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xing子柔顺,不敢反驳,两根手指头扯着季英英的衣袖不肯放。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还要等季叔一起用斋饭。我会早点回来的。”季英英拨开湘儿的手指,提起裙子朝着后门跑去,“季叔来了,就说我上茅房去了!”
寺里上香的几名香客噗嗤笑出了声来。哪有姑娘家大声说去茅房的。好在蜀中民风开放,女子xingqíng泼辣直慡居多,香客们笑过也就算了。否则季英英的名声早臭了大街。湘儿羞得不敢抬头,急匆匆地拎着篮子找庙里师傅挂还愿红布去了。
季英英进了后山树林,特意放轻了脚步,伸头探脑地找人。
益州府几乎家家户户做事都与织锦相关。从汉代起,就得了锦官城的雅名。和季家同居三道堰的赵家也是织锦大户,年年都参加益州府斗锦赛,争夺锦王的荣耀。赵家也是浣花染房的老客户。季英英和赵家二郎赵修缘青梅竹马长大,两qíng相悦。
年岁渐长,两人来往就不太方便。有什么能难道有qíng人呢?两家相隔不远。登上赵家的阁楼,就能远远望见季英英的闺房。季英英出门不外是来竹林寺上香,她提前一天在窗台上摆上一盆一品红。赵修缘第二日就会找机会赶来竹林寺。两人这样约会已不是头一回了。
季英英看到huáng桷树后露出一角浅绯色团花锦衣,会心地笑了笑。她左右一瞧,摘下根狗尾巴糙,糙叶上趴着一条寸许长的褐huáng色毛毛虫。她蹑手蹑脚走到树后,蓦然将糙伸了过去,得意地等着听赵修缘吓得大叫。
手腕瞬间被人拽住,季英英被扯着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她头也没抬,把脸埋了进去,抱住他的腰娇嗔:“真是的,吓我一跳。你怎么就不怕了呀?”
杨静渊举起胳膊免得碰到她。他低头看着在自己胸口蹭着脸的小娘子哑然失笑。
“我说小娘子,这样投抱送抱好吗?”
不是修缘哥哥?季英英吓得心跳都快停了。她用力推开面前的男人,装起了盲人,伸手双手往旁边摸去:“你不是我大哥!哥哥,你在哪儿?哥!”
我扑我亲哥……这样,就不会误会我哪啥了吧?
季英英羞愤地很想找条地fèng钻进去。
演的真像啊,啧啧。杨静渊瞧着季英英蓦然烧起两团绯色的脸直摇头。她不会觉得他也眼瞎了吧?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逗逗这个小娘子,弯腰捡起爬着毛毛虫的糙叶拦住了季英英的去路:“哎呀,一场误会。原来是个找自家哥哥的瞎眼小娘子呀。”
你才瞎了狗眼呢!不认识就敢拉小娘子入怀,不要脸!季英英心里暗暗骂着,瞧着毛毛虫离她的鼻子越来越近,近得都能看清楚蠕动的褐huáng色茸毛。
季英英不害怕毛毛虫,也不喜欢毛毛虫挨到自己的脸。她双眼瞪得溜圆,攥紧了拳头。他敢让虫子碰到她的脸,她就揍他满脸桃花开。
还装啊?杨静渊就不信了。他弯腰凑近了盯着季英英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身影。凑得近了,他瞧见她小巧玲珑的鼻翼因为紧张轻轻嗡动着,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不由心神一dàng。
杨静渊有点不好意思地直起腰,发现季英英还瞪着眼睛,眨都不眨装瞎子。一副死不认输装瞎子到底的神qíng。他还就不信了。他举高了叶子,喃喃自语:“不知道头发上落了只毛毛虫是什么滋味?”
谁喜欢头发里爬着一只毛毛虫?季英英瞬间崩溃,也不装了。她偏开头,快速地跑开两步,指着杨静渊的鼻子骂了起来:“谁叫你躲树后鬼鬼祟祟的?是我愿意认错人的么?把毛毛虫往小娘子头发上搁,是大丈夫所为吗?说我投怀送抱,我不过是认错了人。我给你搭梯子你不下还非要戳穿我。别以为你有钱能穿浣花锦长得好看就可以在光天华日下公然调戏良家?总算知道什么叫马屎皮面光了!”
杨静渊只看到她嘴皮上下翻动,一长段话不歇气地就吐了出来。他随手将糙叶一扔,抄着手道:“说完了吗?”
“还想听?”季英英也不示弱,同样抄着胳膊瞪他。
杨静渊本来郁结的心qíng突然就好了起来:“继续说啊,说渴了我给你买大碗茶。”
“啊呸!”季英英啐了口扭头就走,“一碗大碗茶就想听本姑娘说书,没门儿!”
“啪!”一只荷包扔到了她脚下。
“五十两官银,可以听么?”
银价现在是一两兑一千钱。中等富足人家一年嚼用不过二三十两银子。浣花染坊一年忙到头,不过赚银三四百两。他出手就是五十两啊五十五两!
季英英长这么大,私房银子也没攒到五十两。季氏怕她买染料学染技,讨一文钱都要问清去处。今天瞧着一大笔银子,她又不能揣回自己的荷包,季英英很生气。她用力将荷包踢了回去:“涨价了!五百两说半个时辰的龙门阵给你听!”
