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人家_桩桩【完结+番外】(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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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就跑,不给季耀庭揍她的机会。

  “瞎cao心!”季耀庭脸皮发红。

  晚间季耀庭和季氏一起,让李嬷嬷捧了账本算账。

  李嬷嬷得了结果,有点担心:“太太,入了秋,染坊结算了工钱,账上现银只有两千三百两。年底大郎君成亲各项花销需用五百两。姨姑奶奶纵然拿了七百两,也不够买素绸的。冬季染料价低,开chūn等到chūn蚕下来,染料至少要涨三成。”

  “进染料的钱和大郎成亲的银钱都要留出来。那七百两也不要动。有五百两还是嫡母借给三娘的。这样算来,最多能动用一千两银子。”季氏想了想道,“大郎,两千匹素绸咱们不如照老规矩,向相熟的织坊赊买。立半年的契吧,利钱少些。秋冬是染坊的淡季,分与别家染坊一起染。大概半月就能得。走水路至长安一月准到。年底之前你姨母就能得了银钱送来。你看这样可使得?”

  季耀庭在心里盘算了下道:“母亲思虑周详。就这样办吧。”

  季氏又叮嘱了道:“莫向赵家赊买。”

  知道母亲打定主意不和赵家结亲,季耀庭笑着点了点头。

  他走后,李嬷嬷收了账本,给季氏奉了杯茶,轻声说道:“太太,你真不怨三娘子了?”

  “当初是怨的。她真想要李家那门亲事,我让给她也无妨。我只恨她不顾姐妹之qíng,让我人前丢脸。”季氏又想起了过世的季老爷,脸上浮着浅浅温柔,“可是没有她,又怎会让我认得老爷?昨儿见到她时,我已经不怨她了。但愿三娘能渡过此劫,平安一世吧。”

  第二天季耀庭去赊了两千匹素绸,分与相熟的织坊,付了工钱。数家染坊赶工半月,染成各色上等绸缎。十月初,季氏带着季英英和季耀庭将李徐氏送到了锦江码头。临行前,季氏将两锭金子塞进了李徐氏手中:“一百两银怕是不够周转,你给的七百两我已兑成了金子放便携带。”

  李徐氏愣了愣,眼里淌下泪来:“姐姐,你让我无地自容。”

  季氏笑道:“年底我且等你来拿回屋契。”

  李徐氏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也许等不到年底,就尘埃落地了。”

  两千匹绸缎已装好了船。李徐氏带着侍婢登船离去。

  傍晚时分,李徐氏的船经南河行至东城府河jiāo汇处的码头停靠。一行灯笼晃晃悠悠护着一乘轿子停在了岸边。轿中出来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顺着船头搭好的木板,上了船。

  ★、第46章贪yù

  河风chuī拂,李徐氏带着侍婢站在甲板上。她脸上已完全看不到在季家时的可怜愁苦,嘴角噙着矜持的微笑,背挺得很直,淡淡地对来人说道:“勒师爷?”

  勒师爷弯了腰,抱拳行了礼:“李夫人辛苦。”

  李徐氏微微颌首,转身步入了船舱。再有钱的商户妻,没有诰封,顶多被人尊一声太太。她是男爵夫人,永远都不可能向商户低下高贵的头。算计姐姐的亲事,就为了庶女也能拥有矜贵的身份。

  进了舱房,分宾主坐了。李徐氏才喟叹了口气道:“我那姐姐家不过是座带铺子的三进宅院罢了。后院开设的染坊还没我家跨院的花园大。纵有秘方,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银钱。”

  她不明白,小门小户的季氏有什么值得对方大费周章算计的。

  勒师爷用手顺了顺嘴唇上方两撇弯垂下的胡须,笑道:“季家染坊太小。换成我家主人的大染房,得利自是不同。”

  李徐氏抿嘴笑道:“我那姐姐xingqíng刚直,怕是卖了染坊卖了宅院,也不会jiāo出秘方的。”

  “我家主人自有办法。”勒师爷也不说明,从袖中拿出一只匣子搁在了案几上,“这是另一半地契。望夫人一路平安。”

  侍婢将匣子接了放在李徐氏手边。李徐氏没有打开,手指轻叩着扶手道:“原只听说益州府一城濯锦,满江带彩。百闻不如一见。我住了大半月,浣花染坊的蜀红丝浣花丝居益州府翘楚。朝中织造局的大人对我姐姐家的秘方也颇感兴趣。年底是我嫡妹凤阳节度使夫人生辰,我与郎君打算备份厚礼相贺。原想不到送什么与妹妹。来了益州府,看到蜀锦华贵璀璨,我这才拿定了主意。还望令主人能替我准备三百匹锦。”

