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开始。”十一娘请五夫人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还早呢!”
说话间,徐嗣诫伸张了脖子往内室张望。
十一娘看着好笑:“今晚是不会生了的。你找个地方歇了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从来没有违背过十一娘的徐嗣诫自然不敢多留,可心里又惦记着英娘,就站在屋檐下等。
项氏刚刚歇下,听到消息又重新起来,由丫鬟扶过来,正好看见徐嗣诫在屋檐下徘徊,不由惊讶地喊了声“五叔”。
徐嗣诫忙解释:“母亲和五婶婶都在厅堂,我就在这里等了。”
他们兄弟对妻子都很好。
“外面下了寒气。”项氏笑着请他进屋,“免得受了风寒。”
徐嗣诫不敢进去:“我披件氅衣就是了。”
十一娘听到了动静,不由失笑。
倒是他疏忽了。
让琥珀把徐嗣诫叫进来:“看英娘这样子,明天晚上能生就不错了。我是怕你一直这么守着,到了关键时候你反而支撑不住了……你既然想守着她,就在这里守着吧!”
徐嗣诫不好意思地笑,正要说什么,内屋传来英娘低低的呻吟声。他神色一紧,跑到门帘旁喊英娘:“我,我就在外面……”很焦急的样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
十一娘安慰他:“没事,没事。稳婆刚才出来说,英娘的qíng况挺好的。”
徐嗣诫赧然地笑。
有小丫鬟进来:“侯爷派人过来问五少奶奶怎样了?”
“挺好的。”十一娘笑道,“让侯爷不用担心,估计明天才能生。”
小丫鬟应声而去,禀了徐令宜。
徐令宜想着十一娘今天晚上可能回不来了,去了徐嗣谨那里。
徐嗣谨在灯下练字。
行了礼,徐令宜坐到了他对面的炕上,顺手拿起练的字。
工整端方,一丝不苟。
徐令宜微微颔首,低声嘱咐他:“龚东宁比我大十一岁,你去了,喊他世伯即可。他看上去脾气急躁,行事鲁莽没有个章程,实际上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你和他打jiāo待,不要以貌取人。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把你安排在普安卫的平夷千户所。那里原属四川都司,后改属贵州都司。蛮夷人占多数,也很贫脊。你以普通军户的身份换防到那里。去了以后,多看多想多做,有什么事,尽量自己解决。”说着,笑道,“当然,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写信回来,我们的约定就此取消。也可以想办法早点gān出些名堂来,这样,你赢了赌约,就可以换到个好一点的地方去了。”
“爹爹您不用激我,”徐嗣谨握着拳头,“我肯定会赢的。”
徐令宜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由摸了摸他的头:“臭小子!”
徐嗣谨咧了嘴笑,道:“那长安他们……跟不跟我去?”
“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徐令宜若有所指地道,“白总管,是从小在我身边服侍的人。后来我领兵在外的时候,家里的事就全部托付给了他。你这次去贵州,你屋里的事怎么安排,你自己拿主意吧!如果定了下来,跟我说一声,跟你去的人,我给他弄个军藉,以后跟你有军功,他也可以为自己博个前程。”
徐嗣谨眼睛一亮。
有了军藉,就可以在卫所站住脚了。如果再有军功,运气好,弄个世袭的千户也是有可能的。
父亲对他,可谓是用心良苦。
他认真地望着徐令宜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把身边的几个小厮都叫了进来。
“爹爹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去贵州普安卫平夷所,以普通军户的身份去,不方便带你们去。你们就留在燕京吧!”
“六少爷,那怎么能行!”随风立刻嚷道,“听这名字,老长了,准是个山山沟沟的地方。您一个人在那里,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那怎么行?要不,我们跟四夫人说说去?”
第七百一十七章
“我看还是别跟夫人说了!”一向沉稳的huáng小毛也沉不住气了,“既然侯爷说了,我们跟夫人说,只会让侯爷和夫人之间不愉快。我看这样好了,我们像在嘉峪关那样,在平夷所附近租个屋子住下,装做偶尔认识的,六少爷有什么事,我们也能照应一下。人多气势虹嘛!”
“这主意好!”刘二武道,“您不在家,我们几个也没事gān,还不如去平夷呢!”
“还是按照六少爷的吩咐行事吧!”和往常一样,长安是最后一个说话的,“六少爷这些日子jiāo了不少朋友,六少爷这一走,只怕这qíng份就要渐渐淡下来了。燕京是京畿重地,贵州偏远,有朋友在燕京,有些小事,也有个帮着打点的人。我们留在燕京,逢年过节的时候代六少爷去送些年节礼,给几位大人行个礼,也未曾不是件好事。”
随风、huáng小毛和刘二虎不由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六少爷不在家,我们也没了个服侍的人,我们总不能天天去给几位大人行礼问安吧!”huáng小毛还是觉是有些不妥,“闲下的时候gān什么?守屋子,有阿金姑娘他们;扫地,有万妈妈他们;值夜,有护院;难道还像个少爷似的,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了。我还是想跟着六少爷去贵州!”
