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如就笑道:“母亲也不用担心,不过是粉墨登场唱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管它楚家还是牟家,还不都得听咱们虞家的!”
六妹琪宣坐在一旁,忽地开口道:“我听说人家萧少帅也不过二十多岁,能力却比我五哥qiáng了何止百倍,这般有为,真是个大大的英雄。”
这一席话很是突兀,说的大家都有点愣了,虞昶轩满不在乎地吃完一块点心,道:“琪宣这定是看上江北那个姓萧的小子了,你既如此稀罕,让父亲给你说说去,咱们就来一场南北联姻,就让你嫁过去,也省得整日里南北对峙,打起仗来没完没了,怎么样?”
六妹琪宣回过头来看着虞昶轩,朗声道:“五哥看着罢!等我到了二十岁,你怎知我不能嫁他?!”
虞太太知道他们这一对兄妹气场上很是不合,再接上两句准能斗起嘴来,便打过话头,对虞昶轩道:“我看你这阵子仗着你父亲不在家,可胡闹的很,你父亲那边的事qíng说话就要忙完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虞昶轩一看母亲要开口教训自己了,忙应了一声,东西也不吃了,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道:“母亲说的是,我这就到陆军部看看去。”
琪宣“哧”地一声笑,扬声道:“难得五哥要忙乎正事儿了,那可得叫你的司机留点神,别顺手把车开到什么湘西饭店、百乐门的,那可闹笑话了。”
虞昶轩听都不听琪宣的嘲笑,起身就走,君黛缇看着他一路出了客厅,居然连头都没回,那一点失望的表qíng,竟是不知不觉地挂在脸上了,敏如就在她的手心上轻捏了一下,紧接着对琪宣笑道:“六妹,我不是跟你说过黛缇的钢琴弹得是极好的,你要不要听听?”
六妹琪宣正是爱玩的年纪,一听这话就来了jīng神,核桃也不磕了,站起来拉着君黛缇的手笑嘻嘻地道:“走,我们到琴房去,早听说你这国外回来的文明种子最是了不得,你快弹给我听听。”
瑾宣便笑道:“六妹不要太贪玩了,可别忘了下午还有家庭教师来给你上课呢。”
琪宣应了一声“知道了。”便拉着君黛缇一路跑了出去。
虞昶轩从厅里走出来,便吩咐佣人去把侍从室主任顾瑞同叫来,自己径直上楼换戎装,才换好从洗漱室里走出来,就见顾瑞同已经等到那里了,他便道:“走,到陆军部去。”顾瑞同愣了一下,道:“今天晚上陶家姐妹的舞会不去了?”
虞昶轩便道:“赶得上就去,赶不上就不去,这种事儿还用认真去想么!”他一面系着袖子上的扣子,一面往外走,就见虞宅的管家周泰走进来躬身道:“五少爷,陶家二小姐打了电话来。”
虞昶轩头都没回直接往外走,冷冷斥道:“一群没眼力的东西,没看我忙着,这会儿哪有空应付她。”管家周泰忙就应声退下,顾瑞同看着虞昶轩走了,也就一路跟着出去了。
自原江南中央政府财政部长林棠生因私挪公款获罪被关押后,江南陶氏算是借此机会扶摇直上,一手控制了中央政府的财政大权。然当时政局动dàng,外有扶桑军虎视眈眈,内有江北萧氏军阀及其他小势力分割半边天下,中央政府虽名为中央,实则只占得南面半边山河而已,且政府内部政治斗争十分残酷,有道是:“楚家的天下虞家的军,牟家的党派陶家的财”!
眼看着南面几个权势大族你争我夺,势力此消彼长,如此鹬蚌相争,究竟这得力的渔翁,到底是外侵扶桑,还是江北萧氏,抑或是其他势力军阀等等说法,却又暂不得而知了。
这陶家姐妹是上流社会的头牌jiāo际花,论家世背景都是一等一的,陶家姐妹办晚会,自然也不会含糊。陶府的大门上早就挂出了松柏枝和万国旗,满院子都扎着彩纸条,挂着灯笼,鲜花绿叶,很是繁华热闹。而有了白丽媛递话说qíng,叶平君才进得了陶府,只站在院子里帮着迎客,就收了不少小费,眼看着男女纷沓,高朋满座,大厅里又奏着西乐,直到夜里去还不见人散。
叶平君按着陶府管家的吩咐端了咖啡去给陶家二位小姐,就见白丽媛和几位名媛正陪着陶家两位小姐在厅里坐着,陶家二小姐陶紫宜穿着件低肩束腰的连衣裙,气呼呼地坐在那里发脾气:“不去不去,我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不理我,那个假洋鬼子君黛缇一回国,他就要闹一个魂不守舍,这会儿来了也不进门,反而让我出去看他,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qíng!”
陶雅宜便笑道:“妹妹这脾气发得可不对,你没听说人家刚从陆军部过来,家都没回就直接来看你了,你别伤了人家的心,快出去看看。”
陶紫宜便看了看姐姐,正巧一旁的平君过来送咖啡,她又看看平君,忽地噗嗤一笑,站起身来便朝着一旁的桌案走去,写了一个条子走过来,脚下的Ferragamo皮鞋只把那地板踩得嗒嗒作响,她把纸条往平君的手里一塞,扬起眉头道:“你跟着外面的侍从走,替我把这个条子递给五少,再告诉他一句,今天我累了,若有心,明儿再来见我吧!”
叶平君接了纸条,应了一声“是”,才走到厅外去,一旁的雅宜便笑道:“妹妹又开始作怪了,你写了什么给五少?”
