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微微颌首:“你去也好。至少能弄清楚,这个时候,傅家的大老爷怎么也跟着去了京都……我总觉得,事qíng有些不寻常。”
傅家以闺阁严谨而著称,被人传出家里的小姐与人私奔甚至是被玷污,如果处置不好,被人信以为真,说不定会动摇傅家的基业。就算大老爷有什么急事要去京都,家里怎么也要安排个能独当一面的人当家啊!
金元宝会意地朝着赵凌点头:“我想八月二十五的晚上走!”
赵凌和杨玉成都有些不解。
金元宝道:“我是悄悄回的喜升客栈,那个陌毅只留了小五守着,他还不知道我回了西安府。如果我不能和九爷一起,不如连夜往京都赶。”
这样,金元宝就成了赵凌留着的一着棋。
“如果要是你能和九爷一起走呢?”杨玉成忙问。
“如果我能和九爷一起走,那我到了卫所再想办法去趟京都。”金元宝笑道,“我们毕竟是由都司安排去的卫所,到时候只说有事要回趟西安府,卫所的那些人想必也不愿意为了这些小事而得罪我们吧!”
赵凌听着笑了起来:“那你这两天就不要出门了。”显然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金元宝恭声应“是”。
阿森跑了进来:“九爷,九爷,陌管事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
杨玉成望着金元宝嘀咕:“难道陌毅知道你回来了?”
金元宝有些拿不定主意。
赵凌倒很慡快:“我去会会他不就知道了。”然后道,“你们该gān什么gān什么去,不要和他碰头。”然后去了厅堂。
陌毅四平八稳地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赵凌进来,笑道:“你这宅子可真不错啊?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赵凌含蓄地道,“早些年买下的,正好卖主急着要现银周转。”然后转移了话题,“不知道陌管事来找我有何贵gān?”又道,“怎么没看见陶管事和陈六、小五?有些日子没见,还挺想念的。”
陌毅不以为然,脸上却笑得热qíng:“我这不是来恭喜你的吗?听说吴昕把你遣到了庄làng卫,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赵凌一愣。
庄làng卫,是甘肃总兵、颖川侯孟枢的辖地。
陌毅看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第63章 cao持
“九爷要去庄làng卫了?”傅庭筠拉了拉阿森身上的冬衣,然后退后几步,上下左右打量着阿森,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
她昨天几乎一夜没睡,jīng神不太好。
穿着冬衣的阿森热得慌,可他挺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地站在凳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新衣服弄脏了。
“玉成哥和元宝哥以为我睡着了,”他嘻嘻地笑道,“在那里小声的嘀咕,全被我听到了。”
“你这个机灵鬼!”傅庭筠被他逗笑,心qíng好了很多。
她让阿森把冬衣脱了下来,烧了烫斗。
“那个陌毅承认他是什么游击将军了。”阿森趴在桌子上看傅庭筠烫衣服,“他还说,他在张掖等着爷。”怕傅庭筠不知道张掖在哪里,道,“元宝哥说,甘肃总兵府在张掖,庄làng卫,是甘肃总兵府治下的卫所之一,爷要去庄làng卫,要先去甘肃总兵府备报。所以陌毅说,他在张掖等着爷。陌毅还说,到时候‘葡萄美酒夜光杯’,会好好招待招待爷的。”
傅庭筠不由发愣:“这么远啊?”
阿森点头,笑道:“元宝哥说,从西安府过去,要走两三个月呢!”
话音未落,赵凌走了进来。
阿森吓得立刻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九爷!”
赵凌笑了笑,对傅庭筠道:“你已经知道了!”并不以为忤。
阿森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睛珠子骨碌碌的,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转动。
九爷最讨厌别人私下议论了,更别说是把他们的事告诉别人,还曾为此杀过人。可傅姑娘却不一样,那天他们在东姜村一口气买了一千多亩地,牙人只说他们的运气好:“早几天来姜家舍不得,晚几天来消息传开了,要是招惹了西安府的大户人家来买地,你们未必能得手。”然后打趣道,“这东姜村现在只怕要改做赵家村了。”
他听了与有荣焉,道,“要是傅姑娘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九爷当时只是“嗯”了一声。后来傅姑娘问他话,他就直言不讳地说了。当时九爷就在身边,拦都没拦他一下。
这次也一样。
九爷的耳朵可灵了,他把玉成哥和元宝哥私下说的话都告诉了傅姑娘,九爷也没有生气,还笑着和傅姑娘说话……难道说,傅姑娘也成了他们的人?
可傅姑娘又没有像富贵哥的老婆那样,天天给他们做饭,天天给他们洗衣衫,不对,有些事九爷也不会让富贵哥的老婆知道……而且傅姑娘还天天要郑三娘和吕太太服侍着……不过,傅姑娘人真的挺不错。她虽然不是每天给做饭,可她做的饭比富贵的老婆和元宝哥做得都好吃多了,她虽然只是给九爷和他做了件冬衣,可那衣服做得真是漂亮,铺子里买的也不如它们光鲜。如果傅姑娘成了他们的人也挺好的。
阿森在心里琢磨着。
等会去问问元宝哥。
要是傅姑娘还不是他们的人,他做保,不知道能不能入伙……
傅庭筠哪里想到眨眼的工夫阿森就转了这么多的念头。
她收了烫斗,转身沏了杯茶奉给赵凌:“刚刚问的阿森!”
