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梅里阁突传噩耗,曾司职为长王子调药的太药长老在梅里阁上吊自尽。
翌日早朝,人心惶惶。
金穹殿上,众臣奏报完毕之后,镇国公桑吉突然请辞,以年事已高,病痛缠身,无法再胜任镇北大将军之职为由,恳请告老还乡。
群臣一片惊讶哗然。
甬帝桐格几番挽留,无奈桑吉心意已决,只得遗憾应允。甬帝赐金银万两,以慰镇国公数十年为国效命之功,另特别调派五万人马护送镇国公荣归故里。
如此,镇北大将军之位悬空,紫金虎头令符移jiāo何人之手成了众人目光聚集的新焦点。
得闻桑吉突然请辞,洛云没有半分的喜悦。虽然之前桑吉曾答应她要解甲归田,终日与她相伴,但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令人深感不安。
“为什么事先都没听你说?
“给你个惊喜啊!”桑吉笑望了她一眼,然后重又埋首清点自己的武器、铠甲。
“真的是惊喜吗?”洛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言语间充满疑虑,“还是另有隐qíng?”
桑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拉她在chuáng边坐下,“你就不要多心了,咱们开开心心地一起回乡养老,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
沉默看了他半晌,洛云忽然开口道:“那珏儿呢?”
“珏儿的事qíng,过段时间再提。如果咱们‘父子’俩同时请辞,那不是更让人多疑?”
虽然桑吉的话不无道理,但她心中仍觉得不妥,“咱们要是走了,留下珏儿一个人在这里,叫我如何放心?”
“这里还有莫儿呀!”
“莫儿?”洛云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呵呵,”桑吉瞅着她笑道,“这不正如你所愿吗?”
“可是……”她仍有犹豫。
桑吉故意挑眉说道:“你是不放心莫儿?”
洛云立时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对莫儿不放心!”
“这不就好了。”桑吉搂了搂她的肩膀,劝慰道,“放心吧,珏儿不会有事的。”
“那珏儿什么时候能和咱们在一起?”洛云将头靠在他的怀里轻声低语。
“不会很久的……”他柔声回应,脸上的笑容悄然淡去,露出几分沉重。
桑吉离开帝都归乡之日,甬帝亲率文武百官将其送下亚丁高原,表达对一代功臣良将最高的尊敬。亚丁高原上所有百姓亦都自发列道两旁为其送行,感谢这位保家卫国,驰骋沙场半生的老英雄。
如此场面,令这位铁血刚硬的老将泪湿衫襟。
拜别帝王、百官,桑吉含泪挥手告别前来为他送行的百姓,然后偕同妻子登上返乡的马车。
五万铁骑早已列队候在城外,奉旨护送这位声名威赫的老英雄返回故里。送别的号角响起,浩dàng的队伍在无数双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渐渐远去。
站在群臣之中的桑珏沉默地凝望着渐渐消失在朝阳中的车马队伍,一脸平静,未见半分qíng绪的流露。只是在所有人都转身后,她才最后一个转身离开。
人群在进入穹隆银城之后相继散去。
官员们上前与桑珏客套了几句,便各自离开,最后只剩下洛卡莫一人沉默地守在她身边。
两人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走去。
待走至熟悉的府门外,桑珏忽然停住了脚步,抬首望着府门上方悬挂的崭新牌匾——狻猊将军府,几个醒目的大字倒映在她清冷的眼底,竟是黯然模糊。
她一怔,闭了闭眼,重又睁开。金漆的大字光亮鲜明。
“怎么了?”洛卡莫轻声开口,觉出她神色间那一丝细微的异样。
“没什么。”她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开口道,“只是有些不习惯。”话落,举步走入府内。
当她漠然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洛卡莫却仍久久驻足在原地,盯着门匾上的金漆大字,眉头深锁。
不过少了四个人而已,府里却陡然冷清了许多。
胖阿婶和福伯随父母一同回下穹去了,府里上下的管理事务便jiāo给了婢女中资历最久的金花。
金花十三岁进府,十年来一直跟在胖阿婶身边当帮手,xing格乖巧伶俐,不光学得了一手好厨艺,而且熟知桑珏的生活习xing。
忙活了一下午,金花特地备好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桑珏却只是糙糙地吃了几口,便早早地回房休息了。
看着满桌几乎未动的菜肴,金花暗自叹了口气,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
“这些菜的味道很好。”
“表少爷是在安慰奴婢吧。”金花尴尬地看向坐在饭桌旁的另一位主子,“这些菜虽然全是按照少将军的口味来做的,只可惜奴婢的厨艺不jīng……”
洛卡莫轻轻地放下碗筷,一脸温和地笑看着她,说道:“同样的菜肴,只是品菜之人的心qíng不同而已。”
金花愣了一下,清秀素净的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红晕,然后感激地对洛卡莫点了点头。
五十三、鬼士突袭
雕花宫灯如金色的莲花在夜色中渐次盛开。
晚膳后,候选世子妃的二十名少女按规定要到典仪阁学习宫廷礼仪。一群青chūn俏丽的少女低低笑闹着由侍奴领着,结队往位于皇宫东南角的典仪阁方向走去。
行至后花园外的走廊时,侍奴回身警示各位千金小姐们不得喧哗。
自大王子病逝之后,甬后拉珍悲伤过度,满头乌丝皆白,jīng神萎靡不振,再不复往日的光鲜风采。甬帝对其关怀备至,每日晚膳后便会陪甬后在后花园散步。
帝后的恩爱qíng深是象雄的一段佳话,寻常百姓中尚难有如此专注的爱qíng,而身为帝王独钟一人又是何其难能可贵。
“啊,是世子。”少女群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惊呼。
侍奴猛然回头瞪向那名发出惊呼的huáng衣少女,却已然阻止不及。那一声惊呼不但惊动了其他的少女,更惊动了花园里的人影。
刚步入花园的桐青悒忽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那*的一瞥,令chūn心萌动的少女们又惊又喜。
穆兰嫣沉默地站在走廊的后方,与那群兴奋羞涩的少女们隔开了一两步的距离。她是这群少女中唯一个对世子妃的头衔没有兴趣的人,亦不止一次见过桐青悒。但即便如此,在望见那个男人不经意的回眸一瞥时,她也忍不住心跳。天下间,怕是再难找出能与之媲美的绝世容颜!
