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梦便等在外殿,见桌边瓶子里的jú花可爱便走过去瞧瞧,无意中往桌上扫了一眼,摆着厚厚的一摞书,都是经世治国的史书、御览之类。
她第一次在朱瞻墡的书桌上瞧见这样的书。
也是,封了王爷,以后要治理封国,不学些手段怕是不行的。
朱瞻墡面色红润,可仔细再瞧,红得有些不正常,偶尔还咳嗽两声,原来是高烧。
“萧女官来了。”还是不急不躁的一句:“坐吧。”挥手吩咐宫女太监们都下去了。
“殿下可请太医来瞧过了?”知梦问道。
“瞧过,无碍,喝几副药就好了。听常得说你来送画儿?什么画儿?”朱瞻墡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画儿,要不奴婢拿来给您瞧瞧?”知梦说道。
朱瞻墡点头,知梦去桌上取了画来正对着他展开。
上头画的是什么她瞧不见,可却瞧见朱瞻墡变了脸色,一把拿过那画儿狠狠团在一起扔在地上。
这,难道是她拿错了?
惴惴不安。
她第一次见朱瞻墡也有这样的脾气。兴许是在病中所以容易动气吧?可这御赐的画儿毁了会不会又招致一顿斥责?
“殿下不喜欢收起来就是了,何必撕了毁了,若是皇上知道恐怕少不了责骂,您这又是何必呢?”知梦说着俯身去捡起了画儿,弄平整了再偷偷送到外头整治整治大概还看不出来,画儿未全展开又被朱瞻墡夺了去,一下子撕做两半。
落在地上的那半是一个美人头,巧笑倩兮。
“萧女官,你先回去吧,跟父亲说待我好些了自去他面前领罪。”朱瞻墡说道。
知梦便退下了。
一幅美人图而已,朱瞻墡作何发这么大火?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提要想歪的抽打PP!
另外,扑倒那些幸灾乐祸跟编编站一个队伍地邪恶地银……咬,捏,啃……
三十一章
回到乾清宫,杨士奇正与朱高炽说话,两人对坐,若不说话旁人便只当是老友叙旧,也难怪,朱高炽能有今日杨士奇起了很大的作用,无论朱高煦当年气焰多盛他都坚定不移地站在朱高炽一边。
“襄王好些了?那画儿可看了?”朱高炽问道。
两人都看她,似乎这个答复很重要。
“回皇上,王爷好像烧得更加严重了,那画儿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奴婢就回来了。”知梦说道。
朱高炽笑笑对杨士奇说道:“那女孩子貌美如花,与瞻墡正是一对璧人,待他看了必定中意。”
原来那画儿上的美人是选给朱瞻墡的王妃人选。
“五殿下是人中龙凤,皇上爱子,眼界自然是高的,兴许这小家碧玉不入殿下的眼。”杨士奇说道。
知梦大概猜着了朱瞻墡为何不高兴,不过,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喜欢不喜欢又怎样?像他的哥哥朱瞻基,嫔孙氏与他青梅竹马感qíng一定是好的,最后不也是只能屈居嫔位么?
怎么又想起他了?他喜欢哪个与她何gān?
未出几日,襄王妃的人选算是定下来了,依他几个哥哥的旧例,张氏又赏了朱瞻墡两个侧妃。因为未出朱棣大丧之期所以人虽定下来却要推一推还能行大婚之礼。
那几个女孩儿被接入宫中住在张氏宫中,据说非常得张氏喜欢。
自那之后朱瞻墡不常来乾清宫了,朱高炽派人去问便说襄王忙于读书改日请安。知梦也就很少见着他了。朱高炽本就不十分喜欢长子所以也不常召来见,朱高炽政务之余又乐于耽于后宫妃嫔之中,所以偌大的乾清宫中常常是立着几个不说话的人,寂静无声,只有秋日的阳光透过开着的窗扇投she进来,带着些凉秋的清冷味道。
天气愈加凉了,后宫之中满地的huáng叶,平添了几分萧瑟。
某天已近二更时分,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来奏报,知梦离得远什么也没听见,只余光瞥见朱高炽脸上越来越大的笑容,那种笑她见过——见到美人时朱高炽那张肥胖的脸便会笑成令人生厌的这个样子。
朱高炽吩咐了些什么小太监又鬼祟着出去了。
“茶!”朱高炽道。知梦忙换了茶奉上却听朱高炽低声问道:“萧女官,前几年瓯宁人进贡的金丹还有么?”
知梦手一抖,茶杯便歪了,溢出的茶水洇湿了折子。
脸上有些不自在。
她知道朱高炽好色,却没想到时隔好几年还惦记着那金丹的去处。何况如今国丧未出他就如此……不知朱棣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回皇上,当年先皇已命毁去了。”知梦说道。
他不提她都忘了,那金丹还藏在自己房中,看来改天真的要毁去才是。
“毁去了?萧女官,你可还记得那进丹的是何人?”朱高炽问道。
“奴婢也未见过,只听说是瓯宁的一个道士。”知梦说道。
朱高炽便一脸惋惜的样子不问了:“折子弄脏了,你擦一擦。”
知梦便拿出帕子,yù伸手去擦,折子却压在了朱高炽的手下。
“正好也弄到了朕的手上,一并擦了吧。”朱高炽说道。
知梦立时涨红了脸,不是因为娇羞而是羞愤,拧着帕子也不动手。
僵持了片刻,朱高炽从她手里拽了帕子一角过去擦了擦手和折子,一边还小声说道:“若你为妃朕也正好回报了杨士奇的忠心,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偏偏你又……”
知梦听得一头雾水,她为妃与否gān杨士奇何事?
