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惊动了外间的小厮,点了油灯端了进来。猛然发现主子榻上多出一个男子,小厮吃惊地说道:“郎君,他怎么进来的?”
“别,别吵我!”杨四郎含糊地说着,一把甩开了杨静岩的手,扑在chuáng上打起了呼噜。
杨静岩下了榻,披上了衣裳,颇有深意地看了杨四郎一眼道:“无事,四郎君饮醉走错院子了。让他睡这,另给我收拾一间厢房。”
听着脚步声出了门,房门吱呀关上,杨四郎翻身坐起,狠狠地一拳捶在被子上:“可恶!”
杨静岩真的相信了?不相信又怎样?他已经认出了自己,还能因为自己走进这间房间当成贼打一顿?大堂兄得罪了节度使被族中指责,家主之位岌岌可危。二房这时候不步步紧bī就不错了,大房不敢得罪二房。杨四郎念头一转,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这次不成,下次再找机会就是。
出了正屋,杨静岩低声吩咐小厮:“盯好了四郎君。”
他对锦业不熟,却是杨家百间铺子的总管事。杨四郎喝醉走错房间,能避开睡在外间他的小厮?明显就是翻窗入室。想到宴后妻子说季英英胆子,想和她睡一屋壮胆,让他来了这里。杨静岩还有什么不明白。
“二房欺人太甚!”杨静岩坐在一侧厢房想通透了整件事,气得直咬牙。季英英有个意外,三郎甭说回家了,提剑杀人都会。
这口气就这样咽了?当大房是软柿子好捏?杨静岩冷笑:“小兔崽子,你二堂哥比你多吃了十几的gān饭!”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起,季英英养回了jīng神。院子里种着两株高大的芭蕉树,近一丈的绿色蕉叶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她深吸了口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妯娌俩都换了对襟大袖连身裙。一碧一青的织锦暗花衣裳。杨大老爷百天过后,又逢蚕花娘娘祭祀,两人用上了首饰。杨二奶奶用了套碧玺的头面。季英英戴了个珍珠发箍。打扮得素净又不失庄重。
杨二奶奶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得了杨静岩吩咐,握住了季英英的手低声说道:“弟妹今晚还与嫂子作伴吧。”
这是说,昨天晚上真有事发生?
杨二奶奶附耳说了,又叮嘱了她几句。季英英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收拾妥当,两人连袂出去。
屋间空地上已经摆好了香案蒲团。庄主领着全庄上下四百多号人站得整整齐齐。
加上二百护卫在四周一围,场面颇为壮观。
杨静岩主祭敬香的时候,季英英悄悄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杨四郎。岂料杨四郎也正看向她。季英英冲他笑了笑。
难道二堂兄真的没有怀疑?这个笑容迷惑了杨四郎。他心不在蔫地跟着揖首行礼。眼瞅着杨二奶奶和季英英被人簇拥着走到了庄主家的蚕山门口。
房门打开,杨二奶奶和季英英走了进去。
这是打通的三间厢房布成的蚕山。高高的麦桔杆堆成了蚕结茧的蚕山。椭圆形的白色茧子结得到处都是。
季英英学着杨二奶奶,寻了一个饱满硬实的白色茧子摘下。
出了房门,杨二奶奶举起了手里的茧笑道:“丰年!”
震天的欢呼声响彻了整座田庄。媳妇小娘子们搀着篮子进去开始收摘蚕茧。
季家不产丝的。季英英以往看到的都是一束束成品丝。她知道抽丝是找到茧上的第一根线头,将结成茧壳的丝抽出来。直接染整只茧再抽丝,颜色会一致吗?脱胶之后色彩又有无变化呢?
让庄主找人挑选了一箩筐最好的茧。要赶在蚕由蛹化蝶前染好抽丝,否则蚕会咬破茧皮,丝就断了。时间不等人,季英英恨不得现在就去染坊配料。想起杨二奶奶的话,她又忍了下来。就再耽搁一天吧。她故意找杨四郎在附近时,大声吩咐香油:“带几个人,我要上山去玩。”
上山?这附近的山自己都熟悉。也许还能再找到机会。杨四郎心头又热络起来,赶紧凑了过去:“三嫂想上山去玩,小弟给你带路吧。”
“好啊,那就麻烦四弟了。”季英英笑咪咪地谢过。
用过午饭,杨静岩叫了一队护卫护送,吩咐不可贪恋山中风景,早去早回。又将季英英郑重拜托给杨四郎。
“二哥放心。我一定将三嫂安全送回来。”他又不想弄死季英英,只想让杨静渊戴戴绿帽子,出了自己心里憋了十几年的怨气。论容貌,他比杨静渊差不到哪去。像季英英这种出身小商户的小娘子,嫁过来就独守空闺,被他好好哄哄,焉有不上勾的……
进了山,杨四郎也不管是否有猎物从眼前经过,只顾陪在季英英身边。细心提醒她注意脚下的石块,殷勤地递水囊。
护卫头领是大房的人,得了吩咐,照着预定的路线前行。
到了目的地,他朝季英英看去,悄悄使了个眼色。
不是色迷心窍觊觎你三堂嫂吗?就看你的色胆有多大了。
★、第196章路边的花不能随便采
分栋山并不高,海拔一千米。上到山顶还不到未时。初夏的阳光,清慡的山风chuī来,远远能眺望到山脚下田庄,心qíng豁然开朗。
山顶一面临着沟壑,季英英顺着护卫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丛chūn兰从一块石头下面探出来。那丛兰生出几jīng淡绿色的细jīng,花半开半合,被风一chuī,幽香隐隐。
从杨二奶奶嘴里听到杨四郎昨晚装醉闯进了第三重院子。季英英就恨极。这么畜生的事,杨四郎都做得出来。算计他,季英英一点压力也没有。
季英英指着那丛兰,惊喜地叫道:“四郎你瞧!那里有丛兰花。开得真好啊。”
杨四郎低下头,两根葱玉般的手指头貌似无意地扯住了他的衣袖。她是qíng不自禁,还是小家出身不懂礼仪?不管是哪种,都是他乐于见到的。他的眼神往左右瞟了眼,见护卫们呈扇形散开,站在身后十步开外。两名侍婢也站在五步开外。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轻轻笑了起来:“你喜欢?”
