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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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消看着她,就能明白自己所求的事,才可以更加清晰的理顺思绪。

  谢璇安安静静的看了半晌,能够轻易分辨出韩玠极力镇定之下的心烦意乱。她知道他的xing子,既然不肯跟她说,那便是跟她说了会适得其反的,于是也不探问,重新钻到韩玠的怀里,“要说到做到。”

  韩玠果然说到做到,安安静静的抱着她,心跳渐渐趋于平静。

  而谢璇紧贴在他的胸膛,隔着两世的分隔,终于找回了那份心安。他的心跳熟悉而沉稳,像是那许多个相拥而眠的深夜,只要他在身边,就仿佛没有任何事qíng刻意害怕。

  安心的重温,熨帖的依靠,谢璇渐渐入睡,呼吸绵长。

  帐外的蜡烛燃烧到了尽头,蜡泪层层的堆积着,随着最后的挣扎,微弱的火焰熄灭,复归黑暗。

  今夜无月,屋子里暗沉沉的,韩玠换了个姿势,依旧将谢璇抱在怀里,只是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思绪在迅速翻滚,他低头偷偷亲了亲她的脸蛋。

  多想带着她离开这座风云翻滚的京城,就像是晋王一样,抛开所有的束缚累赘,不再理会所有的起伏跌宕,安安稳稳的闲度余生。

  可是,那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瞎想。

  他是靖宁侯府的二公子,或许有一天还会背上皇子的身份,她是恒国公府的六姑娘,两个人都有父母兄弟、姐妹朋友。他即便是为她跋涉回到从前,可又怎能断然割舍父母之恩,兄妹之谊?

  而谢璇对于谢珺和谢澹的感qíng,或许会比对他还深。若放任越王登上帝位,届时谢府倾塌、许家败落,谢珺和谢澹从此流离甚至丧命的时候,他们又怎能安然?

  哪怕是晋王,若非被bī入绝境,也不会选择假死逃遁。

  所有的逃避都无济于事,他只能迎难而上。如同yīn云遮蔽天空,哪怕到了天涯海角也躲不开yīn沉,唯有举刀破天,方能叫阳光倾泻而下。

  而那满目的荆棘坎坷,都是他必须要走的路。

  韩玠低头,再度亲了亲她的脸颊,一直做到五更天的时候,才帮她铺好被子,让她好生睡觉。手指伸到锦被下面,触到一粒粒的豆子,他诧异的捡起来,凑近了才发现那是几粒相思豆。

  循着豆子摸索,轻易找到了那枚瓷瓶。

  韩玠笑了笑,将红豆重新装回瓷瓶里面,端端正正的放在谢璇的枕边。

  明天早上她醒来后看到这个,会是什么反应呢?

  应当是懊恼又羞窘的吧。

  韩玠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便又悄悄的翻窗而出。

  除夕夜太华殿的事qíng并没有立时泄露出来。初一那天谢璇跟着去城里的大相国寺进了香,次日谢珺和徐少留夫妇带着已经满月的孩子来府里,叫谢璇稀罕了大半天。

  谢珺是十一月里生的,比产婆推算的早了半个月,好在她身子已调养得极好,并没出什么岔子,折腾了几个时辰之后,生了个小少爷。

  当下庆国公府就乐坏了,许老夫人派人递了信儿过来报喜,谢老夫人和隋氏还专门去看过。只可惜那阵子谢璇身子抱恙,没能同去,翘首企盼了好多天,如今见到襁褓里吐着奶水的奶娃娃,一颗心简直要化了。

  她前世怀胎将近九个月,曾不止一次的想象过生出胎儿的模样。那个遗憾留在前世无法弥补,此时见到谢珺的孩子,满心里都是欢喜,“融儿长得像姐姐!长大了必定是个美男子!”她和谢澹一左一右的趴在婴儿旁边,小声议论。

  谢澹也觉得新奇,小心翼翼的将手指递到许融小小的手心里,便被婴儿紧紧的攥住了。

  奶娘就在旁边伺候着,见状笑道:“少爷知道这是舅舅呢,抓住了就不肯放。”

  “那我呢?知道我是她小姨么?”谢璇好奇,轻轻将指头递过去,也被同样攥住了。

  姐弟俩今年都已经十三了,却在奶娃娃跟前跟着变成了娃娃,谢澹指着许融的眼睫毛,“他的睫毛好长,姐姐,比你的还长。”

  “那是啊,这可是大姐姐的宝贝,哪儿都好看!”谢璇爱不释手。

  谢珺陪着老夫人说了半天的话,过来瞧见这对双胞胎姐弟围在奶娃娃跟前,有些出神。

  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懵懂的只会撒娇的小姑娘,看着摇篮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弟弟和妹妹,觉得很好奇。可是很快她就不好奇了,因为陶氏决然的离开。

  她那时候还不懂得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母亲不要她了,连那两个小小的奶娃娃也不要了。

  那对长相酷似的孩子却像是什么都不明白,每日里如常的在奶娘怀里吃奶,吃完了就比着吐奶泡泡,小胳膊小腿蹬几下,便开始莫名其妙的笑。笑着笑着,就又睡着了。

  彼时的谢珺也是这样趴在他们的摇篮跟前,眼睛里垂着泪花,在看到他们傻笑的时候,也破涕为笑。

  这一对双胞胎姐弟,曾是她在那段日子里唯一的陪伴啊。

  如今他们竟然都长这么大了,也会围在摇篮跟前,满脸好奇,声音温柔的逗她的孩子。

  等到谢璇出阁生子的时候,许融也该有四五岁了吧,那个时候,他就能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同样好奇又温柔的逗弄谢璇的孩子。

