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iáng颜欢笑?”
“你本事为了消除隔膜,却将我们越推越远。无俦啊,看来你并不擅长解决难题。”
他半张脸浮动在灯下的yīn影中,问:“为什么会越推越远?”
“我不是一个受了那等羞rǔ之后会默然忍受的人,但给予我羞rǔ的偏偏是无俦的亲人,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本身已是在忍耐,无俦方才的话一再提醒这样的事实,你认为我可以安之若素下去么?”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她的恨意竟是如此凛冽么?他一惊,手心内寒凉一片。
“我会让三婶过来向你赔罪……”
“不要!”她明眸内立现峥嵘之意,“暂时不要让我看见她。”
他明白了。
他们之间的确遇到了难题,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她恨的,是他必须要保护的,于是,卡在了这个jiāo叉的路口。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开她的手,放她踏上另一条路。
“战争停了么?”他低头沉默的太久,她兀自打破僵局。
“……什么?”
“你既然能留在这村中这么多日没有离开,是不是战争停止了?”
“与云王达成了和谈,暂时相安无事。”
“云王大军的粮糙应该捉襟见肘了呐。”
左丘无俦怔了怔,“何以见得?”
“阿宁曾受到云国各界官府在民间秘密征粮的qíng报。”
“这个消息属实么?”
“阿宁的qíng报来源,迄今尚没有失算过。”
“左丘无倚那个笨蛋!”同为暗门,那厮应该含愧自尽才对!
“不过,趁这个机会,你的大军也能略加休整。我替你想到了一个粮糙的来。”
“哦?”他目生灼亮,上身前倾。
“云王的各阶官府将密征来的粮糙都送外一个叫做‘官囤’的地方,我目前并不知道这‘官囤’的确切所在,不妨劳烦贵族的二少详加咨查。”
“好瞳儿,你这就去联络那个笨蛋!”左丘家住俊颜华光溢彩,如一阵旋风般离场。
她背上奇痒难耐,犹噙笑相送。
无俦,你有一个天大的梦想,去实现它罢。可惜,小女子不能陪你走这段路了。
扶襄六七、爱到此时宛若尘(下)
十日后。
扶襄背上的伤结痂抽新,在肌肤间钻钻营营的奇痒比彻骨的疼痛更加折磨。丫头们每日将止痒膏擦上十余回,她仍被挠得夜不能寐,昼不能食,没几日便迅速消瘦了下去,比伤势最危重时还要纤弱单薄。
为了减缓这等症状,高原先生殚jīng竭虑,为了使她能多用一口膳食,厨下诸人也是恪尽所能。正因此,目睹着最爱人儿辗转煎熬的左丘无俦,从无苛责,唯有自责。那一份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每时每日都似万蚁钻心,侵蚀着五脏六腑。
“无俦,你去出使阙国罢,出席阙国长公主与原国将军的婚礼。”左丘鹏找上门来,道。
左丘无俦冷嗤:“六叔在开玩笑么?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离得开?”
“你已经到极限了,无俦。”这张青灰冷寂的面孔,这股子颓败无助的气息,哪是那个目空一切的左丘无俦应有的颜色?“再守着这样的扶姑娘下去,在她痊愈前,你会先倒下去。”
他一笑:“六叔想多了。”
“但愿是我多虑。”左丘鹏也不与他争议,“出席阙国大公主的婚礼乃外jiāo邦仪,在你前往的这段时间,我会将登位大典布置妥当。”
“……不急。”
“帝位或可不急,暂以安王之名也无不可。你难道没有想过达成和谈已有两月长久,但若不及早确立新主,必升异端么?无倚已连写了三封信来催,那小子已经支撑不住了。而在此间的你,也是如此,不是么?”
左丘无俦垂首。
“你出去走一圈,回来时迎接你的,将是完全康复的扶姑娘。还有,我会设法打卡她的心结。”
他痛闷低笑:“六叔还真的了解我呢。”
“去罢,当成是应尽的职责也好,转换一下心qíng也好,出去走走罢。”
“容我考虑一下。”
考虑么?纱幕之内,红木架chuáng上的扶襄支起身子,蹒跚到窗前扑在贵妃榻上仰望窗外招摇的翠色,将手探出。
“结果,只有一把灰尘。”她喃喃道。
左丘家主考虑的结果,就如他在那时会赶赴战场一般,不会有第二个。
是呐,那时,她恰巧也有一段极为短暂的苏醒,听见了他的回答。不是丝毫没有感觉失落的,但她爱上的男人,就是那样的左丘无俦。断了她与他之间羁绊的,是这道将她的心也给烙得溃烂的伤口。
无俦,去罢……
“阿襄。”
她微惊:“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他在外……”
扶粤指了指窗外,“出去了,若不是确定他不在此处,我哪敢进来?”
