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怜玉连忙推辞,“多谢姑娘,怜玉不敢。”说着目光看一眼淳于深意,想要走开,又似乎有话要说。
妹妹见此qíng况,便手中用力拉着她坐下,“姑娘不喝酒的话就坐下给我们唱一曲吧。”
朱怜玉闻言只得坐下,谁知此刻淳于深意却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和你坐一块儿,我怕这美酒也要变臭沟水。”
此话一出,不说朱怜玉当场白了脸,妹妹呆愣住,便是那姐姐也移眸看过来。
淳于深意皱着眉头冷漠地看着朱怜玉,“你既要唱曲讨生,便该知会遇上些什么人什么事,你若没有应付的本事那便趁早回去。再说你这都唱了一年了,这丹城里有些什么人,你是知道的,这样的事亦不是第一次,大小姐你到现在还是一遇事就只会哭只会求饶只会指望他人,怎么就不能靠自己。”
“淳于姑娘……”朱怜玉实想不到她会说出此等话来,顿时眼中泪珠儿盈转。
“看看,又要哭了。”淳于深意眉头挑得老高,一脸的烦厌,“说实话,对于你这等人姑娘我真的非常讨厌!huáng天业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还自动送上门去,只能说你白长了颗脑袋!他下流无耻想占你便宜,你不乐意不会打回去!那些人调笑你,你不乐意不会骂回去!”
“我……”朱怜玉开口却被打断。
“告诉你,我哥肯帮你不代表我也乐意!刚才是huáng天业那小子没胆不敢过来,否则你妄想我会出手。我看你倒还真不如跟huáng天业回去,反正你唱曲不也就是为了吃一口饭,既然你没那本事照顾自己,那就做他的小妾去,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比你处处给人添麻烦的qiáng。我今日可跟你说请楚了,就凭你这副懦弱胆小的模样,也别想着我哥,要是你做我大嫂,那我宁可一根麻绳吊死我自己得了!”淳于深意这一通话说得毫不客气,而且是声音清亮中气十足的。满堂的客人都听到,本地的人不敢多看低头吃饭,过往的客人则是瞪目结舌。
“你……”朱怜玉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全身哆嗦眼圈儿发红,想要反驳却不知要怎么说,眼见客人们都看着她,心头又是难过又是羞煞恨不能当场死去,呆了下猛地起身抱起琵琶捂着脸便住楼下跑去,隐隐的传来啜泣之声。
见她跑了淳于深意没有任何愧疚,只是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走了。”
“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妹妹心肠热,听得她这一番恶劣的话顿是瞪圆了一双眼睛极不赞同的看着她,“她受了委屈你不但不帮她,还把她说哭了,你也太过分了!”
淳于深意淡淡看她一眼,道:“姑娘你请我喝酒了,我不与你争论,只是你若再帮那蠢货说话,我愿意把喝你的酒吐出来还给你。”
“你……你……”妹妹瞪着她似乎也想对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孔昭。”一旁的姐姐轻轻唤了一声。
妹妹闻得姐姐的唤声把嘴一抿,狠瞪了淳于深意一眼,落后把头转一边,不再看她。
淳于深意看着却是噗哧一笑,道:“我倒是喜欢姑娘,刚才若是换作了姑娘,定不会只是喊只是哭,姑娘肯定会骂那huáng天业一顿,说不定还会踢他几脚。”
妹妹听了头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过来。
淳于深意也不介意,转回目光,便对上了对面姐姐的一双眼睛,黑色琉璃似的清透无尘,远古深湖般平静无波。
“姑娘喜欢qiáng者。”姐姐开口道。
淳于深意闻言笑了,“还得加上有骨头、有志气这两样才够得上让姑娘喜欢。”她一边说一边端起酒碗凑近鼻端,眯眸闻着酒香,“最好还能有这样又辣又烈的xing子”,
妹妹终于是忍不住回头道为:“一个女儿家若又辣又烈那都成什么样了,谁家敢娶这样的媳妇。”
“可是我喜欢。”淳于深意笑眯眯的道,“我就是讨厌那些软绵绵的一无是处的东西。”
“怪人!”妹妹瞪着她道。
“哈哈哈……”淳于深意却是大笑。
姐姐低头看向窗外街道,目送朱怜玉娇小纤瘦的身影远去。“姑娘觉得古往今来世间的英雄多吗?”
“当然多,数都数不过来。”谆于深意看向她,有些奇怪她这样问。
“那些英雄无不是姑娘所欣赏的qiáng者,只是在姑娘看来‘多’的英雄比之这世间的人却是微乎其微。”姐姐目光依旧望着窗外。
“嗯?”淳于深意一愣。
“每个人的出身、成长环境不同,自然人的xing格、能力、行事亦不同。”姐姐的目光变得有些渺远,话气亦带着些叹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姑娘的胆量,还兼有姑娘这样的本领。qiáng者固然让人赞赏,但世间的人更多的是弱者,如同怜玉姑娘这样的手无缚jī之力,亦无家世钱财可依侍,所以他们只能委屈求全,只能夹fèng求生,他们活得辛苦但依以自己的方式尽力了,所以即算这些人不合自己的脾味,也不应看轻,该予尊重。”
这一番话听完,淳于深意怔住了,凝神思索,片刻后,她一拍巴掌笑道:“好!你说的有理,姑娘我服你,这朱怜玉我依旧是不喜欢,但以后见着我不再骂她就是了。”
“我姐姐说的当然有理。”妹妹得意的瞟一眼淳于深意。
姐姐落在街上的目光依旧没收回,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恶。“以前我五谷不分,不知疾苦,是不懂这些的,只是这几年走了些路,看了些人,遇了些事,所以懂得了一点。”
“哈哈,我喜欢两位姑娘,来,我敬你们一碗,我们jiāo个朋友。”淳于深意倒了三碗酒,两碗推给两姐妹,一碗自己端了,“我是淳于深意,两位姑娘叫什么?”
