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人家_桩桩【完结+番外】(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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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大唐肯吗?被扇了一耳光,当时没本事打回来,勉qiáng同意议和。大唐天子这口气还没出呢,迟早都会挽起袖子派兵到南诏,把面子讨回来的。

  受够了吐蕃和大唐夹板气的南诏,已经有了墙头糙的厚脸皮。停战求和是面对面说话的姿态,显然不够。于是,太和四年秋,国主晟丰佑言辞极其谦卑地给文宗皇帝写了一封长信。向大唐上表请罪。

  蛮夷!知道怕了吧?知道咱俩面对面时,朕坐着,你只能跪着了吧?

  龙心大悦。准许南诏使臣赴长安赔罪。

  几家欢乐几家愁。

  皇帝高兴了,杨静渊气得吐血了。

  为了打南诏,我把媳妇都扔在南诏了。各种围追堵截,牵着狗放着鹰抓我呢,深山老林里足足走了三个月才钻出包围圈呢。带回的南诏地形图把胸口都快捂出痱子了呢。为了升职多带兵,只差在东川节度使面前摇尾巴了。您说不打就不打了?还“为昭大唐天威,让南蛮知晓何为礼仪之邦,各州郡县当以上宾待之”!——益州城周围多少人家的青壮被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要对路经益州去长安的南诏使臣以上宾待之?益州人咽得下这口气么?反正杨静渊绝望了。他不可能威风凛凛地带兵打进太和城了。

  好吧,仗没得打了。老子不当兵了。老子去南诏找媳妇去。一天不jiāo人,老子就杀一名南诏官员。杨静渊吐完血,发了狠。暗底里找韩四爹弄了副南诏的糙药喝了,一夜疟疾发作。顺顺利利地卷铺盖离了军营回家养病。什么时侯养得好自己说了算。

  杨静渊从三台回到了益州城。一人一马刚到北城门,猛地扑过来一人,吓了他一跳。

  “三郎君,三郎君啊!”

  条件反sheyù一脚将抱住自己大腿的人踢开,听到这一声哭喊,杨静渊愣住了,心里涌出一股喜悦:“香油,你怎么知道我回益州?”

  小厮香油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走来一玉面少年,朝杨静渊弯腰深揖首:“三叔。得了舒先生的信知你这两天回来。祖母就让侄儿每天都来城门相迎。”

  “哎哟,一两年不见,澄玉长大了!”杨静渊最喜欢大哥杨静山的长子杨澄玉,见他小大人一般认真行礼,严谨端庄。一时心喜,上前抱着澄玉像幼时一样将他抛了起来。

  杨澄玉的大人脸瞬间碎成了千万片,红着脸直嚷:“三叔快别闹了!成何体统!”

  杨静渊哈哈大笑,心里的郁结散了一半。

  “三叔,我们家去吧!”杨澄玉红着脸,还不忘将衣衫整理一番,扬起笑脸吩咐香油去备车。

  回家?杨静渊脸上的笑渐渐凝固。

  “三叔!”杨澄玉生怕他过家门而不入,小心地扯了他的袖子哀求道,“祖母已经盼了两天了,明月居已经打扫gān净了。爹和二叔都盼着你回去。”

  听得明月居三字,杨静渊不由自主想起季英英的话。他们的家在明月居。心柔的如一滩水,不由自主被杨澄玉拉上了马车。

  杨家老少都怕杨静渊不回去。指了澄玉出马。成功将杨静渊接回家去,杨澄玉兴奋地在车上说个不停。

  南诏攻进益州府后,杨静渊听闻嫡母早有准备,让二哥带着嫂子侄儿侄女避出了城。如今从杨澄玉嘴里听到是晟丰泽放过了杨家大房,杨静渊恍然大悟。原来晟丰泽那时侯就已经对季英英起了心。他绝不领他的qíng。等到了南诏,晟丰泽再不jiāo人,看他怎么杀尽南诏王族官员。

