冒恁大的危险!”

  “为了一个女子……”他无法告诉这个维护自己甚深的兄弟是为了哪一个女子,那事若是成真,将是左丘家门楣上污迹。何况,他又何尝确定了到底是为哪一个。那两个女子,都对舍他而去毫犹豫……

  “大哥,回去罢,我不想说天涯何处无芳糙,但她不值得大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不值得么?除了自己,谁有资格替他判断值或不值呢?但,无倚有一点还是说对了,他不该凭着一腔意气孤身犯险。将捏在指间的银针收进袖内,他立起身形,道:“走罢。”

  “……走去哪里?”

  “回去。”

  左丘无倚大喜:“就是嘛,这才是大哥,银川奢家的千金才貌无双,才是大哥的良配。”

  他戛然顿步。

  “大哥?”别是这会儿工夫就改了主意罢?

  “奢家的女儿当真才貌无双?”

  “当然,三婶那样高眼光的也赞不绝口。”

  “好。”他扬起一抹浅笑,“回去后,本王卸去兵权,无事一身轻,就将终身大事给了结了罢。”

  自卸兵权的铺排早在日程,左丘无倚并不惊诧,让他愕然的是兄长的后一句话。婚事早已在谈,婚期则一延再延,这会儿要允了?

  “大哥真的要成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时候为左丘家开枝散叶了。”

  “对对对,对呢,大哥这样想就好,这还真是天涯何处……”

  “阙国的公主若是允婚,你也把亲成了罢。”

  什么?二少瞠目。

  “左丘家人丁兴旺,没道理到我们这一代给凋零了去。”这话的尾音还在二少耳根飘dàng,左丘家主已走出小院,跨上玄风。

  “大哥……”你真的如此喜欢那个扶襄,喜欢到对阻扰你去寻她的小弟痛下杀手?

  左丘无倚心中升起几分牵qiáng的哀怨,但也有纠结着几分着急的不安。兄长的眼神,过于平静了,若非决绝后的释然,便是怒到极致的隐忍。他与扶襄没有深jiāo,没必要为她惹火左丘家主的后果忧心忡忡,可是如果这代表着兄长不会就此斩断与那个民国细作女子的牵葛,谁能预料今日的事不会再度发生?

  那个女子,或许不能留了。

  十六、柔qíng一腹为君付(上)

  阙国。天歌城。

  百乐宫内,叶国来使方去,阙王当即将两位爱女传来,出示叶国国书,尽述叶使来意。

  虽有叶王的洋洋洒洒一纸国书,叶使的侃侃而谈舌粲莲花,一言概之,无非是“联姻”两个字。

  叶王为本国太子向阙国二公主求婚,以固两国边jiāo,为示诚意,亦愿将亲妹沈姜嫁与阙王。

  “叶王年过而立,太子年有十二,亘夕十六岁,与其许一个虚缥缈的太子妃之位,为何不聘亘夕为后?叶国王后之位已空置多年了不是么?”

  “姐姐在说什么?”长姐的就事论事,令二公主勃然变色,“你们讨论得是亘夕的婚事,不是民间的一桩买卖,太子妃之位也罢,王后之位也好,亘夕都不要!”

  穰常夕脸色平淡,问:“亘夕想要什么呢?”

  “要一个qíng投意合的人!”

  “哪里有这个人?”

  “总会遇上。”

  “好,我送你去遇上。”

  阙王拢起苍眉,“你们姐妹在说什么?有什么是父王不知道的么?”

  阙常夕释笑道:“父王知道的,前两日越国也发来求亲国书,对方是越国太后的义子伯乐侯越补之,三大公子之一,文武双全,少年英俊,是难得的和亲人选。当然,这和亲之事我们可暂不理会,就派亘夕出使越国,若补之公子能入亘夕的眼,自然最好,不能,只当一次寻常邦jiāo出使也无不可。”

  银叶阁上左丘无俦的那项提议,姐妹两个默契地未在父王面前提上一字半语。穰常夕不说,是料定父王会动心,不想父王与小妹为此事产生分歧。穰亘夕不说,则是为了与心中的那个人赌气,阙国二公主尚没有不济到退而求其次。

  “亘夕意下如何?”

  “儿臣愿替父王出越国。”如果一定要站在qiáng者的位子上,才能让那人看到那,她便让他好生看看穰亘夕到底是谁。

  几日后,穰亘夕作为阙王特使,动身往越国。出城的官道上,等在路边恭候特使仪仗通过的路人中,恰有乔妆等待的扶襄。

  她们擦身而过。

  “美人,能与你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不能说的,任是你再缠下去也是不会说的。请问你还跟着本姑娘作甚?你该缠着的,是那人罢?”

  当日晚膳时分,扶襄又对身边人行规劝之事。解明明是左丘无俦的风流债,怎好像她在偿还?

  “他是想缠便能缠过来的么?”霍阳一声幽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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