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盛听着脸色微僵,目光中流露出几份森然来。
谢颜没有注意,一旁的卫逊却看了个清楚明白,他不由心中一凛。
“爹爹正要气头上,”徐嗣谨讪讪然地笑了笑,“只有过些日子再到机会到他老人家面前探探口风了!”
“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卫逊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话,“我看,当务之急是收拾行李──一要多带银票;二要多带几个能gān的丫鬟,贵州那地方,全是蛮夷,你要不多带几个能gān的丫鬟,别说吃食了,就是想穿件整齐点的衣裳估计都有点难。”
“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谢颜道,“我看了地方志,那里虽然多是蛮夷,可那里有金矿,因为靠近四川,还产药材……”
“真的真的!”卫逊兴奋地打断了他的话,对王盛道,“要不,我们合着伙和谨哥儿做生意?那些行商的走到哪里都要向卫所的孝敬,哪个不是捞饱了。”他说着,凑到王盛身边坐了,“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样?”
“那啊!”王盛激动的满脸通红,对徐嗣谨道,“谨哥儿,我看你不如多在贵州呆两年。要是能找到金矿,那就发了!”
“找金矿不太现实了!”谢颜笑道,“就算我们发现了,还有龚东宁呢他在贵州经营数十载,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我们想绕过他,只怕有些难!”
卫逊恨不得踢谢颜一脚。
他说这话,就是想转移一个下王盛的视线,结果这个谢颜自己又跳进去了。
“金矿我们不能做,难道药材生意也不能做?”卫逊瞪了谢颜一眼,“我就不信了,那龚东宁还只手遮天,吃独食了不成?”
谢颜还想说什么,徐嗣谨已叹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紧是想办法弄个官职才行?要不然,就是有金山银山堆在眼前,也轮不到我啊!”
“你想弄个什么官职啊?”随个一个温和中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徐嗣谆走了进来。
“世子爷!”“四哥”几个人忙起身给他行礼。
“你们都是六弟的好友,不用这样多礼。跟着六弟喊我四哥即可。”徐嗣谆笑着还了礼,大家把他让到首位坐了,他笑道,“我刚才走到门口,听以六弟说要弄个官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颜和卫逊都看着徐嗣谨,等着他开口,王盛却抢在徐嗣谨之前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武选司的那帮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可惜我们年纪小,有什么事找他们,他们只会哼哼哈哈地要长辈们出面。”说着,长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却朝徐嗣谆瞥去。
“这样啊!”徐嗣谆露出思索的表qíng,过了一会,笑道,“武选司的那些人的确不太好缠”然后问他们,“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把午膳摆到流芳坞,那里正是花红柳绿的时候,你们觉得怎样?”
流芳坞两边植着银边柳树,种了几株贴梗海滨。
“听四哥的!”谢颜几个都笑吟吟地应着,只有王盛,眼底露出几份失望之色来。
吃了晚膳,一群人才散。
徐嗣谨去给太夫人问安。
院子里灯火通明,徐令宜、徐令宽、十一娘、五夫人、二夫人,还有徐嗣谆一帮小字辈,等全都站在院子里,太夫人内室黑漆漆的,没有点灯。
徐嗣谨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谨哥儿你来的正好!”二夫人jīng神一振,“你祖母听说你要去贵州,责怪你父亲没有尽力,谁也不见我们怎么劝也不行,只嚷着要我们把皇后娘娘找来。还说,要是我们不去,她老人家先去顺天府告你父亲不孝,然后她再亲自去宫里递牌子你快去劝劝你祖母。”
告父亲不孝?
徐嗣谨qiáng忍着才没有笑出来,目光自有主张地朝徐令宜望去。
父亲虽然和往常一样淡定从容地站在那里,可眼底却有窘迫之色。
他上前去叩门:“祖母,我是谨哥儿,你快开门。你要不是开门,爹爹要去官府告我不孝了!”
除徐令宜,满院子的人都捂着嘴低下了头,五夫人直接就跑了出去,诜哥儿则朝着徐嗣谨竖起了大拇指。
内室点起灯来,门吱呀一声开了,脂红忐忑不安地走了出来:“太夫人说,让六少爷进去!”
徐嗣谨快步走了进来。
“我进去看看!”诜哥儿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我也要进去!”诚哥儿看着眼珠一转,也跟着跑了进去。
“七叔和八叔都去了,”庭哥儿奶声奶气地道,“我也要去!”
姜氏忙抱了儿子:“叔叔们有事,你有这里陪着祖父和祖母!”
庭哥儿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还好是chūn天,院子里暖和。
十一娘低声吩咐小丫鬟端了锦杌过来给怀了身孕的项氏、英娘坐,两人推辞了半天,还是徐令宜皱了眉,两人这才坐下来。
莹莹和庭哥儿毕竟年纪小,等了一会就在那里挪着身子,徐嗣诫带他们到了院子外面,摘了竹叶chuī曲子给两人听,带着他们玩。
这样等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太夫人的门才再次敞开。
脂红给众人曲膝行礼:“太夫人说,让大家屋里坐!”