  心里有一种温柔在蔓延,暖和而柔韧,将曾经积聚隐藏在心底的伤痛抹去。谢珺已渐渐能明白当年陶氏的选择,虽然母女的感qíng早已不在,她却忽然觉得感激,为陶氏给予她生命,让她有机会剩下这个柔软又可爱的孩子;也为陶氏生下了谢璇和谢澹,让她即使被母亲抛弃,也不是孤身一人。

  从初三起便是各家轮着请酒。

  京城里世家豪贵关系错综,自有与宫中来往的门路,就算当日太华殿里的消息被封了口,旁的事qíng却是藏不住的——譬如皇后在除夕之后便病qíng加重,不见任何人;譬如各宫有脸面的娘娘原本会在年节里赏各样东西出来,今年却大多静悄悄的没动静;譬如宫禁忽然严了许多,几位亲王长公主们今年格外低调,不愿意赴宴饮酒,而太子和越王也是各自沉默,谢绝宾客。

  这种种迹象,无疑表明宫里正在有大事发生。

  而有心人也在推波助澜,慢慢的放出流言。

  原先还是有限几家在私底下流传的消息渐渐的上了台面,饮宴中你来我往,互相猜度之间,种种猜测纷纭而生。

  到了初五那日,天气格外明媚。

  腊月里的能将人冻僵的寒冷似乎是被chūn天的第一缕风给chuī跑了,自正月初一到现在,连着五日天气晴好,日头挂在天上越来越暖和。走在路上,叫人浑身暖洋洋的,甚至觉得连夹袄都穿不住了。

  谢璇一大早就梳洗完毕,跟着隋氏往靖宁候府去。

  今日是靖宁侯府请酒,因韩遂和韩瑜年底时回京过年,一年里回府的时间就那么几天,亲友故jiāo几乎都凑在这几日来往,请酒的时候便是宾客盈门。

  谢璇跟着隋氏到达的时候,外头已停了不少车马,家仆迎着她们进去,里头已聚了许多人。院里摆着十几盆矮松,正有几个贵女在赏玩,隋氏因遇到相熟之人,停下来招呼,谢璇瞧着矮松有趣,过去瞧了两眼,恰好听到角落里两人在窃窃私语——

  “……我听说三公主如今都不肯出来见人了!”

  “不会真的像传言那般吧?三公主如果不是宁妃娘娘亲生的,那还能是哪来的?”

  “这谁知道呢,不是有传闻说是被调包的么?”

  “别瞎说了,这种话你也敢信!那可是宫里的娘娘,换个人哪就那么容易了。”另一位姑娘只将这当作是玩笑话,窃窃的笑了出来。

  谢璇心里诧异,往角落里瞧的时候被一株雪松拦住了视线,只能看到一段月华锦,上头的花样是极新的,不似京中绸缎铺能买到的料子,倒像是宫里赏出来的。想来说话的那两位也该是与宫里沾亲带故的人。

  正想挪过去呢,就见隋氏已经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旁,“走吧璇璇,先去韩夫人那里。”

  “她们说的,是真的么?”谢璇稍稍抬头。

  隋氏避开她的目光,声音里少见的带了严厉,“这种事不该是咱们打听的。”

  谢璇“唔”了一声,心里隐约明白过来。宫里若有了事,婉贵妃必定会拐着弯儿把话传出来,想必是事关重大,谢老夫人才会不许孩子们知道,免得不防时说漏嘴,招出祸端。

  不由想起除夕那夜韩玠的异常表现,谢璇就有些心不在焉。

  宴席设在宽敞的暖厅里,韩夫人招呼着各位贵妇,韩瑜之妻小田氏和韩釆衣则招呼众位女儿家。这一群莺莺燕燕聚在一起,无可避免的说起今年时新的衣裳刺绣,首饰脂粉,其中就有人提起腊月时异军凸起的霞衣阁。

  霞衣阁正是谢璇那两处成衣坊的名字。

  因为温百糙时间有限,今年只出了三十套衣裳,其中二十五套是由温百糙提出想法,选定材质后由其他绣娘cao刀裁剪绣成。另外五套则是由温百糙独力完成,其裁剪刺绣无不jīng致独特,价格也颇高昂。

  谢璇不动声色的听了一阵,一位姑娘说这霞衣阁名不见经传,要价却如此高昂,实在狂妄。也有人说那衣裳确实独出心裁,值得那价钱。个人审美不同,说辞自然也有差异,谢璇将种种评点都记在了心里。

  晌午宴散,许多人还要赶着赴下一家,便早早的告辞离去。

  待得姑娘们走得差不多了,便由小田氏招呼着大家,韩采衣却拉着谢璇和唐婉容往后园里走,“我哥新养了个小东西,带你们去开开眼。”她笑得神秘兮兮,倒是叫人好奇,偷偷摸摸的钻到韩玠的书房里,韩采衣关好了门扇,指着门口的狭长瓷缸,“你们瞧那是什么!”

  瓷缸里注满了清水,底下放着许多鹅卵石子,里头竟趴着一直五寸大小的乌guī。

  谢璇一见,忍不住笑出声来,“玉玠哥哥怎么养了只乌guī!”

  “我也不知道啊。”韩采衣也是笑个不止,“想不到是不是?见过养鱼养猫养狗的,却从没见过养乌guī的!这东西做啥都慢,有时候逗了半天都没反应,也不知道哥哥怎么会想到养这个。”

  “guī是四灵之一,跟鹤一样能拿来祝寿,也许表哥养这个是有用处呢。”唐婉容觉得以韩玠那玉面罗刹的名声,不大可能养乌guī来怡qíng,说不定是准备着将来送给什么人。

  韩采衣摇了摇头,“我也这么猜过,后来问他,他说是自己养着玩的。”

  谢璇也是忍俊不禁,“他倒是兴致独特,居然想到跟乌guī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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