找了去给太子妃送苏绣花样儿的由子知梦匆忙步出乾清宫。
她真不爱与朱高炽同处一个殿中,满心的堵。
没走几步便被一只多出来的手拉到那圆圆的柱子后,宫里面敢这样大胆妄为的除了朱瞻基还有谁?
他脸上带着些笑,捡着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萧女官,我有事相求。”朱瞻基道,一本正经的。
“殿下请讲。”知梦也端正了颜色。
“那金丹……”朱瞻基只说这三个字然后便坏笑着看她。
看着他那带着捉弄意味的笑知梦很想伸手给他打没了。天下男子果然一般无二致。
“那金丹……”知梦故意顿一顿才又说道:“那金丹的去处奴婢知道,不过刚才已告诉皇上了,皇上说不准再告诉旁人,您若想知道便去问皇上吧。”
“嗯,那可真是可惜了,晚了一步。”朱瞻基说道:“除了这样好东西,你刚才还与父皇jiāo代了什么?”
知梦眉一皱,朱瞻基可真会提人家堵心的事儿。
低了头知梦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没事,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弄湿了折子,皇上告诫奴婢以后小心。”
“哦?这样!”朱瞻基思量片刻又道:“父皇偶尔会有些无状,不过你不必担心,他不会将你如何的,他还是有些顾忌。”
今天第二次知梦又听见了让她费解的话,朱瞻基为何如此确定他父亲会有所顾忌?
“这是宫禁,殿下说话小心些的好。您刚才的话奴婢当没听见。这会儿奴婢要去给太子妃送花样子,先告退了。”知梦说道。
她需要个安静地方理理头绪。
“哦,看来今日我与姑娘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正要去趟太子妃宫里,不如一路吧!”朱瞻基面上带笑,声音却是一本正经。
知梦本来是跟在他身后的,走了一段却发现朱瞻基不好好走路,若迎面有人来了他便大步往前走两步,做出个他前她后的样子,若无人他就放慢了与她并排。
也不嫌麻烦。
“我喜欢和你并排走,最好还牵着手。”朱瞻基目视前方,表qíng端肃,高高在上的太子神色。
知梦当没听见。
“不说话就算默认了。”朱瞻基仍旧是那副表qíng,远远走过的人肯定想不到他们的太子正说着不着调的话。
知梦还是一言不发。
长安宫里围着说笑的那几个女人见到朱瞻基来表qíng都是惊讶的,只是明显与不明显的差别。见到知梦跟在他身后更是表qíng各异,孙氏是冷眼瞧着,叶影儿是柳叶眉微皱,只有胡氏是高兴的:“我还念叨着呢,就怕你忙得没时间。”
“让你久等了,奴婢是因为手拙怕画出来的不合您心意,因此多画了几张,您瞧着哪个中意便用哪个。”知梦奉上花样儿。
胡氏接了打开瞧瞧便说喜欢谢谢她。
知梦识趣,朱瞻基是她们的丈夫,她一个外人杵在这里不合适,因此便说乾清宫里还有差事匆匆走了。
出了长安宫回望一眼,忽然便想到一个问题:朱瞻基与她们会说些什么?也说那些不着调的话么?
想必是的,以前在汉王府她就经常见朱高煦把一样的甜言蜜语说给不同的女人听。男人们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心里便有些闷。
本以为朱瞻墡的婚事就那样定了,知梦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横生这样的枝节,而且与自己有关。
那天,本来她有些不舒服,马云便安排了别人替她,正睡得迷糊门板被拍得震天响,顿时吓得她睡意全无,撑着开了门见是乾清宫的太监。
“怎么了?”
“唉哟,我的萧女官,您可闯了大祸了,自求多福吧。”他们小小声的说道。
知梦的心立时提了起来,闯祸?她能闯什么祸?
到了乾清宫,见了上头坐着的人知梦脊背发凉。她不怕朱高炽,可是她怕张皇后,犀利的眼神自她进了殿便没离开过她。
这殿中除了他们二位还有两个人,杨士奇与朱瞻墡,两人都躬身立着。
知梦跪下请安,心里忐忑更甚,她能闯了什么祸招致帝后、皇子、阁老一同来审?
“萧知梦,襄王说yù纳你为侧妃,你可同意?”朱高炽问道。
每一个字听在知梦耳中都炸雷一般。
襄王、侧妃……
“萧女官,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张皇后语气轻飘飘的。
知梦跪着,余光瞥见一段明蓝的袍子移到了身边:“知梦,别怕。我担着。”
你担着?担得起么?你可知道会连累多少人?
定定心神,知梦又叩首:“启奏皇上、娘娘、殿下,先帝爷曾给过奴婢旨意,不得嫁入皇家。奴婢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违逆先帝爷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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