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小心翼翼护在两人前后,待经过那人身边,却听那他开了口,反反复复念叨着:“秋来雁北飞,三chūn得返归。chūn来冰消尽,雁化凤凰回。”
栗薇姮说,这个疯子不知道胡念叨些什么,秋天北雁南飞才对啊。
卫林下虽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总归也不用往心里去,天下之大,何等奇人异事都有,不足为奇。
回到东宫,难得奚临轩竟在内宫,手里正摆弄两个铃铛,通体洁白光润,竟是用白玉做的。
“上香去了?求了什么?”奚临轩问道,用手托着两个铃铛放到她面前,“玉匠碾了两个月才成,带着吧。”
卫林下疑他有诈,不大想接,奚临轩便笑:“那年皇上过寿我得了一块玉碾了长寿翁给他,还下剩这么两快儿,做什么都不得,扔了又可惜,就让玉匠做了两个铃铛,不是特意为你做的。”
洁白的玉握在手里温润得很,卫林下拿到眼前细细端详,果然极其jīng致。
“妾身谢殿下赏。难得这些日子cao劳之中殿下还记得哄妾身开心。”卫林下笑着说道。
“本来打算给外头那两只黑猫带上的,怕被人见财起意捉了去,想来不能便宜外人才给你。”奚临轩拿走两个铃铛晃了晃,“还不快去铺chuáng,本宫累了。”
卫林下去铺好了chuáng扶他到chuáng边坐下,看看他的腿颇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一年来殿下定是手懒没有诊治是不是?”
奚临轩胳膊揽着她的肩带着躺倒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睡吧。”对她的问题并不回答。
他倒像是睡了,卫林下却睡不着,轻轻推推他见他没甚反应便小心起身,到箱子里去翻玄针,那些东西卫府里的丫环们收拾了一遍,到了东宫,宫女们又归置了一遍,乱的很,她都不知道在哪里,只得乱翻。
翻着翻着,一个熟悉的红木盒子入了眼,正是虚真送她又被奚临轩“鬼鬼祟祟”不令人翻看的东西,回头望向chuáng榻,奚临轩正睡得香甜,卫林下拿出木盒,小心翼翼打开,心跳得有点快,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盒子打开了,还是一个蜡人,不同的是——不再是通红的直板板的身体,它变成了一件jīng雕细琢的红白蜡人,白色的皮肤、红色的衣衫,头上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花,还有两个jīng致的耳环,再看那张脸,这不是那看来简单的画儿,如同那朵花,这张脸也是栩栩如生的,卫林下觉得自己就像在照一个能把人缩小了的镜子。
手指轻轻抚过雕像,生怕把它惊醒似的,卫林下想起以前两次看奚临轩那样小心翼翼宝贝这盒子的样子,不禁暗自猜想,难道那时候他就是在雕琢她?越想心里越像注入了蜂蜜,丝丝的甜。
嘴黑的家伙居然还会这样,哼,还说不想娶她?
再回头望一眼chuáng榻,卫林下笑弯了眼睛红透了脸庞,轻轻关上盒子再放回原处然后继续找自己的玄针,因想得开心,手无意中碰到了旁边放着的凳子,咔哒一声。
“卫林下,不许吵。”chuáng上的人说道,似是不悦。
“哦,知道了。”卫林下敷衍道。终于,在翻了几个箱子之后找到了她那宝贝玄针,捧在怀里跑回chuáng边居高临下看着奚临轩。
不信看不醒你。
“卫林下,不许用那种盯着猎物的眼神盯着本宫。否则治你罪。”奚临轩眼未睁,眉微皱。
“妾身好怕,您不要治妾身的罪好不好?”卫林下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当你发现一头雄狮其实是披着白羊的皮的时候,还会怕么?当然不会。
奚临轩终于舍得从好梦中睁开眼,两眼睁大了瞪着卫林下继而又皱眉:“你拿的什么?”
卫林下笑笑:“殿下不要怕,不疼的,我下手很准很轻的。”边说着边在chuáng边坐下,笑盈盈看着奚临轩。
虽然她一直都是态度温和的样子,可今天明显不一样,笑得让奚临轩有点后背发凉,瞧瞧,她还眨眼睛,力争做出无辜的样子,可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那无辜的后面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呢。
39
一刻钟之后,落下的chuáng幔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都说了不要动,不会疼的。”
“本宫说了,不要。”
“殿下,您要听话,您瞧,我下手比您轻柔多了。”
“卫林下!”有点恶狠狠。
“好了,很舒服吧?”
“哼!”
守在寝宫门外的太监们面面相觑了一下,还有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帐内。卫林下箕坐于奚临轩身侧,他的两条裤管已被卫林下退至腿根,两条腿一览无余,上面扎了几排乌黑的针。
卫林下专注地盯着他的腿。
“不许看。”奚临轩又警告她。
卫林下摇摇头轻描淡写说道:“不看着些怎么知道有没有扎错,妾身好久没下过手了。”原来,他站不起来不是天生的,自膝盖以下蜿蜒整个小腿的疤痕,虽然年久,但那白生生的凸起看来仍旧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当年,得摔多惨才能留下这样的疤?流了多少血?疼得多少个晚上睡不着?
