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又嫌韩玠太慢,自己取了竹签子,将那切好的生ròu往上串。
奈何她以前没做过这样的事qíng,瞧着韩玠做起来行云流水,自己却是怎么都捏不住,于是将ròu压在砧板上,直直的往下戳,动作笨拙而可爱。不过一个整齐的串儿做出来也是件极有趣味的事qíng,于是越俎代庖,玩得不亦乐乎。
韩玠的ròu早已切完,瞧见她这样高兴,也有些出神,手里穿ròu的动作未停,目光却是落在谢璇脸上舍不得挪开。瞧见谢璇动作歪了的时候,还帮着过来扶一扶,宽大问候的手掌裹住细腻纤秀的小手,温软入心。
谢璇的动作一顿,侧过头去,就见韩玠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一只手自后面绕过来扶着她,挺拔高大的身躯几乎将谢璇裹在其中——从后面看,那边跟拥在怀里教习字的姿势差不多。
冬日明明寒风凛冽,他的身体却像是个小火炉似的,浑身似乎散有暖意,就连掌心都微微发烫。
谢璇有些不自在,咬了咬唇道:“既然都切完了,你自己来串吧。”于是缩回手站在旁边。
韩玠倒没觉得失落,丢下ròu串子不管,握刀的手是gān净的,遂揪着袖子在她额上蹭了蹭,擦净汗珠。
那动作自然又亲昵,谢璇也没躲避,仿佛两人熟悉至极、彼此不分。
正自贪吃美味的众人并未注意这边的qíng形,只有唐灵钧急着等ròu,抬头时恰恰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转瞬便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继续找谢澹玩。
待得一顿烤ròu吃完,众人各自尽兴,丢下杯盘láng藉另寻高乐去了。
韩玠带着唐灵钧和谢澹去剑房玩儿,韩采衣则和谢璇、谢珮及唐婉容几个人回了暖阁,还没进去时就听里面韩夫人在跟隋氏说话,韩采衣最先反应过来,立马停住脚步,贼兮兮的一笑道:“听听她们说什么吧!”
几个小姑娘客随主便,也都停在了窗下。
听了片刻,原来是韩夫人和隋氏闲话家常,正在说韩采衣的婚事。
韩采衣xingqíng跳脱活泼,韩夫人受了多年夫妻母子分居之苦,便有意为她寻个读书人家,先前挑了几个都不中意,如今看上个十六岁的少年,只是了解不够深,因谢家跟文人来往得多,便从隋氏那里旁敲侧击的打探。
隋氏也有意jiāo好,言无不尽,俩人说了半天,话题又渐渐转到了谢珮的婚事上。
这头韩采衣听罢墙角,竟是勾唇笑了笑。
谢璇瞧见这表qíng便是打趣,“怎么,挺满意?”
韩采衣没有说话,只是嘿嘿笑了笑,倒是让谢璇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韩采衣那样喜欢找唐灵钧玩,是略微有意呢。
旁边唐婉容和谢珮都是乖姑娘,听了会儿后就窃笑着坐在了廊下的护栏上,瞧着院里两只白鹤有趣,便静坐赏玩。韩采衣晓得她们不愿胡闹,便道:“外头寒冷,要不先去屋里坐坐?我带着璇璇再去瞧个有趣的,嘿嘿。”
那两位正有此意,便先进屋,韩采衣便拉着谢璇出了院子,“走,待你去哥哥的书房瞧瞧!”
谢璇力弱,被她拉着走了两步,一头雾水——韩玠的书房有什么好瞧的?
☆、第77章077
韩玠的书房地处偏僻,两人要走好一阵才能到。
这一路上的景致谢璇自是熟悉万分,途中经过前世与韩玠居住的小院时,旧时记忆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叫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的手指下意识的缩紧,因为是跟韩采衣牵手而行,立时叫韩采衣察觉了出来,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没什么。”谢璇只觉得气息有些短促,这府中的一糙一木,没有一处不提醒她前世的支离破碎,那时的孤独等候,那一场寒凉入骨的秋雨和执枪而入的禁军,仿佛就在眼前。
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多瞧,不去多想,脸色却还是有些泛白,倒叫韩采衣有些慌张了,“没事吧?今儿烤ròu看你吃得痛快,会不会没受住?”
“不是。”谢璇摇头,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就是觉得有些凉了,咱们快走吧。”——至少急着逃离这座夫妻共居的小院,免得记忆排山倒海,叫人头疼。
往事逃脱不掉,谢璇只能说说别的来转移注意,“说起来,刚才咱们听墙脚的时候,你似乎挺满意?”
俩人jiāoqíng很不错,韩采衣也不隐瞒,嘿嘿的笑着,“她们说的那个人我见过,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看着就赏心悦目。听说人也很好,不怕你笑话,我就瞧得上这样的。”
可谢璇记得前世韩采衣最终嫁的并不是那个人,那时候她身在玄妙观中,对于韩采衣议亲的经过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最后到底是嫁给了将门之后,婚后倒也算和睦。
她便微微一笑,“我想着你xing子活泼好动,还以为会瞧上将门之后呢。”
“将门之后固然不错,以前我也觉得这样挺好,可是后来跟晋王殿下接触过几回,才发现读书人骨子里的内蕴,简直叫人着迷。真的,璇璇,有些人哪怕手无缚jī之力,却像是胸中藏着许多山水,通晓很多我不明白的道理,叫人想要探究。”韩采衣稍稍有些羞涩,旋即又是惋惜,“只可惜晋王殿下……唉。”
这倒是谢璇从没料到的,转而看向韩采衣,就见她脸上是少见的伤怀qíng绪。
谢璇一时间有些怔忪,虽然跟韩采衣好了两世,但她竟从未发现韩采衣喜欢的竟会是读书人——前世嫁入将门,这辈子待唐灵钧又格外热qíng,谢璇一直以为韩采衣会更喜欢习武之人。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两步,韩采衣忽然悠悠叹了口气。
这就更是前所未有的事qíng了,谢璇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你居然也会叹气?为着晋王殿下?”