看到世子回头的一瞬,侍奴的脸都白了,额上冷汗直冒,恨不能立刻让那群不知死活的天真少女们消失在原地。
“奴才该死……请殿下恕罪!”侍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有些战抖。
桐青悒缓缓地走到那名侍奴面前,抬眸扫了眼面带羞红的少女们。顿时,走廊上安静了下来。
清冷的目光宛若寒风扫过,令那群天真的少女们一阵惊惶,再没有一丝兴奋和欣喜,除了彻骨的冰寒。
“我不想再在这里看见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低沉的声音淡若轻风,却令跪在地上的侍奴全身一颤。
“奴才知罪!”侍奴连磕三个响头,立即起身将那群呆愣的少女们往回赶。
“那个穿鹅huáng衣裳的……”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有人又是一惊,纷纷将目光落向一群人中唯一个穿huáng色锦裙的少女——太傅千金。
侍奴同qíng地看了眼脸色僵硬的太傅千金,忽然开口道:“尼尔小姐,请。”
话落,走廊上的侍卫毫不迟疑地左右架起惶恐失色的少女,将她拖往宫门的方向。
声名显赫的太傅千金,深得甬后欣赏的帝都才女竟如此被逐出了宫门!
看着那抹缓缓步入花园内、俊美得恍若神的冷漠身影,所有少女的眼中都充满了绝望和骇然。
与众少女一同被赶离皇宫后花园外的走廊时,穆兰嫣又回眸望了眼花园内帝王一家融融的温qíng画面,细长的凤目中悄然闪过一丝yīn鸷的冷芒。
偌大的将军府邸在夜色里空dàngdàng的。
仆从们早已睡去,偶尔会有夜巡的侍卫在廊道上走过。微弱的灯火在夜风中忽明忽灭,仿若渴睡人的眼。
桑珏一个人坐在屋顶上,仰望着苍穹之上的点点星辰。微凉的风、寂静的夜,心绪也格外寂凉。
她想念桑珠,想念那一抹温婉的笑容,想念那双从小牵着她的温柔双手,想念那个最懂她的人。
当桑珠从她的身边离开,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痛和自责。即便是她的父母,也未曾见到她脸上的悲哀。
她是“桑缈”,是众人皆知的狻猊将军,是生xing冷漠的少年。“他”不该在人前表现出懦弱,再痛也要面不改色地昂起头。
以为自己足够坚qiáng、足够勇敢,却未想到有一天形单影只会如此寂寞!
夜露微凉,风中隐隐渗出丝丝寒意。
猛然收回飘远的思绪,她起身跃下屋顶,缓步迈入屋内,轻轻关上门,挥灭了桌上的烛火。
片刻之后,对面院落里那一抹沉默陪伴的灯火,终于安然熄灭。
黑夜没有了fèng隙,唯有风无声无息地飘dàng。
一室的黑暗中,“霜月”柄端的月光石隐约流转着微弱的银芒,透着冰冷的寒气。
漫长的寂静之后,夜色中终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如猫般轻浅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自四周而来。
屏息坐在chuáng沿,桑珏清冷沉凝的目光渐渐腾起杀气。
夜风自窗外掠过,激起树叶的沙沙声,随后是异常的寂静。
铮的一声,“霜月”倏然出鞘划过一道银色的光影掠向半掩的窗口。夜色中传来一声还未来得及出口的呜咽,便见一抹人影颓然自窗外倒下。
同时,黑影破门而入,空气里杀气陡增。
桑珏一惊,翻身跃出窗外。身后寒芒随之袭来,她就地滚了一圈,倏地跃起挥刀迎向扑杀而来的黑衣人。
铁器碰撞激出阵阵火花,映照出黑衣人头上的面具犹如厉鬼狰狞。
“呵!”她忽然冷笑出声,手中“霜月”疾如闪电掠过黑衣人的面门。
瞬间,血腥气息在夜风中散开,黑衣人脸上狰狞的面具裂开了一道血痕。
回身抹了抹刀刃上的残血,桑珏抬眸望向屋顶上的黑暗处嘲讽道:“桑某好大的面子,要劳烦‘鬼士’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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