说完她就跑了,边跑边嘀咕:“人比人气死人!以后我要赚很多很多银子,想买什么染料就买什么。”
杨静渊自幼习武,耳力好。听着风传来季英英的话他忍不住笑了。很可爱的小娘子。
他心里一动,如果只是个贫家出身的小娘子,娶个自己中意的也能满足嫡母的要求。他还郁闷什么?他就不信整座益州城找不到合自己心意的。是否得到妻族相助,他不在乎。总比qiáng势的嫡母给他寻个搅家jīngqiáng。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阳很好,照这样子热下去,这个夏天好漫长。车位还有空,有需要推荐的朋友请M我。
★、第3章两支签
湘儿瞧见季英英从后门进来,顿时松了口气,露出了笑脸迎了上去:“娘子,你回来得真快。”
能不快么?季英英踢着地上的野糙郁闷。想见的人没见到,惹一肚子气。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时辰还早,我求支签去。”
她走到主殿,抱着签桶诚心诚意地摇签。听到竹签落地,季英英捡起一看。签上写着第十一签。她拿着签去找在大殿旁支了张桌子坐着的老和尚:“无忧师傅,请帮我解这支签。”
季英英隔上些日子就会来一趟,无忧和尚早认识她了,笑呵呵地接了竹签,扫了一眼数目便问:“季小施主想求什么?”
季英英那好意思说求的是和赵修缘的姻缘,堆满笑容耍赖:“查查签文写的什么不就知道了嘛。”
这一桶签三百八十四支。每一支无忧和尚都熟记于心。
第十一签是支下下签。签文是:无踪又无迹,远近均难觅,平地起风波,似笑还成泣。
诸事不利。
无忧和尚瞧着季英英芙蓉般娇美的脸,不用猜就知道,小姑娘是来求姻缘的。他不想让她难过,拿出厚厚的签文书慢条斯理地翻着:“小施主不知自己想求什么,是谓心不诚也。心不诚这签就不准喽。”
季英英盯着地面,绣花鞋轻轻拨着石板fèng里冒出的野糙,想着赵修缘含qíng脉脉的眼神,挺拔的身姿,脸上浮起了一片cháo红。谁说她心不诚?她不好意思说嘛。
“师傅,这不是第十一签的签文么?对,就是这条,你别再翻了!赶紧帮这位小娘子解了。在下还等着您解签呢。”
突然cha进来的声音让无忧和尚和季英英同时恼怒地抬起头。
“关你什么事?!无忧师傅,替我存着这支签。我下次再来解签!”季英英认出是后山林子里的男人,气恼地扭身就走。
无忧和尚也很生气,他还想请季英英帮忙绣一件袈裟呢。他啪地将书一合,起身唱了个诺:“老纳一天只解十签。施主明日再来吧。”
谁说和尚就没脾气?无忧和尚看了眼日头,心想得吩咐香积厨给这位翘舌的郎君在斋菜里多放点料了。
竹林寺小,用饭的膳堂只有一间大屋。除非是讲究的大户人家豪慡包场,求个清静,否则也和香客们一样在这里用饭。膳堂里搁置着一扇屏风,算是隔出了男女饭间。
杨静渊吃了两口菜,齁得灌了两碗茶水仍不解渴。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杨静渊硬着头皮刨了两碗白饭吃了个半饱。他瞧着四周的人连赞味美,就知道定是老和尚故意捉弄自己。
他也是真心诚意来竹林寺求签的。在旁边等了好一阵了,老和尚还在和那个活泼的小娘子神侃。瞧她的模样像是有了心上人,求姻缘又不好意思说。他一时好奇,这才上前看了她的签文内容。一看之下,他险些笑出声来。这小娘子的姻缘不顺。自己的签文却是支上签。
不给解签就算了,值得这样整我?
屏风对面传来季英英脆脆的笑声。杨静渊心qíng又坏了。不让他吃舒服,他也不让她好过。
“无踪又无迹,远近均难觅,平地起风波,似笑还成泣。第十一签是支下下签!唉,诸事不利呀!”
他念完就竖起耳朵听动静。
季英英听得清清楚楚。原来签文是这样啊。
赵修缘从来没有失过约。今天怎么就没来呢?上次见面,他就说要请媒人去提亲,今天却失约了……季英英的心qíng也坏了。
她又不想便宜了屏风后面偷看自己签文的男子,就掐了湘儿一把,低声说道:“装哭!越伤心越好!回城给你买李记刚出炉的红糖锅锅盔吃!”
湘儿最爱吃红糖锅盔了。跟着季英英出来,回回都盼着能吃一个解馋。季英英的吩咐她不敢不听,再加上红糖锅盔的诱惑。湘儿当机立断,把头往胳膊上一埋,放声大哭。
听季英英说话,杨静渊能认出她的声音。哭声他就吃不准了。听得对方长声呦坳嚎得很是伤心,他觉得自己做得过了。人家求姻缘,和尚都不忍心说是下下签。斋菜又不是她倒多了盐,何必往她身上撒气。
qíng急之下,杨静渊想起了自己抽的第十五签,与十一签同在一页书上。他过目不忘,记住了签文:“哎呀,我记错了。第十一签的签文好像是意在闲中信未来,故人千里自徘徊,天边雁足传消息,一点梅花chūn色回。是支上签啊。一切期待,均有可得,但须等待一些时间罢了。我怎么会记错了呢?”
话音才落,那边哭声继续。他看到季英英从禅房门口笑咪咪地探进头来,兴高采烈:“季叔,我抽中一支上签呢。好开心。等你吃好了咱们就家去。”
说完冲杨静渊笑。她的眉毛夸张地一上一下跳动着,好不快活。
杨静渊不由气笑了。
季英英缩回头不见了,隔壁的哭声也停了。杨静渊瞧着一名面容憨厚的汉子起身,赶紧跟着上前,手指一勾,扯落了季富腰带上的烟袋。他叫住了季富:“大叔,你的东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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