  走得一程,马车停住了。香油朝马车里说道:“三郎君,小大郎君,南诏使团进城,前面封了路,等使团车队过去才能放行。”

  听到南诏使团,杨静渊伸手就从包袱上拿起了剑。吓得澄玉抱紧了他的胳膊:“三叔,南诏人向咱们赔罪来了。你莫要为南蛮子误了前程。”

  杨静渊沉着脸用剑鞘挑起了车帘。

  喧嚣的街道在南诏使团经过的瞬间如被冰封,静的只有车轱辘碾过街道发出的扎扎声。被士兵驱赶至路旁的百姓收敛了笑容。去年南诏兵打进益州城的qíng形仍印在人们脑海中没有淡忘。此时再见到南诏使团,如何不恨?

  驶向驿站的使团走了半个时辰仍没有离开杨静渊的视线。除了使团成员乘坐的马车,后面几十辆车装着向大唐赔罪的礼物。甚至还有两头白象。

  “南蛮子,把我的儿子还给我!”一名老妪突然叫了起来。企图撞开拦在自己面前的士兵冲向队伍。

  这一声哭喊唤醒了漠然注视的百姓们。各种烂菜叶石头瓦块如雨般掷向了使团。

  负责警戒的士兵慌了手脚,横起长枪阻拦着百姓的冲撞,大声叫着人去报节度使。

  区区百来名士兵哪里拦得住愤怒的百姓。十来个jīng壮汉子越过士兵冲到了使团最华丽的马车旁,攀上了车辕。

  没等他们掀起轿帘入内,轿里的人显然功夫不弱,瞬间就踢飞了两人。

  轿帘掀起,晟丰泽沉着脸站了出来,冲着护送使团去驿站的将军说道:“钟将军,这便是泱泱大国待客之道?”

  钟将军急得满头大汉,却不愿对百姓下狠手。被晟丰泽拿话一bī,硬着心肠拔了剑,刺进了一名闲帮汉子的腿,大声叫道:“再敢上前者,杀!”

  队伍收缩,将使团队伍团团围住。

  晟丰泽瞟了他一眼,转身又回了车里。

  轿帘飘起又落下,露出车中女子的侧脸。杨静渊的心悠悠dàngdàng,恍如梦中。他喃喃说道:“英英,是你吗?”

  ★、第271章回来

  使团进驻驿馆。为防百姓滋事,新上任的剑南道西川节度使遣了一千兵马将驿馆团团围住。当晚令人去驿馆,询问使团yù停留几天。

  双方心知肚明。南诏使团停留时间越长,保不准恨红了眼的益州百姓会做出什么事来。

  晟丰泽也很gān脆,使团只歇息一天便启程去长安。节度使略松了口气。

  进益州城时,已近huáng昏。待安顿下来,天已经黑了。

  一乘小轿从驿馆角门悄无声息抬了出去。

  和上一次夜闯驿馆不同,外围多了名为保护,实为怕惹出麻烦将南诏使团“软禁”在驿馆的士兵。

  过了今夜,天明南诏人就启程离开。节度使下了令,不得出丝毫纰漏。士兵们站得标枪般挺直,谁也不敢偷懒。

  纵有重兵守卫,驿馆门前仍被愤恨的百姓扔了一地烂菜叶,倒了数桶泔水,假装滑倒摔碎了数不清的尿罐。骚臭味熏得士兵都快哭出来了。

  聚集在驿馆前的百姓们越来越多,径直往门口一跪,拍地大哭。长声呦呦,此起彼伏。益州各书院的学子则在大门附近摆起了书案,争相赋诗讥讽南诏。从皇帝陛下的以上宾之礼相待说起,直扒到百年前南诏如何依附大唐建国。口诛笔伐,叫好声直冲宵汉。看戏不怕台高,连散花楼的老板都令人抬了几桌席面与两担酒前来助兴。