姐姐端过碗,微微一笑道:“我姓风,名辰雪,这是我妹妹孔昭。”
“好,敬两位姑娘。”淳于深意举碗仰首一口饮尽。
等两人放下碗,妹妹孔昭还剩大半碗,姐姐风辰雪的却是喝完了。淳于深意暗暗有些惊讶,只怕这人骨子里也不同于表面的冷淡。看她神色未变,如此烈酒饮下脸都不红下,可见酒量不错。
起喝了酒,感觉自然亲近了些,三人一边吃菜一边闲聊,当然说话多的是淳于深意与孔昭,风辰雪大多听着,偶尔说一两句,但言必有物,两人必是凝神倾听。半个时辰过去,人熟络了,一桌的菜竟也吃得七七八八。
临别时,淳于深意问她们要去哪。
风辰雪道先去找间客栈住下,然后再去找个幽静的屋子赁下居住,她们可能会在丹城留个十天半月的,客栈里人来人往太杂了,住得不舒服。
淳于深意一听这话,先不回家了,道这丹城她再熟不过了,她知道有处好屋子,直接领她们去就是了,省得如们无头苍蝇的四处找,也算是答谢今日她们请她喝酒。
风辰雪姐妹闻言自是应了。
淳于深意果然领如们赁了个十分幽静的院子,那里一应俱全,又gān净整洁,人到了直接住就是,风家姐妹非常满意。淳于深意也不着急回家,于是跟着她们一块儿整理行李,又闲聊了半天,一直到日暮西山时才告辞。
临到出门时,淳于深意忽然问风辰雪,“你心底里喜欢朱怜玉那等人?”
风辰雪一笑,摇摇头。
“哈哈哈……我就如道,你要是喜欢那样的人,我怎么会和你jiāo朋友。”淳于深意大笑而去。
“我偏就觉得怜玉姑娘很可人。”孔昭却冲着她的背影叫道。
淳于深意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走了。
淳于深意回到家时,她大哥淳于深秀正在与那“将军“比斗。
chūn日薄暮,庭院里村木葱翠,斜日绯艳,一紫一蓝两道身影在暮辉里飞腾,矫健如游龙猛虎。
看了会儿,看出道理来了,虽则她大哥攻势猛烈,而那将军极少主动出招一贯的守势,但无论她大哥的招数如何的勇猛如何的刁钻,那将军都是信手拆来毫不费力,显见功夫高了不止一筹。一时心里不服气.挑起一根长棍便加入了比斗中,联手她大哥一起斗那将军。
有她的加入,那将军果然不敢托大,招式一变,这一回是有守有攻,连出手的力道都增qiáng了。一时庭院里风嘶树摇,三人枪来棍去,斗得无比酣畅,大半个时辰过去,最后还是淳于深秀先喊累罢了手,这一场继续比斗才停下。
“秋将军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我与妹妹联手都处下风,这样的事可还是第一次。”淳于深秀擦着汗道。他长眉俊目与妹妹深意长得极像,只是身量更高亦结实,光看模样倒真是英姿秀朗,没辜负他爹给他的名“深秀”,怎么也不像个“恶少’的。
淳于深意到底是女子,这一番比斗下来气力耗竭,拄着长棍喘气,“我兄妹打遍丹城无敌手,今日竟联手都打不过你,好,你小子有些本事。今日是饿了,来,你报上名号,改天再砌磋。”
“这是秋将军,深意你别没大没小的。”淳于深秀难得一本正经地教训起妹妹。
“嗯?”淳于深意把长棍一扔,一屁股坐地上,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道:“将军?什么将军?”她大哥平日比她只有更嚣张无赖,今日竟这般狗腿起来,难道他还真被这“将军”的头衔给压住了不成?秋将军?本朝姓秋的将军倒也不多……咦……她蓦地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住那将军看去。
那人站在金红的夕辉里淡淡一笑,如玉树生辉炫花了淳于深意的眼。
“在下秋意亭。”
淳于深意怔了怔,然后眨了眨眼睛,转头望向她大哥。秋意亭?是那个秋意亭?
淳于深秀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首望天道:“你没那么蠢吧,这天下能被称为‘秋将军’的‘秋意亭’再无第二个。”
顿时,淳于深意一把跳起来,扑到秋意亭面前,两眼放光,“‘靖晏将军’秋意亭?”
“是。”秋意亭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淳于深意得到肯定后,便围着他绕了一圈,把他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从左到右的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原来也跟我们一样,一个头一个身两只手两只脚,没什么不同。”
秋意亭笑容不改,“很遗憾没有长三头六臂脚踏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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