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防身之物,若有人对娘娘意图不利,娘娘用它可以自保一些时辰,使用的法子里面写得清楚,请娘娘回去后仔细研读。”
周后困惑:“本宫用它作甚?”
“娘娘仁厚,全无防人之心,薄光惟有做个事事猜忌的小人。万一有人趁皇上病重,起兵发难,首先承受劫难之苦的便是我们这些后宫的女人。”
“难道,你是指明……”周后惊愕抽息,“你觉得他会做那等不忠之事?”
她淡哂:“没有机会时,自然是君明臣忠,兄友弟恭。然而事关百年尊荣,仅仅是后宫的女子,尚且可以为了皇上的恩宠争得你死我活,何况那些自命不凡的男人?明亲王府的白孺人两个月前回娘家探亲,茯苓山庄至今未见其人。试想明王府的王妃、孺人之位任是如何显赫,如何比得过母仪天下的后位?”
周后面孔微白:“如若明亲王他当真……我们岂不危险?静儿和浏儿怎么办?”
她倾身,低语道:“我会设法让皇上早些醒来,我们自是万事无忧。但皇后娘娘也须小心提防。您那座毓秀宫的后面有个暗门,那条密道直通宫外。必要的时候,侍卫会护着娘娘和浏儿、静儿出宫避祸,有人在外接应。若是明亲王当真bī宫成功,娘娘在宫外也可立浏儿为帝,号召天下群雄讨伐叛国反王。”
周后愕然盯着她,不明白如此石破天惊的计划,她怎能道得这般云淡风轻?
“娘娘莫忘自己是一国之后,是浏儿和静儿的母亲,您必须保护他们,也必须保护大燕江山。”
是啊,身为母亲,必须保护儿女,一直以来,皆是如此。周后神色一凛:“你只说本宫如何避祸,你自己呢?真若有那日,我们为何不一起走?”
她摇首:“娘娘是皇后,有为大燕保存龙脉的责任,也断不可遭受任何羞rǔ。我不过是一介妃嫔,有我守在皇上身边,但愿明亲王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加害皇上龙体。”
周后目中生泪:“本宫一次次蒙你所救,这一生如何报答?”
她一笑:“我只是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qíng形或许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可是……”明亲王带兵归来多日,也不曾进宫探视皇上,反意昭然若揭了啊。
“不过,为防不测,娘娘这几日还是不要再来明元殿侍奉,皇上若是及时醒来,当然一切都好,薄光自会去向娘娘禀报喜讯,若是……请娘娘多多保重。”
周后连连点头。
待送皇后娘娘归去,薄光行至轩内无处不在的含笑花前,掐朵紫笑自别入鬓。
“我好看么?”她问身侧的瑞巧。
“好看,正巧娘娘穿得是紫色的衫子,好看极了。”
她再掐一朵,递与这个小丫头:“你拿着它,去宫外的商府找商相,请他暂且收留你。”
瑞巧倏地跪地:“娘娘,奴婢不走!”
她叹息:“侍寝前夕,我不知祸福如何,原本已经打发你出宫,你偏偏又回来。你不知道随在我身边是何等的危险么?你不似缀芩她们,她们有自保之道,也有避祸的法子,你这么跟在我身边,最易成为标靶,明白么?”
瑞巧呜哭摇首:“奴婢不怕……”
“是我怕。”她俯身把人挽起,“况且,你只是暂避一段时日,当危机过去,随时可以回来。”
接下来,明亲王阁下,你会何时到来?今夜?还是明夜?
八一章[本章字数:4541时间:2013-12-1908:23:05.0]
明亲王驻军城下,并未打出诸如“诛灭jian妃”“清除jian佞”的旗号,来了只是来了,驻扎只是驻扎,除了迎风招展的旗帜,漫无边际的营帐,安静得仿佛那八万人从未存在。
大臣们对此各执一词,作为当下朝中的最高掌事者,司相不参与,不否认,一任诸人揣测纷纭。
既然薄光说她从未想过将大燕拖入战火,那么,他愿意相信,愿意等待,把时间留给这个故人之女。
而今夜,薄光在明元殿内终于等来了等待已久的不速之客。
王顺作为经历过数场宫变的宫中老人,不难嗅出了大事发生前的那点异样味道,站在天子榻尾,手抱拂尘,眉观鼻鼻观口,颇有几分自在无为的修持。
而后,有人踏进寝殿。
坐在龙榻之侧的薄光仰眸,望着第一个进来的人,宫灯亮若白昼,彼此一目了然。
多少年来,她一直等待得就是这一刻,撕去所有的伪装,剥落所有的假面,粉碎所有的虚饰,与这个男人站在仇恨的两端,殊死对决。
“明亲王能在这个时候如此畅通无阻地进入紫晟宫,不愧是明亲王呢。”她道。
胥允执凝眸盯着这个将紫晟宫、天都城甚至整个大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
她的容色没有一丝的惊讶、震骇、恐惧……她不惧怕他,或不奇怪,但不惊讶他的出现,便意味着大不寻常。
“那个太监也是你派去的?皇兄始终没有醒来?”他问。
她摇首:“不,你的皇兄的确醒来了,只不过,他以为我并不晓得他已醒来。对么,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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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ù救薄光,独身前来,今夜子时,明元殿晤。
当司晗接到明亲王的亲笔邀函时,当即赴约。
这显而易见的诱敌之计,他自然识得出来。但纵然己言百般防备,对方仍然顺利进到天都城,迈进紫晟宫,小光的安危便是刻不容缓,且既然双方早晚皆须一战,索xing让这一刻尽快来临。他想,对方笃定他定然出现,势必准备下了迎接的大礼,自己当然也不能空手赴会。
及至他一足踏入宫门,浓重的杀机由黑暗深处蔓延而来,如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獠牙巨shòu,亟yù将自己这只送上门的猎物拆吃进腹。他不由感叹自己还是太过轻信于那个昔日的“兄弟”,原来所谓的“明元殿晤”,却并不打算放他直达明元殿,
他拔出了腰间长剑。
恶战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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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当然知道光儿的医术已然是神鬼莫测,你完全可以掌握朕醒来的时机,更晓得朕一旦醒来必定设法反击,是而你想利用朕的醒来,给允执送信求救,而如今朕当真为你引来了允执。到现在,光儿还认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么?”