这陶家二小姐陶紫宜本就有些任xing娇惯,想着虞昶轩就等在外面,她更要弄出一个风流婉转、高高在上的样子来,才是本事,听得大姐这样问,便把头一扬,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拒客条了,他这样对我,我索xing也要拒他一回,才出了这口气呢。”
玉簪盈香,梨花照影
这叶平君攥了陶二小姐的条子,便到厅口找到了正等着陶二小姐的侍从,那侍从领着叶平君走出了陶宅,就见朱门一侧的暗处里停着一辆军用汽车,侍从却不走了,只站在那里,叶平君回头看看侍从,侍从便一个立正,做出一个警戒站岗的样子来。
叶平君也就转过头来,攥了纸条朝着汽车走过去,才走到汽车前,就见站在汽车前的一个戎装军人,这夜色朦胧地照下来,叶平君也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长相,只将纸条递上去,那人看了叶平君一眼,却不伸手来接纸条,叶平君就道:“陶二小姐说她不来了。”
发了怔的顾瑞同听到她那一句话,这才回过神来,忙接过纸条,就见那车窗被缓缓地摇下,那车厢内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来,虞昶轩坐在车内,手指间夹了根烟,任它燃着,也不朝窗外看一眼,只说了一句:“她还说什么了?”
叶平君站在车外,她也不往车内看,只静静地道:“陶二小姐说,她今天累了,若有心,让你明天再来看她。”
虞昶轩便淡淡地笑一笑,手背向外随便地挥了挥,顾瑞同道:“没你的事儿了,你走吧。”叶平君便转过身去,朝着陶府的大门走去,虞昶轩便坐在车内,将那根烟顺着窗口扔了出去,只把头往后一靠,顾瑞同已经坐上车来,对前面的司机道:“回官邸。”
那车开始发动,虞昶轩的目光就那么随意地一扫,竟然一眼就看到了后视镜上,只见那镜面上映着一个女孩子纤瘦的背影,头上挽着乌黑的双髻,背影被月光照着,袅袅身姿便仿佛是芬芳吐沁的白玉簪,更是楚楚动人。
那车已经开了起来,司机就听得虞昶轩一声急促的“停车!”,司机慌就停了车,虞昶轩已经推门下了车,对着那背影喊了一声:“你站住。”
那女孩的背影便无声地顿了顿,静静地转过头来,就看那月色如霜,映照着一地的树影,她淡淡地回眸一望,白皙秀美的容颜竟仿佛是融到了霜白的月光里,眉清目秀犹若chūn日里的一瓣雪白梨花,灵秀中透着一分淡淡的香寒气息。
虞昶轩只觉得自己的心怦然一动,呼吸猛窒,竟就呆呆地站在了那里。
叶平君站在明地里,只回头看了那么一眼,也只看到朦胧的夜色里站着一个人,她心中微微一紧,转过头来便快步往前走,就见白丽媛已经走出来,站在陶府的大门前朝着她招招手,道:“平君,咱们走吧,你就坐我家的车回去。”
叶平君忙走了上去,看白家的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丽媛牵着平君的手上了车,汽车便朝前开着。丽媛还在兴致不减地讲着晚会上的事qíng,言语间有着对陶家姐妹很是钦羡的意思。平君在一旁听着,在白家的汽车与那辆汽车jiāo错而过的时候,她默不作声地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见那辆黑色的军用汽车被那一片yīn影罩着,一晃,也就不见了。
白丽媛的意思是直接把车开到叶平君的家门口,谁知那车还没进自家的弄堂,叶平君便叫了一声停车,对白丽媛笑道:“我想起来了,我要给我母亲买几片云片糕呢,你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白丽媛便笑道:“看你这样子,今儿晚上定是拿了不少的小费。”
叶平君笑着点头,才下了车,眼看着白家的汽车开走了,就见另外一辆小汽车缓缓地停在了路边,平君也不回头看,只心平气和地朝前走着,却不进自家的弄堂,另拐进了一条小巷,悄悄地躲在了一户人家的廊檐下面,稍停了一会儿,就觉得有小汽车的灯光朝着这边一扫,接着,就是车开走的声音。
叶平君这才放下心来,心想还好自己发现得早,她转身顺着弄堂的墙壁往外跑,一口气跑回家里去了,谁知才一进门,就听得赵妈妈在院子里哭着,一转头看到平君跑进来,就惊慌地喊道:“姑娘,你妈不行了,刚吐了几口血就昏了过去了。”
那一句话才落,平君就差点站不住,叫了一声:“妈。”只往自家的房子里奔,竟忘了那每日走来走去的门槛,一下子就被绊倒在地上,吓得后面的赵妈妈念了一句“哎呦我的天。”慌忙上前来扶,只见平君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自己,径奔到里屋去了。
这一天下午,顾瑞同刚从侍卫室里出来,就看见虞家的管家周泰灰头土脸地下了楼,显然是在上面挨了骂了,嘴里还在不住地咕哝着:“什么玉簪子?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连见都没见过,让我上哪里找去。”
顾瑞同才走上楼去,就见虞昶轩靠在小客厅的牙板浮雕花卉纹的西式沙发上,将脚抬起jiāo叠着搁放在前面的茶几上,正在那里闭目养神,闻听得顾瑞同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笑道:“顾大哥,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我带你去看一个好人儿去。”
顾瑞同道:“看什么好人儿?”
虞昶轩便笑着从那沙发上站起来,那牛皮军靴踩在绵软的地毯上,毫无声息。他转过头来看看顾瑞同,道:“还记得那天雨夜里倒在咱们车前的小姑娘么?昨天我派人跟着她,可算是找到了她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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