  太守亲至,与州府官员们齐齐劝说,无人退离。值守的将领头皮发麻,生怕这群儒生酒后振臂一呼,就引发民变。

  节度使听闻,良久才道:“今晚宵禁往后延长一个时辰。”qiáng行压制驱散百姓,只会让人们的愤怒转移到益州府的官员们身上。

  “主子。使臣们惶恐害怕,担心大唐皇帝不会接受南诏请罪。”赤虎低声告诉晟丰泽使团的动静。

  “担心大唐天子斩来使于剑下?”晟丰泽讥笑道,“要杀也杀本王这个三军统帅,还轮不到他们。不过,让他们惶恐着也好。请罪就要请罪的样子,吓得越厉害,唐天子越欢喜。”

  “这……”

  这是不是太窝囊丢人了?赤虎备感屈rǔ。

  晟丰泽轻声说道:“想想大渡河为地界。掳走的上万织工匠人带来的好处。皇帝陛下要打本王的左脸,本王会把右脸也奉上。”

  “主子!”赤虎紧按着刀柄,感动着晟丰泽愿意为南诏付出的牺牲,又愤懑不平地嘟囔,“主子原本可以不到大唐来受这些羞rǔ……”

  “吩咐下去,明天卯时用饭,辰时出发。”晟丰泽的目光转柔,却不肯再与赤虎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居处。

  铜灯上的烛火被开门时的风chuī得摇曳晃动。晟丰泽的身体微僵,若无其事地将房门关上。他转过身,烛火映亮了剑光对准了他的咽侯。

  “每一次见到你。都与从前不同。”晟丰泽凝视着杨静渊,镇定地说道。

  杨静渊笑道:“我没有上次那么傻。穿着孝衣就闯进驿馆,当了回活靶子。这一次,我保证杀了你,也不会被人发现。”

  他的笑容让幽暗的室内亮了起来。晟丰泽看着杨静渊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怔忡。他垂下了眼眸,轻声说道:“本王明天平安离开益州城,自会告诉你季英英的下落。你何不回杨家等着?本王还要向大唐天子呈jiāo国书,死不得。”

  杨静渊心神一颤,却见晟丰泽已绕开了剑尖,在榻上坐了,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记住你的话。”否则,他会让他走不到长安城。杨静渊掉头就从窗户跃了出去。

  酒是上等的剑南烧chūn。入口辛辣。呛得晟丰泽咳嗽不停,黝黑的双眼浮起了淡淡的水光。可他只想让自己醉过去,醉到醒来时,已离开了益州城。

  见到杨静渊出来,等候在巷子里的香油松了口气。他试探地问道:“三郎君,这是家去吧?”

  小大郎君缠着三郎君上了马车。本以为可以顺利把人接到,却被南诏使团搅了局。杨静渊让杨澄玉先行回府,带着香油将马车赶到了离驿馆不远的巷子里,坐在车上等着天黑。

  杨澄玉没有办法,只能先回府报讯。香油也不知道杨静渊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杨家,可怜巴巴地等着。生怕杨静渊又扔下自己走了。

  “走吧。”

  两个字如同天籁。香油不自信地又问了一遍:“是回杨家巷?”

  杨静渊想着晟丰泽的话,没好气地说道:“城门已关,不回家住哪儿?”

  香油大声地应了,驾着车走了。

  好歹,晟丰泽没有再说她已经死了。但愿,明天使团离了益州城,晟丰泽会依约送她回来。

  杨家门口挂起了大红灯笼。中门大开。

  自杨静渊下车进府,一路上遇到的仆人丫鬟都笑吟吟地朝他弯腰施礼。杨大老爷惯用的三管家亲自到大门迎了他。

  “府里几位郎君小郎君小娘子们都安好。太太与郎君们都盼着您回家。明月居打扫得勤,太太时不时就要去坐坐。”三管家小心地偷看着杨静渊的脸色,询问他的意思,“三郎君是先回明月居,还是去白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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