因药物作用,纵使清醒,兆惠帝仍是不良于行,不得不倚坐龙榻,唇边笑容浅淡,慢声缓语。
明亲王坐在窗下的茶座上,脸际没有任何表qíng。
薄光则巧笑倩兮:“在皇上身边的这些日子,皇上教了光儿许多,不知现在又想传授光儿些什么呢?”
“朕想教你得是,这毕竟是朕的地方,仅仅一个王顺的叛逃,不足以让你把朕所有的心腹尽收入麾下。”
被旧主点到名,王公公恍若未闻,依旧是和风细雨的好面色。
薄光颔首:“皇上说得有道理,多疑如皇上,自然不可能将所有信任尽付一人。”
兆惠帝冁然一笑:“朕很多疑么?”
“是呢。”她嫣然笑语,“多疑多思,狭隘伪善,忌惮于我爹爹的风范,却无法超越他的光芒。”
兆惠帝眯眸,一抹戾气疾掠而过:“你的父亲是朕的臣子,在他向朕顶礼膜拜之时,朕已得到了他的臣服,何须其它?”
她叹息:“是啊,你一面那般安慰着自己,一面忍受着内心日渐狂肆的自卑的折磨,是而,那道从未以实体现在你眼前的遗诏,给了你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略加沉吟,兆惠帝不怒反笑:“朕也听到了外面人的那些议论,齐道统jīng心布局,借刀杀人,你如今反而要将所有过错推到朕身上么?”
“皇上当然不必承认任何过错,错得是我,囚禁太后,毒害天子,控制宫廷,混淆前朝视听,罪在不赦。”她淡哂,“不过,前提是,我是今日的败者。”
“怎么说?”
“自古成王败寇,胜者方有书写历史的资格。”
兆惠帝不无意外:“怎么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反转乾坤?”
她还之讶然:“皇上忘了您体内还有毒未解么?您时下醒了,可并不意味着痊愈不是?”
兆惠帝轻哂:“允执,你认为呢?”
明亲王挥手,立在他身后的一身人影沓沓上前。
“皇上,容白果为您诊脉。”
薄光秀眉微扬:若没有这位,今夜反倒失去了几分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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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晗以泡地药水的巾帕蒙面,将指间弹丸弹出,一阵qiáng烈气味弥漫开来,他清清慡慡地走出攻击者的环伺圈。
这些物什,尽是鸾朵从宫中带回,他从未离身。小光失去的人已然太多,他须为她好好保全这具躯体。
“他怎这般轻易闯过了第一关?”
“看来是被王爷料中了,果然用了那等东西。”
“王爷神机妙算,幸好提前让白孺人调制了解药给我们。”
黑暗中枝林内窃窃私语,第二波攻击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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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孺人,朕中了什么毒?”
白果切脉多时,道:“皇上,您体内有多种药物,这些药互为制衡又互相催发,若是寻常解药,解得了其一,难解其二,说不定还引发药xingbào动,引发毒xing剧蹿。”
兆惠帝瞥了薄光一眼,问:“为何那些太医没有一人诊得出来?”
白果垂首:“这是茯苓山庄内的隐脉术,皇上若是一直不醒,纵然茯苓山庄的人来看脉,也难以察知皇上体内的毒素。这项古术,哪怕是在茯苓山庄,也没有几人jīng通。”
明亲王掀步踱来:“你既然诊了出来,可有解决之道?”
“臣妾……”白果嗫嚅,“臣妾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兆惠帝品咂其间意味,“白孺人似乎并不自信,允执你难为她了。”
“无妨。”胥允执眸锋掠向chuáng侧身影,“你来为皇兄医治。”
薄光好是讶异:“为什么?”
“别考验本王的耐心,你以为本王还会对你心存仁慈么?”
她更讶:“王爷几时对我仁慈过?”
他倏步趋前:“你……”
“明王爷,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一道婀娜矫健的身影忽打窗口倒悬垂下,“不然您付诸在我的朋友身上的,你的母后娘娘将一一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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