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_镜中影【完结+番外】(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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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在想什么?我在旁边看你又是笑又是叹的。”

  我凝视着他在月光下英俊无比的脸,“在想你。”

  他笑,刮了我鼻尖一下,“我可以把这视作你的甜言蜜语么?”

  “在想我们的过去。在想,那时,你怎就如此认定我?”

  “这可麻烦了。”他一脸愁容,“我也一直在奇怪呢,像我如此出类拔萃卓尔不凡的男子,怎么就稀里糊涂的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万里江山?唉,悔啊,悔之晚矣。”

  “是啊,的确晚了。”我把颌垫上他的肩,借说话的当儿,偷亲了亲他的耳垂,“人家秋长风做得风生水起,万民称赞,你要夺,都难了。”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法子呢?只得从你这个媚君祸国的红颜身上讨回来了!”他说最后一句话时,面上已布满邪气,探臂将我抱起,“走罢,去讨债!”

  我揽上他的颈,“清儿睡了么?”

  “那小子玩闹了一天,当然去睡了,接下来的时间,是他的父亲母样为他创造一个弟弟还是妹妹的良宵吉辰,不得打扰。”

  我爱看他这个模样。他掌心发烫,眸光也发烫,一副急不可待的急色样儿,仿佛,我永远是他的新娘。

  “秋伯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

  “……”还是不要说了,以行动代之。我抱紧他的颈,吻上了他,迅速,被他以百倍的热qíng反噬……

  秋凉如永,蝉已消声。但若有热qíng如夏,蝉自可欢鸣依旧。

  番外一抹艳色未倾城

  在我很小很小初懂世事时,我就笃定,自己是大侯爷的人。

  整座侯府里的人,也如此以为。

  是以,自小至大,来自同是奴婢的女伴或明或暗的嫉妒排挤,使我没有一个可以谈事叙话的朋友。于是,我对大侯爷的那颗心更加全力以赴,毫无旁骛。

  我拿最热切的目光仰望他,用最柔顺的姿态回应他,用最娇媚的容光面对他,我盼着有一日他会说一声“艳儿,做我的妾”,那样,他就成了我的夫,我的天……

  可是,他姬妾成群,惟独不纳我。

  他亲自教我习文练武,写字作画。

  他请伶人教我吟歌抚琴,舞技姿态。

  他为我独辟小院,并有三两小婢伺候左右。

  他对我,比对他的所有妾室都好,这使我总会觉得,我于他一定有什么不同,并在如斯的认定中,一厢陶醉欣慰着。

  “傻艳儿,我只愿你的傻对我就好,你能做得到罢?”在他酒醉时,偶有此问。我的回答无一倒外是个“是“字,曾以为,对他,我只会说得出“是”。

  那一日,我病了,冷蝉儿来探望我。

  如果没有认识这个女人,我或许认为,天下的女人都当以男人为天,仰视顺从不悖。但是她,居然是要去杀皇帝的,就算身子给了皇帝,也从无断过杀念,她是一个异类,一个女人中的异类。

  “说说罢,你这练武的身子为什么会病了,还病得如此之久?”

  “我……”她是我十六年来惟一可以谈心说话的朋友,我心底的事也必须有一个倾注的出口,“大侯爷他……他……”

  冷蝉儿笑得讥诮,“我就知道必定是和他有关。”

  “那日,他酒醉,我扶他进房,然后,他命我出去,因为房内,有一个总管为他安排来的舞姬,我脚还未完全迈出,就听见……”

  “嗤。”我说得凄切,冷蝉儿笑得不屑。

  我不指望这个怪女人会出言安慰,但也没准备承受她这昏模样罢?“你一直是看不起我的是不是?既然如此,你何必要和我做朋友,你……”

  “要想人看得起,你也要先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才行啊。我会和你做朋友,是因为你身上有我所熟悉的同类气息,可是如果你一味的犯贱,还在此自哀自怜,自苦得冷风凄雨,我的确可以不要你这个朋友的,我冷蝉儿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上一个犯贱的朋友!”

  “你——”我因在病中,经她的毒言毒舌攻击,气得头更昏,脑更重起来。

  “行了,你的大侯爷对你不错,用得尽是些上等药材,你也算锦喂玉养了,你就在此幽怨罢,本姑娘可没有兴趣陪你唱西厢。”

  她走了。

  那当下,我当真是恼极了她,也气极了她,发誓与这个人绝qíng断义的,且下了打算,今后随大侯爷进宫,就算和她打个照面,也要视而不见……

  可是,我并没有机会再随大侯爷进宫。

  我病愈后的一个睛朗午后,大侯爷将我叫到书房,揽我坐到他的膝上,柔声:“艳儿今年十六了是不是?该嫁人喽。”

  我能清楚听到心脏在自己胸腔里的疾跳,我以为,自己十六年来最期盼最渴望的一刻终将来临,我就要成为他的……

  “记得天叶堡的冷堡主么?”