避着人都不叫三嫂了?这个禽shòu。他以为他是谁?有她家三郎一半俊么?
季英英心里腹诽着,声如蚊蚋:“我喜欢,你就会帮我采么?”
两人离得近,她的声音像风一样轻,又甜又糯。一双黑乌乌的眼睛轻瞟着他,眉梢轻勾。手指轻摇着他的衣袖。
杨四郎总算有点明白杨静渊为何会迷上季英英了。不过,他不认为今天才和季英英稍走得近一点,就能让她移qíng别恋。
杨四郎并不傻。就算二堂兄拿自己没办法,也应该起了疑心。毕竟自己装醉酒走错院子,一定会惊动睡在外间的小厮。一个醉酒的人会翻窗进房?谁都不会相信。
然而杨静岩很痛快地同意他陪着季英英上山。这就让杨四郎起疑了。
有十个护卫和两个丫头,他想把季英英单独拐进树林也不太可能。他改变了原来的主意。他打算慢慢接近季英英。他就不信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独守空闺,会耐得住寂寞。哄着季英英对自己生了qíng,还不是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杨四郎不动声色地朝下面看了一眼。这条沟并不深,只有一人来高。季英英缠着自己去采兰,就算把自己推下去,也不会受伤。他还带着自己的两个伴当。季英英应该不会当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推下去。他温柔的笑了笑:“好。我去给你采来。”
季英英松开手指,声音却大了起来:“四郎,三嫂只是说说罢了。几朵花而己,你别去采了。”
她是担心被人说闲话吧?杨四郎笑道:“做弟弟的给嫂嫂折枝花,算不得什么。”
“哎,那你当心点。”季英英说着又吩咐他的两个伴当,“照顾好你家郎君。别让他伤着了。”
杨四郎的两个伴当听见,朝沟边走了过去。
这时,杨四郎已经走到了边上,弯腰去折。刚踏上那块石头,身体一下子悬了空,和石头一起摔了下去。
“四郎!”季英英嘴里喊着,跑了过去。
杨四郎的两个伴当亲眼看到他摔了下去。沟并不深,只是杨四郎摔下去的时候,脚下一空,他大叫了声,又摔进了一个坑里。
探头一看,伴当们就傻了。沟只有一人多深,下面的深坑足有一丈多深。
“赶紧救你家郎君哪!傻站着gān嘛!陈护卫,赶紧救人。”季英英撇了撇嘴,着急地叫了起来。
两个伴当跳下沟,跑到坑边往里一看,杨四郎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等把人拉上来,季英英拿着帕子往脸上一捂,吓“哭”了:“叫他别去折花,他偏不听。还好人家坑挖得深,没往里面cha点削尖的竹子放野shòu夹,真是万幸!”
杨静岩一早叫人上山挖了坑,将那块石头下面的泥土全挖空。顾及着是亲堂弟,没往坑里cha那些要命的东西。
坑里再有削尖的竹子和野shòu夹,四郎君这条命还要不要了?这话怎么听着味道不对呢?两个伴当顾不得细想,背起杨四郎就往山上跑。
“赶紧着送四郎君回去请郎中啊!”季英英又嚷了几句,叫了两名护卫跟着回去。看到人没影了,这才咐咐舒舒服服地往地上铺了块席子坐下来看风景。
“路边的花不能随便采呀。吃杯茶再回吧。”
绫儿和湘儿从食篮里拿出茶水点心摆上。绫儿担心地问道:“四郎君会不会恨娘子?”
季英英边吃边道:“昨晚不是我和二嫂一起睡,我的清白就被他毁了。他还能一口饮酒了酒走错了院子。我呢?我怎么办?我就算上吊死了,三郎呢?还不是一样被人指点。他这么恶毒,摔个半死算是给他点教训!”
饮完一杯茶,她也没心qíng看风景了,招呼护卫下山。
这时树林中突然有弩箭she出。两名护卫连吭都没吭一声就中了箭。
“对方用的是弩!三奶奶躲树后去!”护卫头领大声喊着,躲在了树后。
弩箭在短距离的力道比弓箭qiáng悍,用的是三国时诸葛亮研制的手弩,一次能连发三箭。对方不露头脸,对着下山的众人一阵猛she。十名护卫两人当场死亡,有四五人都受了伤。护卫首领见势不妙,挥着腰刀冲季英英主仆三人说道:“往回跑。三奶奶,你们自己逃吧。”
对方不是要劫人,是要命。能不能逃掉就看你们的命了。
“护卫大哥,你们小心。保命要紧!”护主是你们的职责,能不死就保命吧。季英英和绫儿架着腿都软了的湘儿返身就往山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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