傅姑娘说是她问的他,而不是说他告诉的她……傅姑娘这人真的很不错……阿森朝着傅庭筠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陌毅既然敢来说,想必没什么更改的了。”赵凌喝了口茶,“只是不知道玉成他们被差遣到哪里了?明天去见了吴昕才知道。”然后感叹道,“没想到这个陌毅竟然盯着我不放了!”
傅庭筠陪坐在一旁,道:“那九爷有什么打算?”
赵凌yù言又止,但很快扬眉笑道:“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好像在掩饰些什么。
傅庭筠心中生疑,想仔细问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犹豫间,赵凌已笑道:“说起来,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那边了。”一副和她闲聊的样子。
傅庭筠不是会随便冷落别人的人,顺着他的话道:“听说甘肃总兵府在张掖,那可到了关外了。九爷的事既然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不如趁着还有两日启程多买几件冬衣、皮袄带过去。”又道,“好在西安府是陕西首府,要什么有什么,要不然,可得为难了!”
赵凌神色间颇有些尴尬:“我邋遢惯了,一件皮袄一穿一个冬,开了chūn随便买件chūn衫再换上,皮袄丢到了一旁,等到冬月刮了北风,皮袄也不知道丢哪里了,就再买件新的换上……”
他身边只有个阿森服侍,阿森自己还是小孩子,也不怪他邋遢。
傅庭筠思忖着,不由笑了起来:“要不,你看要添些什么,我……”她语气一顿,“不如让吕太太帮着置办好了!”
流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及时把那句“我帮你置办”的话咽了下去。
她又不是他的……妻子,凭什么帮他cao持这些事?
要是这话说出了口,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她涨红了脸。
赵凌目不转睛地望着傅庭筠,半晌才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慢慢地道:“我过去,少不得要和那些将军、总兵打jiāo道,也不知道吕太太知不知道置办些什么好!”
傅庭筠松了口气,忙顺着转移了话题:“既然这样,除了衣服,最好还带些药材、古玩、金饰过去,”她回忆着每年母亲都打点些什么东西送到京里的,“路远,带的东西最好小小巧巧又价值不菲或是做工jīng致、样子别致的,到时候也好送了上司;再带些一、二分的银角子,打赏同僚的孩子,如果是上司的孩子,那就得七、八两的银锞子……还得做几个不同的荷包装赏银,免得拿错了……”又想着喜欢游学的六叔每次出门的时候六婶婶是怎样给六叔置办行囊的,“皮袄最少得三件,一件拜访上司、出外应酬的时候穿,一件平时穿,一件在家里穿;棉衣最少也得三件,两件厚一点,一件薄一点,秋天的时候穿厚的,开了chūn风chuī着还冷的时候穿薄的,最好还做件chūn衫,万一有什么事耽搁了一时来不及做chūn衫,也好有个备用的,皮靴我看最少也要做六双,据说那边到处是风沙,路上全是砾石,特别容易磨坏靴子;棉靴也要做两双,平时在屋里穿……”yù盖弥彰般,她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通。
赵凌没有做声,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耐心而又安静地听她说着。
阿森则是目瞪口呆,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傅姑娘,这么多衣裳,只怕一辈子也穿不完吧!”很是困惑地望着她。
言下之意是问她要买这么多衣服吗?
“这已经是必不可少了的!”傅庭筠道,“再减,那就得将就了。”怕赵凌和阿森想的一样,正色地对赵凌道,“如果是在其他的地方,想要添什么衣服的时候只管请了针线上的人来做就是了。可九爷这是去关外,那里物产不丰,生活简陋,就怕有银子也买不到好衣料、请不到好针线。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赵凌点头:“那就这样定了。”然后笑道,“你刚才说了一大堆,别说是吕太太了,就是我这样好记xing的人都没有记住。你不如把要买的东西写个单子,我到时候让吕太太照着置办。”
傅庭筠赧然。
阿森帮她磨墨,她边想边写,花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把单子递给了一直坐在旁边喝茶的赵凌。
赵凌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衣袖里,去了吕太太那里。
晚上,吕太太拿了单子过来:“傅姑娘,三件皮袄,一件拜访上司穿,一件平时穿,一件家里穿,这有什么区别?”
傅庭筠细心地解释:“拜访上司,庄重又不能太过奢华,太奢华了,比上司穿的还好,会让上司心中不快的。好一点的杭绸面子,灰鼠皮的里子就可以了。平时穿,就要看江南都流行什么了?听说,如今宫里的贵人们都穿‘苏样儿’。众人都是先敬衣裳后敬人,照着买一件,总不会有错。至于屋里穿的,那就讲究舒适了。最好能寻件狐狸皮的,又轻巧又保暖,穿个十几年都不走样。”
吕太太想到还有这样的讲究,以为拜访上司,自然是穿得越名贵名好,平时穿的次之,在家里,随意穿些什么都行……还好九爷提醒她来问一声,要不然,可真就办砸了。
她不由道:“傅小姐,要不,明天您和我一起去吧!这不过是三件皮袄,我已经拿不定主意了,那些给上司送的礼,我就更不敢轻易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