  “前武林盟主的儿子。”我虽奇怪他话题转得突兀,仍知不无言。他经常和我共谈一些官场、武林中事,我也乐于如此。惟如此,会让我感觉自己和他的那些女人有更多的不同。“五年前接掌天叶堡,虽非武林盟主,但在江湖中仍握有大半的势力……”

  “艳儿真好。”他在我唇上轻落一吻,“就是他。他喜欢上了艳儿,要娶艳儿。”

  “他……”什么?

  “一个月前,他到府中,偶见艳儿,便思慕极甚,向本侯提出要艳儿。本侯想,他应该还配得上我的艳儿了,就给应了下来。”

  应了下来?他应了,他要把我嫁给另一个男人?一个不是他的男人?

  “我已吩咐总管为你采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嫁衣稍后就会送过来,你去试一试,不合身处还来得及修改。半个月后,我的艳儿就要嫁人喽,高兴么?”

  ……我第一回晓得,他的残忍是没有边际的。

  跟在他身边,看他杀过人,也为他杀过人,可是,从来不会有这一刻更让我休认到了他的残忍。他明明晓得我爱他爱到只余一缕卑微,他明明晓得我为何会病,为何会苦,他……一个人,原来会这样的残忍。

  他叫我来,并不是为了询问试探,只是宣布一个决定,一个不容违驳的决定。

  如他所愿,我嫁人了,嫁给了冷千秋。作为一个妾,被八抬大轿锣鼓喧天的仪仗来迎娶进门,我该欣慰还有这份重视罢?

  冷千秋对我很好。起初,在我的刻意奉迎,他的乍得心喜之下,我们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可是,时日渐久,他开始不满足于我给他的只是一具ròu体,开始多方寻衅,处处刁难,且时不时眠宿其他妾室房内。

  我那时,是真的不在意的,还很庆幸,终有一晚不必做戏,有片刻喘息之机。

  但,人生并不能给我平静。

  冷千秋一个江湖好友魏子坤,偶至堡中坐客,因他喜唱昆曲戏剧,而我也稍jīng此道,不免相谈甚欢。我和他是在人来人往的后院亭中对谈,我自以为行为并无不当之处,可是,赶来的冷千秋却屈意误解,和好友大打出手不够,还指着我的鼻尖大骂“yín妇”。

  yín妇呢,那么多年,我对“女诫”奉为圭臬,我视我的男人如天,对我的男人畏畏诺诺,言听计从,这个“yín妇”之名凭什么落我头上?怒和恨积到了极致,我只想最有力的回击,拉过旁边的魏子坤,与之热烈拥吻……

  “管艳!”他厉嚎着。魏子坤在仓促间,把我推开,挡上冲来的他,却被他一掌击中胸口。“管艳,你好,你好……”

  你们三妻四妾,还要别人三贞九烈么?我偏不!我管艳发誓,从今天起,你有多少女人,我就要有多少男人!”那时候,我并不能肯定我骂得是谁,或许,这一句话已在心口憋了良久,早想喷发为快的。

  冷蝉儿说我身上有她同类的气息,她竟比我自己早一步发现被我以恭顺温从压在最底处的反逆本质。

  冷千秋手指颤抖,面色铁青,目色却充血般的红,“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早该知道,襄阳侯肯把你让出来,定然不无因由,你居然是人尽可夫的,你不要脸!”

  “我就是人尽可夫,又怎样?姓冷的,你不是我第一个男人,这一点你在向襄阳侯要我的时候就已知道,此时又拿来说辞不觉得难看和幼稚?我现在不妨告诉你,你不是我第一男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管艳没有必要为你们任何一个男人守身如玉,你们都不配!”

  “我杀了你,管艳,我杀了你!”他嚎叫着,向我袭来。

  “管姑娘,你快走!”魏子坤抱住他,“在这个节骨眼,他真的会杀死你,你快走!快走!”

  我一点也不怀疑这句话,他那时,如一只被困押中的猛shòu,一旦得机,必然把我撕成碎片,我不想死。

  我跳上屋顶,不去管身后的打斗咆哮,毫不迟疑的腾挪飞跃,离开天叶堡。

  天叶堡的护卫并未拦我,许是也不想我被他们失去理智的主子杀死,然后再看主子事后后悔自残罢。冷千秋对我还有迷恋,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但是,他们的暗中跟随,我也不喜欢,为激退那些尾巴,我找了一间专供男倌的青楼,叫了两三清秀倌儿作陪,大醉三日。

  三日后,冷千秋找来。我从醉梦中睡醒,源于他扼上我喉咙的一只手。

  “你这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这个女人!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

  宿醉使我头际隐隐作痛,也使我对死亡的恐惧不甚鲜明,“你要杀就快杀,不然就让我睡觉,折腾了这些天,我累死了。”

  “你让他们碰你了?你真的……和他们……”

  “我……”,我抚着额间痛处,拧眉思忖稽久,“我记不清了。”是真的记不清了。酒醉至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一时哪想得起来?

  “你……管艳,我恨你,你让我恨你!”他耳光打下,我痛麻了半颊。“管艳,我恨你!”

  “你打死我也无济于事,不如写一封休书,把我休弃了罢。”我乏力的闭着眼道,突又想起,“对了,我忘了,我是你的妾,不是妻子,有没有休书并不重要,你一句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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