第七百一十六章
徐令宜等人进去的时候,徐嗣谨正挨着太夫人坐着,附耳和太夫人说着什么,太夫人笑盈盈地,不住地点头,一副很是赞同的样子。气氛和谐又温馨,哪里还有一点点刚才的剑桥大学。
看见他们进来,太夫人笑容渐敛,轻轻地拉了拉徐嗣谨的衣袖,示意有人来了,不要再说。
徐嗣谨忙打住了话题,笑着和诜哥儿、诚哥儿一起上前给徐令宜等人行礼。
大家分主次坐下。
丫鬟们上了茶。
太夫人问十一娘:“谨哥儿的衣裳可都收拾好了?”分明是松了口。
大家都松了口气,或惊讶,或好笑,或无奈地瞥了徐嗣谨一眼。
东西都收拾好了,按照徐令宜的吩咐,丫鬟一个不带,器皿锡物全都留下,就是平常换洗的衣裳,也都是些粗衣布衫:“……你可别忘了,他是以平民子弟到卫所去的,细节上就不能露了馅。”为此,十一娘还特意让秋jú帮她到市集上去买了几件短褐。
可这话却不能对太夫人说。
要是太夫人突然想看看徐嗣谨的笼箱,岂不是又要起风波?
“正在收拾。”十一娘留了一步,“这两天就能收拾完了。”
“那里偏,有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丫鬟……阿金和樱桃跟过去就行了,多带几个能gān的婆子……把庞师傅也带上,他身手好,遇到有像陈伯之那样不长眼的,也不至于吃夸……”
十一娘忙笑着应“是”。
太夫人又对徐令宽道,“我记得你和吏部的一个什么人很好的,你明天就去打个招呼,让他给贵州布政说说,到时候我们谨哥儿也去认个门。山高路远,遇到不方便的时候,也有个商量的人。”
四哥和吏部、兵部的人都熟,不问四哥,却问起我来。
徐令宜在心里嘀咕着,瞥了神色有些窘然的徐令宜一眼,忙笑道:“是吏部的一个给事中。我明天一早就去。”
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英娘的身上。
“还没有动静吗?”太夫人有些担忧,“稳婆怎么说?”
“说是头胎,早一点,晚一点,都是正常的。”十一娘笑道。
太夫人又问起项氏来……从头到尾,看都没有看徐令宜一眼。
五夫人回到家里笑弯了腰:“四伯长这么大,恐怕都没有这样尴尬过!”
“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些什么呢?”徐令宽自己也笑得不行,看着诜哥儿诚哥儿,只好板着脸教训五夫人。
“是我不对!”五夫人道着歉,却没有一点诚意,笑吟吟地把两个儿子拉到身边,“谨哥儿都和你们祖母说了些什么?怎么你们祖母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诚哥儿抢着道:“六哥说,他要到贵州去找金矿或是做药材生意,不过手里没钱。要是决定了gān什么,让祖母给点钱他,等他赚了钱,给祖母打套金头面。祖母一听,就高兴了。还悄悄地问六哥要多少银子,要是不够,还有金条。”
徐令宜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这个谨哥儿,可真是会逗老太太开心!
五夫人心里酸溜溜的,不由看了诜哥儿一眼。
诚哥儿年纪小,没法比,可诜哥儿不过小谨哥儿一岁,比起别人家的孩子也,也算得上是聪慧机敏了,怎么和谨哥儿一比,就少了那么一份机灵劲呢!
诜哥儿却误会了母亲的意思,以为是问他诚哥儿说的是否属实。
“娘,你别听弟弟乱说。”他笑道,“祖母高兴,是六哥说四伯父之所以同意他去贵州,是因为贵州那边有蛮夷,好立军功。当初四伯父就是在湖广打苗夷立下了不世之功。然后才说要去贵州找金矿、做药材生意的。”
能找到金矿,以徐令宜的本事,想把它变成私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那可是无本的生意,还不赚个盆满钵满啊!就找不到金矿,做药材生意,有贵州总兵的庇护,不说别的,就是一路打点巡检司的这笔钱能省下,都不是个小数目……
想到这些,待把孩子打发去洗漱了,五夫人问徐令宽:“五爷,您说,让诜哥儿也外放可好?”
“诜哥儿还太小了!”徐令宽摇头,“何况他可以袭我的职,我们家又不是缺吃少穿的,何必让他跑到下面去受苦。要去,就让诚哥儿去好了”他说着,笑道,“等我们诚哥儿长大了,谨哥儿说不定已经成了气候,到时候直接去投靠他好了。”
五夫人不由皱眉。
诚哥儿xing子腼腆,胆子又小,外放……那怎么能行!
“与其靠着谨哥儿,还不如靠着诜哥儿。”她沉吟道,“诚哥儿和诜哥儿毕竟是一母同胞的!”
这话徐令宽不喜欢听。他脸色微沉:“家里还是四哥当家呢!”
可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这是人之常qíng。
五夫人还想说什么,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五夫人,五少奶奶那边,发作了!”
“啊!”五夫人很是意外,“这个时候”她看了徐令宽一眼,“我这就过去看看!”
徐令宽轻轻地咳了两声。
五夫人换了件衣裳,由丫鬟簇拥着去了英娘那里。
侬香院灯火通明,十一娘、姜氏早已经到了,由徐嗣诫陪着坐在厅堂,丫鬟、婆子烧水的烧水,准备婴儿衣裳包被的准备衣裳包袱,人来人往,却并不慌乱。
看见五夫人进来,徐嗣诫站起来喊了一声“五婶婶”。
五夫人点了点头,问十一娘:“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