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chūn蚕该出来了吧?”季英英一直惦记着。织斗锦肯定是要用新丝线的。生丝没有去胶,一般染坊染丝都会使用熟丝。但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染了没有去胶的丝,再脱胶的话,丝的色彩会不会有变化?
想到这里,她解了缚臂,去白鹭堂找杨石氏。
见到季英英来,杨石氏笑道:“正说你呢。你就过来了。”
见两位兄长和嫂子都在,季英英行了礼,在下首坐了。
将养了近两个月,杨静山还不能下地,坐在藤椅里让人抬了过来。他一见到季英英就兴奋起来:“弟妹有所不知。每年chūn蚕收茧时,杨家的桑山都要举办祭祀蚕花娘娘的仪式。今年由二弟去主持。杨家的媳妇都要亲自上山采蚕。母亲年纪大了,家里离不得人。你大嫂去不了。就由你二嫂去。母亲担心你在家闷着慌,想问你想不想陪着你二嫂去。”
上山是不是真的去山林,而是进蚕山摘取一枚最大最厚实饱满的蚕茧。
季英英眼睛一亮:“我正想和大哥商量,看能不能请家里的染坊染一些生茧。染好后再抽丝。”
杨静山来了兴趣:“从来都是抽丝再染。这是怎么个道理?”
季英英羞涩地说道:“我想看看这样染出来的丝会不会有新的颜色出现。”
白鹭堂宽敞,季英英坐在杨二郎夫妇的下首,冲对面上首的杨静山说话有点费劲。杨静山心里着急,吩咐道:“母亲,你们先议着祭祀的事qíng。抬我过去,我和三弟妹说说染生茧的事。”
至于吗?杨大奶奶瞧着丈夫盯着季英英两眼放光的模样,心里就不痛快。她忍不住出声阻拦道:“郎君身子未大好,少劳点神。不如让三弟妹和二弟妹一起去桑山,染坊和丝坊那里都有。等三弟妹选了茧,染好后拿回来给郎君看。还没有染出来,三弟妹也不知道会是什么qíng形。”
“是啊,大哥就别动了。染好再看qíng况吧。”
季英英原来没打算要亲自去选茧,被大奶奶这样一说,事qíng就定下来了。
五月初八,她和杨二郎夫妇去龙泉驿的桑山田庄祭祀蚕花娘娘。
★、第194章进庄
chūn蚕最快四月中旬就能下山。杨家大片桑山在龙泉驿的分栋山,气温比平原略低,杨家的蚕今年五月初才下山。
五月初八,杨石氏分外谨慎,调了二百名护卫护送杨二郎夫妇和季英英。
浩大的车队驶出了杨家巷。杨二老爷站在自家院子里的最高处目送着车队离开,他抚着胡须微笑:“病倒一个杨大郎,再受伤一个杨二郎,杨石氏,我看你守着十三岁的澄玉还能死握着家主之位不放?四郎,你去吧。”
杨四郎应了,转身下了楼。他yīn沉地说道:“季英英,谁让你要离开杨家大宅呢。”想起季英英的细腰,他心里腾起了yù望。这一次伤了杨二郎,毁了季英英的清白。不仅打击大房,抢夺对杨家锦业的控制权。还能让杨静渊痛不yù生。一箭双雕。
祭祀蚕花娘娘是一年当中收蚕茧最重要的时刻,外人根本不允许进庄子。杨家护卫多,去的是自家的田庄。赵修缘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跑到杨家的田庄来。嫁过来后季英英除了回门那天,一直没有出过府门。此时坐在马车里觉得呼吸的空气都带着股鲜美的味道。
她留下了季嬷嬷和雪青看守明月居,把两个闷坏了的丫头带上了。三人悄悄地挤在窗口,掀起一角车帘,小声地议论着外面的风景。
出城往东,成都平原的沃野里种满了绿油油的稻谷。官道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桑树与槐树。雪白的槐花一串串怒放着。季英英想起杨澄玉说过,杨静渊教过他上树摘槐花。她禁不住馋了:“田庄里应该会做槐花饼吧?”
“还有榆钱饼,野菜糯米团子,山上有野椿,掰了嫩芽炒jī蛋香死了。”绫儿和湘儿叽喳议论开了。
“二嫂说要在田庄住两个晚上。明天祭祀完了,我们换了胡服上山亲自采怎样?”季英英活泼的天xing又冒了出来。
“好啊!我们都带了胡服!回头我吩咐香油去安排。”绫儿笑嘻嘻地说道。
过了塔子山,再往前,车队在分东岭脚下停下用了午饭。饭后就驶上了山路。
龙泉山在唐时称为分栋山。它是岷江与沱江两大水系的分水岭。山岭左边是广袤的成都平原。翻过分栋山,地势就由平原向丘陵起伏。分栋山不高,山势狭长,湖泊众多。山下是进入益州府的官设驿站龙泉驿。围绕驿站发展成了一个繁华的城镇。
杨家的田庄在分栋山脚下。由于靠近桑山,这里也设有丝坊和染坊。
“翻过前面那座山头,就进龙泉驿区了。杨家的田庄离驿站还有十里路呢。”香油骑着马走到了马车旁,细心地给季英英介绍。
山道狭窄,只能过一辆马车。队伍被拉得极长。
车轮碾过山路上凹凸不平的石头,颠簸得厉害。季英英真想下去走路。她掀起车帘往外看,入目就是一二丈深的沟壑。山路难走,她只得忍了。
走过一处弯道时,队伍停了下来。
听说前面有小塌方正在清理泥石,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季英英戴了帷帽和两个丫头下车透气。
杨二奶奶也戴了帏帽,被侍婢扶着下了画。妯娌二人站在道旁欣赏着风景,杨静岩骑了马跑前面清道去了。
带的人多,没过多久就清出道来,队伍继续前行。然而只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又出现旁边山坡滑下泥石堵塞路面的qíng况,队伍只得再次停下来。
一个下午,明明只有十来里山路,队伍硬是停下来四五回。眼见太阳落到了山背后,光线渐渐暗下来,队伍还没有翻过山丘。倦鸟归林的声音叫得季英英心头发毛。她吩咐香油道:“你去问问二郎君,我怎么觉得这路挺古怪的?”