“人总说红颜薄命,其实也不止是女子吧,你瞧晋王殿下那般人品才学,却总是身体孱弱,之前有坠马案,今年又……唉,这世间的事qíng,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谢璇到底是知道晋王没死的事qíng,少了这些伤怀qíng绪,只能多安慰她几句。
不过不管韩夫人身为婆母是多不好,对待女儿却是全心全意的,这些年留意打探了无数人家,必定会为女儿谋划最好的前程。
这一点上,谢璇其实很羡慕韩采衣。
她只好引导着韩采衣往好的事qíng上想,将她拖出感伤。
韩采衣也不是沉溺qíng绪的人,感叹了一番之后,道出结论,“母亲其实问过我的意思,说武将常年在外两地分居,不如读书人可以留在京中时常照应,我也觉得挺好的。不过璇璇——”她挤了挤眼睛,“你的亲事还没说吧?待会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谢璇不用脑袋都能想得到那可能会是什么。
过不多时,便到了书房之外。
韩玠的书房外有一颗葳蕤繁茂的槐树,高有数丈,这会儿叶落枝秃,只有横斜的枝桠jiāo替。树冠上还有一窝喜鹊,韩玠以前还曾抱着谢璇跃上树gān瞧过,也曾在这里做了秋千,有限的婚后相处时光里,韩玠在内看书,她在外dàng秋千……
那些念头怎么赶都赶不跑,谢璇心里有些抗拒退缩,却又有些期许,隐隐约约的,想要再瞧一瞧他的书房,回味那些久远的、曾甜蜜过的光yīn。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小厮在旁边的小厢房里坐着,瞧见韩采衣的时候问候了一声,并没有阻拦。韩采衣也是一本正经的,“昨天落了个东西,这是偷偷来取的,别告诉哥哥啊。”
那小厮知道她的顽皮xingqíng,忙应诺。
韩采衣便牵着谢璇的手进了书房。
屋内有极淡的沉香味道,一切陈设摆件与前世毫无二致,甚至有些在婚后才采买摆进来的东西,韩玠也在此时提前布设进来。
谢璇怕韩采衣发觉,两只手都藏在袖子里,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一切都清晰得如同昨日,仿佛她才刚刚嫁给韩玠,新婚的喜悦里,瞧着他身边的每一件物事都是新鲜的。又像是怀孕后的许多个日夜,独自来到他的书房,指尖抚摸过每一个物件,印刻在心底的只有思念。
是韩玠啊,她曾经最最深爱的人,所有的欢欣、患得患失和日夜思念,全都只给他一个人。会在他回来的时候满心欢喜,会在他离开的时候泪盈满目,会对着他的家书翻来覆去,然后写回信直到深夜,更会在每个清晨睁开眼的时候,期待他自雁门关外寄来的家书。
那一切感qíng在当时全未发觉,此时才知其已印入骨髓。
谢璇才,原来发现她曾那样爱过韩玠,渴望与他相偕到老。
重新来过的机会实在是老天爷的恩赐,其实那中途折断的缘分,未尝不能再续啊。
谢璇咬了咬唇。
如果这辈子嫁入别家,她真的会高兴吗?所有的记忆压在心头,如今触景生qíng,面对熟悉的器物时更加分明真切。那个人曾承载着她所有的期盼与感qíng,甚至那个孩子……谢璇只觉得心里骤然一痛,伸手扶住了桌案。
韩采衣已经一跃而起,自书架顶端取下一个gāngān净净的漆盒。
这漆盒虽然放在书架顶端,却一尘不染,应当是时常被擦拭着的。盒子的外表平淡无奇,上头挂着一枚小小的铜锁,必定是韩玠不yù为外人知晓的。
谢璇有些诧异,韩采衣却已取出一段弯弯绕绕的铁丝来,伸入铜锁。
这是要偷着打开?谢璇觉得不大好,忙道:“采衣,还是别看了吧。”
“没事的,其实这个盒子以前也没上锁,是我来的次数多了,哥哥才上锁了的。他这样做,我反而好奇得不得了,偷偷看了看,嘿嘿,或许里头的秘密别人不能看,但是你看了绝对无妨!”韩采衣仿佛熟门熟路,那铁丝左右捣鼓了片刻,就见铜锁应声而开。
谢璇看得目瞪口呆,“这也行?”听说过有些人擅弄机关,开锁易如反掌,谁知道韩采衣竟然也有这个本事!
韩采衣有些得意,“我的本事大着呢!喏,你看这是什么。”
漆盒里放着一摞宣纸,看着总有数百来张,厚厚的一沓子压在里面,最上面放了一方瓷制的卧虎镇纸。
韩采衣随手拿开那镇纸,冲谢璇怒了努嘴,“瞧瞧啊。”
都到这个地步了,谢璇还能客气什么,当即取了一小摞出来,展开时就见上头银钩铁画的写满了“璇”字,再翻了许多张也是如此,有时候还会掺杂着“昭”、“妱”二字。那些字迹有的端正工整,像是静心是写就的,有些则略显潦糙,尤其是出现“昭”、“妱”两个字的时候,笔画便稍稍凌乱,像是心神不稳。
52书库推荐浏览: 九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