“还是小心为妙,越到最后时候,越不能放松戒备。”
“明白。”扶粤掀开她身上的褛袍,见得那一片老旧jiāo替的斑驳肌肤,“你还是坚持我只给你内服药?”
“高原先生的医术不低于师傅,若用了其他药膏,他一眼便能识穿。”
扶粤低下脑瓜在她背间如一只狗儿般巡嗅,边嗅边道:“回头我一定要将这药膏的成分弄个清楚……”
“你这像什么样子?”她秀眉浅颦,“你不是说近几日不会过来?”
“因为阿宁就要到了。”
“她晓得我受伤的事了?”
“当然,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岂能忍着。”
不妙了。扶襄微感头疼。阿粤虽然心烈,但是倘若道理分明即不难劝服。那个阿宁看似柔美,实则是只潜伏的雌狮子,真正发作起来,便是她也拦不住的呢。
“她到了后你先带她来见我。”
“遵命,梅使大人。”嘻,才不要。阿襄不准她去向那位长庆公主讨还欠债,她听惯了阿襄的话,不敢擅自行动,这才将阿宁给召唤来是不是?
扶襄六八、夜路行多易遇鬼(上)
近段时日,长庆公主几乎足不出户。
而她作为一族内务的执掌着蛰伏不出,族中长辈不曾有一人登门探望,包括最擅长做和事老的六爷。她晓得,这定然是出于家主的命令。
那个时候,左丘无俦真真将她给骇住了。自以为经历过宫廷冶炼的qiáng悍,在那样直似十殿阎罗的飓烈杀气之前,脆弱的仿佛浸水的泥城,刹那崩落坍塌。
这些天来,她想过无数次,在那一刻,左丘无俦是想杀了她的。为了那个女子,他向族人挥下了剑,死的虽是奴婢,但他真正想杀的,是她。她一直由衷疼爱着亦敬重她的侄儿,想杀她。
灯下的长庆公主,掩面叹息。
“唉……”
嗯?长庆公主微怔。
因她的吩咐在前,此刻没有丫头从旁侍候,内室唯她一人而已,方才……
“唉……”
长庆公主蓦地起身,“外面可有人在?”
“唉……”
那声叹近在耳边,她不由毛骨悚然。
“谁在外面?进来,时候本宫安歇。”
“澄儿……”
“谁?!”
“澄儿,母后也想要人侍候……这里又冷又黑……母后不想留在这里……叔叔母后……”
这声音……这声音从何处而来?长庆公主拔出chuáng头悬剑,背倚chuáng柱,持剑挡在身前:“是谁,少给本宫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澄儿,好澄儿……母后想你……”
这道声音飘渺续断,有时时在耳畔,有时又远在天际,但不管如何变幻,都听得出那属于一个老媪含泣的幽诉。
长庆公主右手挥着长剑,左右按在狂乱胸口:“是谁在装神弄鬼?”
“……是母后,是母后啊,澄儿……你走后就不再回头……母后至死也未能见你一面……”
这一次,她字字听得分明,切齿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是何居心,快给本宫滚开,此地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别用明晃晃的刀吓母后啊,澄儿……母后想念澄儿……到死也不能瞑目……澄儿,母后想你啊……”
忽而间,桌上的油灯火花一跳,灭了。始料未及的黑暗令长庆公主惶然大叫:“来人,掌灯,来人啊!”
“澄儿莫怕,母后不会害你,母后只是想看看你……”
“……装傻弄鬼本宫会怕么?若敢上前,本宫给你一剑!”
“吱呀”轻响,两扇牗窗打开,窗外一抹白影飘飘上下:“澄儿……”
不、不、不!“你是人是鬼都好,本宫都不怕……”
那抹白影探出两只手,爬进了窗内:“澄儿,让母后看看你……母后想你……”
她体似筛糠,向后跄着步子。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母后好冷,澄儿救救母后……好冷……”那道影儿浮在半空,漂移渐进。
“不,不,你才不是母后,本宫明白你是歹人扮的而已,本宫不怕你,不怕……不要过来……”长庆公主挥剑蜷退着,两排贝齿咯咯剧响,“不要过来……我的剑不是假的……滚开,滚开!”
“母后冷,母后和你睡可好?澄儿,被抛下母后……母后求你……”
假的假的,定然是假的!长庆公主紧咬牙关,一手探进枕下取了一颗夜明珠,室内当即光亮大放:“让本宫看看,你到底是哪来的……啊!”
最凄厉的尖叫过后,夜明珠坠地,持有者眼珠翻白,昏厥去矣。
嗤,如此而已?
扶粤扯下人皮面具,俯望地下成果,煞觉无趣。还以为这位公主qiáng悍到神鬼不惧,结果竟会被自己母亲大人的脸给吓得魂不附体,挑战xing着实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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