杨静岩心里也在打鼓。这两天没听说过山区有bào雨,怎么会路上多处塌方呢?看了眼杨家为数众多的护卫,他稍稍放了心,吩咐一队人先去前面探路清道,加快行程。
下山一处山坳里,静静地伏着二十来蒙面人。一名探子飞快地跑了过来:“头儿,杨家行程被阻,大概天黑才到,但是他们人太多了。大概有二百名护卫。”
“护卫再多,盯准了杨静岩,别管其它人。”首领看了看手里的弩弓,狰狞地说道,“咱们有弩,怕什么。”
这时,山下突然来了一大群人上山。乌泱泱的有几百号人。
“怎么回事?”首领吃惊地问道。
又一名探子从山下的方向跑了来:“头儿,杨家田庄得了消息,派了人来迎杨二郎。”
“该死。撤。”首领做出了决定,带着人撤进了山林。
夜色涌起的时候,火把星星点点在山间亮起。杨家的车队从刚才埋伏的地点经过。与山下的火把融成了一片。
站在树林里远眺,首领看到了两辆马车。他问手下:“去打听下,除了杨二郎夫妇,杨家还有谁来参加祭祀?”
等到马车下了山,探子才气喘吁吁地回报:“杨家三奶奶也来了。”
首领哈哈大笑:“上回没she死她,这次她又送上门来了。走。”
到了田庄,坐了七八十里路的车,季英英全身的骨头都快被抖散了。刚下车,她突然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她抬头看去,站在庄主身边的杨四郎正盯着自己笑。那笑容被火把一映,怎么看怎么别扭。她默不作声地往杨二奶奶身后挪了挪。
杨四郎和杨静岩见过礼后,转身向杨二奶奶和季英英作揖:“两位嫂嫂一路辛苦。庄上已经打点好了。”
杨二奶奶笑道:“怎么不知道四郎也要来,不然就一路同行了。”
“小弟昨天和朋友一起山中狩猎。来了之后才想起明天要祭祀蚕花娘娘,就留下来看热闹。”杨四郎带着伴当马快,越过了杨家的车队。他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眼风直往季英英瞟去。见她一身蓝色衣裙,巴掌宽的白色腰带系出的腰身只得一握,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季英英跟着杨二奶奶进庄。总感觉背心粘着杨四郎的目光,心里隐隐生了气。认亲时她就觉得杨四郎笑的假,今天她感觉杨四郎不像是单纯留下来看祭祀,禁不住多了个心眼,低声对杨二奶奶说了几句。
“好。”出门时杨石氏再三叮嘱杨二奶奶要照顾季英英,她一口应了。
庄子中路正厅布置给杨静岩夫妇住,季英英被安排在第三重院子。
杨四郎早知道这样的安排,忍不住直乐:“这地方我从小就来。第三重院子后面是后院。有一道小门。季英英,今晚上你可怎么办?”
★、第195章一把胡子
云朵缓慢地被风chuī动,渐渐露出隐在云后的一勾上弦月。天气晴郎,这枚上弦月银光闪闪,将下方的重重屋舍院坝照得亮堂。正从后院侧巷小门出来的杨静亭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
他反手关上了门,举起袖子闻了闻。嗅到浓浓的酒气,他露出了笑容。
万一季英英闹嚷起来,他就说自己在接风宴上饮醉了酒走错了院子。
他沿着房舍之间jiāo错狭窄的过道快步地前行。
第三重院子与后院之间左右有两道月dòng门相连,应该都从里面落了锁。不过,从后院有道楼梯能走到靠近第三重院子的二楼厢房。这侧厢房和第三重院子的走马转角楼是连在一块的。从窗户翻到隔壁,再顺着楼梯下去,就是主人住的正房。季英英带了两个丫头,庄主会在院子里安排两个粗使仆妇。二楼不会有人住。
杨四郎很轻松地达到了目的。
他早到一步,还借口关心兄嫂住处来看过。找到被自己做了手脚的后窗,他轻轻推开了了道fèng。
先扫了眼榻前,苇席上没有睡人!大概是赶路累了,季英英心疼她的丫头,让她们睡在了外间。真是天赐良机!杨四郎喜得合不拢嘴。借着朦胧的夜色看清白色帐子里睡着一个人。他再也按耐不住,翻窗进了屋。
他快步走到榻前,掀了帐子,直扑了上去。
一把将榻上的人搂了个实在,一手伸过去捂住了对主的嘴,动作gān净利落。
……
不对!
杨四郎摸到了一把胡子。
一股肯定不属于季英英的力气猛地将他掀翻。屋子里响起杨静岩的怒吼声:“谁?!”
我日!杨四郎头一歪装醉:“谁……谁在爷chuáng上?”
杨静岩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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