刘二虎和huáng小毛一样的心思:“我也觉得还是跟着六少爷去贵州心里踏点。”
他们都出身农家,谁家没事还养个吃闲饭的?没事,就意味这个地方可以不安人,不安人,他们就要回田庄去了。这么多年了,他们跟着徐嗣谨读书习武,庄稼把式早就不会了,也不习惯面朝huáng土背朝天的生活,害怕被送回去。
随风听了犹豫道:“平时也可以和各位大人的贴身小厮们多应酬应酬,这人,就是越走越亲,要不然,那个什么谢老三怎么就到顺天府做了个门子?可见有事没事在几位公子面前晃晃,吃不了亏。还有少爷留下来的那些鸟啊、狗啊!的,也得有个人照应才是。”
谢老三,和谢颜的父亲是同乡,靠两亩薄田过日子。一个偶然的场合认识了谢颜的父亲,硬生生攀成了同宗的叔侄,逢年过节或是谢家红白喜事都带了乡里的土产到谢家恭贺,谢父心里过意不去,正好顺天府缺个门子,就把这谢老三推荐去了。没几年,谢老三就在家里置下了田亩房产。有谢家正经的远房亲戚看着眼红,谢颜嗤笑:“平时不见人影子,名都记不全,更别说是帮着谋个差事了。”
huáng小毛和刘二虎听着沉默。
有小厮进来禀道:“六少爷,遂平公主府的管事奉了驸马之命,给您送仪程来了!”
“我这还没有走了!”徐嗣谨失笑,去了花厅。
遂平公主府的管事瘦瘦高高,原是认识的,是个十分jīng明的人。
他恭敬地行了礼,笑容满面地拿出装了仪程礼单的红色镙钿匣子双手捧上:“一些薄礼,不成敬意。”又道,“驸马说,等公子定下日子,他再备酒席亲自给您送行。”
长安忙接了过去,徐嗣谨说了些道谢的话,端了茶。长安陪着出去,代徐嗣谨给了赏银,和管事去清点仪程,徐嗣谨则回了屋,和随风几个继续刚才的话题:“娘说,今年就把阿金放出去了,我又不住在家里,屋里还真要个管事的人。”
阿金还没有许人家,几个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三个人不免都有些惊讶。
长安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六少爷,”他那样沉得住气的人此时表qíng都有些怪异,“遂平驸马爷,不仅给您送了文房四宝,还给您,给您送了两个美婢!”
“美婢?”徐嗣谨张口结舌。
“我怕四夫人知道了生气,可管事说了,要是赚这两个婢女不漂亮,他明天再送两个来。这两个,就随我们处置了。”长安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来,“我,我看那两个婢女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听管事这么说,当时就吓得脸色发白……又不好问公子,只好收下了”他说着,跪在了地上,“六少爷,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责罚我好了!”
那天十一娘委婉地问徐嗣谨,习内家功夫要不近女色,他有没有听师傅的话时,长安再联想到徐嗣谨身边的丫环都是从小服侍徐嗣谨的,隐隐知道了十一娘的用意。此时遂平公主的驸马送了两个美婢来,偏偏人是他收下的……他怎能不惶恐!
徐嗣谨也能感觉得到十一娘在这方面的态度。
好多不如他们家的屋里姨娘、通房一大堆的,他的几个哥哥就不说了,就是父亲,也只有两个老姨娘……
他不由摸了摸头,道:“那,那你把那两个婢女jiāo给我娘吧?反正我要走了,随我娘怎么处置了。”
长安听着松了口气,忙道:“我这就让人把两位姑娘领到夫人那里去。”
十一娘在待产的耳房陪着英娘,听说有人给徐嗣谨送了两个美婢来,就连刚刚痛苦呻吟的英娘听了也忍不住泛起一个笑容来。
“先把人jiāo给琥珀安置好,我忙完了五少奶奶的事再说。”
娘亲最擅长秋后算帐了……
想到这里,徐嗣谨去了徐令宜处:“爹爹,我决定了,带长安去。把随风留在家里帮我打理些日常的事务。huáng小毛和刘二武就随庞师傅一起去贵州,在程番府找个地方住下,我有什么事,他们也可以帮着打点一下,我也能继续跟着庞师傅习武。”
徐令宜没有问他为什么这样安排,而是很相信他的点了点头:“那我先帮长安入军籍。”
徐嗣谨听着眼睛亮了起来:“爹爹,这样说来,您也可以帮huáng小毛、刘二武、随风他们入军籍了?”
“有些事,不要cao之过急。”徐令宜没有正面地回答他,“你也要学会沉一口气。”
“好啊,好啊!”徐嗣谨笑眯眯地,一点也没有沉住气的打算,“这样我心里也有个底──能许他们一个看的见,摸的着的前程,可比赏银子、赏女人都qiáng啊”说到这里,把遂平公主驸马送他两个美婢的事说了。
“你都说是美婢,可见长得不错了?”徐令宜不以为意地笑道,“多大年纪?”
“我还没有看着人呢!”徐嗣谨觉得父亲态度太随意,一点也不体量他的心qíng,高声道,“我把人直接送到娘那里去了。”又嘟呶道,“娘还专门问我有没有近女色呢?”
“你年纪还小,你母亲问这话也不错。”徐令宽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好好习武,只要你武功略有小成了,爹爹也送你两个美婢!”
徐嗣谨想到画舫里那些看上端庄秀丽,冷不丁地却抛媚眼的歌jì,嫌弃地撇了撇嘴:“我不要!”
徐令宜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