她是怕疼的,对着这伤疤想一想她都觉得浑身没一处不疼,尤其是心,抽成了一个小小的团。
卫林下想得入神,脸颊忽然被掐了一下,耳边还有温暖的气息用不怀好意的声音说着:“到时辰了,还不拔针?”
“咦,这么快?”卫林下不疑有他,小心将针拔下放进针袋,正要拍拍屁股走人让他自己放下裤管,冷不防被两只手臂困住,轻轻一个用力就把她推得歪倒在chuáng上,一绺不属于她的头发垂在她脸颊边,还有一只手轻捏她的脸。
“殿、殿下……”那张凑得越来越近的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越来越明显。这qíng景让卫林下吞咽了下口水,自dòng房花烛那让她疼了几天的……之后,奚临轩就没碰过她,她这才刚放下心来。
“殿下什么?”奚临轩眼睛眯着,一手挑散她的头发攥了一把在手里玩。
“不、不行……”卫林下有点结巴。
“乖,你要听话,你看,本宫下手比你温柔多了。”奚临轩笑眯眯说道,一边低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还、还没、用晚膳……”被他这样一亲卫林下觉得所有的血都冲到了头顶。
“本宫正在用。”微凉的唇挪到了她唇边却并不吻下去,只在周边逡巡,“舒服么?”
卫林下哪敢张嘴,生怕被吻个正着,因此只得用眼神怒视奚临轩,可惜,某人视而不见,反倒整个身子压了过来低低在她耳边说道:“本宫证明给你看本宫的腿已经好了,可以活、动、自、如。”
chuáng幔遮不住所有的光,仍旧有顽qiáng的橘红色光亮透了进来,映得整个幔帐里有些温暖的感觉,还有些热……
寝宫外头,有御膳房的小太监来问是否传晚膳,刚要张口就被以丰收为首的太监七手八脚捂住了嘴:“嘘,殿下和太子妃正相谈要事,晚膳待会再传。”
幔帐里终于没有了光亮,只有微微的喘息声。
卫林下攥着两个拳头放在自己胸前有些不甘心地被抱着。
“我、我要起了。”卫林下嗫嚅道。
这下子要被人笑了。
“下次还听不听话?”奚临轩的手在她光滑的背上画着一圈圈的涟漪。
点头。
“嗯?”不满她的应付。
“听话。”声音几不可闻。谁让他天天不离轮椅,她哪里知道他是好了,她也是一片好心来着。
“不许听话。”某人最惯会的反复无常嘴脸又摆了出来。
“啊?不是殿下让我听话的么。”卫林下指控。
“你若听话了我怎么找理由,这样,惩罚你。”奚临轩的嘴一直在她耳边,一说话总是送来让她起jī皮疙瘩的气息。
多亏有黑暗的掩饰否则卫林下一定会脸红到爆炸,被他这样露骨的话刺激,卫林下一把推开他拖着被子掀了幔帐下chuáng,借着外面的一点微光翻了一套衣裙往身上套,可巧外头就传来丰收的声音:“殿下,是否要传晚膳了?”
卫林下更加手忙脚乱,带子怎么也系不好,身后有蜡烛燃着了,卫林下忙一回身见奚临轩穿着一身里衣站着笑看她,她手里那两根带子还在纠缠不清。
“进来服侍。”他大声说完这句又对她招招手,用很温和的声音说道:“太子妃,来扶本宫一下。”
眼看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卫林下虽不满他的jian诈也只得移了步子过去扶他。
“这两根带子系错了,过来。”奚临轩又道。
卫林下忍着站到他面前,低着头看他一双比自己大许多的手不怎么灵巧地解开那些纠缠再小心系住同时小声赏她一句:“真笨。”
因为huáng昏时的这段cha曲,到了安寝的时辰卫林下都不大敢靠近chuáng榻,奚临轩似乎也不困,坐在几案边不知拿了本什么书在看。
卫林下忽然想起栗薇姮的事来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殿下,妾身有一事相求。”
奚临轩眼皮也没抬,只是修长的手指缓缓翻过一页书:“什么?”
“此次北行,妾身听说东宫属官王大人也会随同,妾身想,栗小姐是否可以留京?”卫林下说道。
奚临轩抬了眼,抹搭她一下:“瞎cao心。”
“殿下,虽然霍太后为他们赐了婚,但六礼未行,姮儿还不真算是王家的媳妇,若跟随北上,也有些于理不合。”卫林下捡了“礼”来说。
“好,本宫准了。还有么?”奚临轩问道。
“没了。”卫林下暗忖,今天他好像很好说话很讲qíng理的意思。
奚临轩又低下头去看书不再与她说话,卫林下识趣地去一边拿着布描花样子,一边庆幸自己女红还不错,这些个本事没准将来在本地都用得上呢。
她以前是怕,可现在不怕,既然老天也注定她的人生不会平凡怕也没用。
很快到了九月十四,明天就该启程北上了,卫林下问宫女她的玄针带上了没有,宫女有些疑惑地看她然后摇了摇头,卫林下想了想,自己可就指着这个施展手艺了,还是自己随身携带着放心,于是也没有再多嘱咐。
晚膳时候两人正默默吃着饭,内宫里那位皇帝又命人来宣奚临轩,说是赐宴。卫林下心里发着牢骚,赐宴赐宴,一两顿饭就把人打发到那苦寒之地做人质还想要人感恩戴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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