  两个田庄三千亩地,东市两间商铺,城中一处院子。外加这一船绸缎,这些还嫌不够?还要三百匹锦?这两千匹绸都不如三百匹锦的一半价钱。义川男接连娶媳妇嫁女儿。宗室男爵皮囊下只有穷酸二字。勒师爷心里暗骂李徐氏贪心。听她提到织造局的大人,又把拍桌子大骂的冲动咽了回去。得罪了织造局的大人,来年贡锦随便挑点毛病,织锦人家就要了命了。

  “小事一桩。在下就可代主人应允夫人。夫人尽可去长安商铺提货。”勒师爷连价都没还,一口答应下来。

  见他这般豪慡,李徐氏又有点后悔自己加价太低。想着这趟的丰厚回报,燕娘总算能风光大嫁,李徐氏满意不己。

  送走勒师爷,她打开匣子。看到里面另一半房地契禁不住撇嘴道:“商人多jian。连送个礼,都要撕成两半给。去把另一半拿来。”

  侍婢进了内室,抱出一只匣子。李徐氏从中拿出撕成一半的契纸,两半拼合,严丝合扣,并无差别。她满意地拢在一起收了。

  “夫人,既然咱们已经拿到回报,何不悄悄提醒季太太?”侍婢想着自家夫人与季氏是姐妹,血脉相连。提醒季氏,全了姐妹之qíng,也少几分愧疚。

  “提醒她,不就是明告诉她坑她的人是我?我为何要令她觉得我面目可憎?做人留一线。如果她能避过此劫,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处。”李徐氏嗤笑出声,显然觉得侍婢忠心有余,机智不足,“二姐命里有此一劫是她自己太天真。隔了二十年不往来,她凭什么要信我?吃个教训罢了。只要她握着秘方不放,迟早能东山再起。我所能做的,就是等着尘埃落定,再遣人去赎回宅院。这船丝绸就当是替她做的买卖好了。”

  侍婢也觉得自己的提议天真,转念又觉得自家主母心狠。竟把过错推给季氏的善良。跟了这样的主人,她若不尽心,也不会有什么好下肠。她心里渐渐生出了异心。

  “睡吧。天一亮就启程离开益州府。”

  李徐氏躺在chuáng上,久久不能入睡。

  临行时季氏塞给她的huáng金沉甸甸的。她压在了枕头下,喃喃自语:“二姐,我要替我的燕娘着想。财帛动人心。你莫要怪我。”

  她与季氏都是庶出。不能和嫡妹相比,自然就要和姐姐比。季氏生得娇柔妩媚,茶道比她高明,连马术都比她好。嫡妹打马球总是叫季氏相陪。嫡母也高看她一眼。义川男本是冲着季氏的名声不顾嫡庶身份,登门求娶。”

  船舱安静,隐隐只听到河水拍岸的声音。李徐氏想到这里有些伤心:“如果嫡母肯替我寻一门好亲事,我也用不着嫉妒算计二娘。为了嫡妹出嫁,嫡母竟然看中来租家里院子堆货的小商人。当我是送人的物件么?我虽是庶出,也是英国公的后人。”

  这世道便是如此。节度使们各自为政。表面尊着皇帝,实则已成了地方的土皇帝。皇帝在宫里也受公公们摆布。义川男的食户十成大概能收到两成。他就是个窝囊废。她不替自己和女儿打算。将来难道还要看庶子脸色行事?

  想到这里,李徐氏渐渐心安睡沉。

  船头垂下的灯静静照亮了一川河水。码头另一端也停着一条船。勒师爷站在甲板上,远远眺望着前面船头灯笼上墨汁淋漓的“李”字,脸色yīn沉。

  “贪心不足自寻死路。”原本主人不打算为难李徐氏。她毕竟是宗亲。合作过一回,将来说不定义川男还能在长安搭上几条人脉关系。可李徐氏太贪。与这样的人合作,季家若没死绝,说不得还会引火上身。

  勒师爷冷冷说道:“只有一半房地契,另一半她一定随身带着。找回来。进了长江寻个偏僻地方动手。做的利落点。”

  身边一着武士服的汉子应了,迟疑道:“船上那两千匹绸缎如何处理?”

  勒师爷回头,眼神如鹰一般锐利:“主人说过。做事一定要gān净利落,杀伐果决。几千两银子罢了,算不得什么。莫要因贪心留下后患。一并沉江。”

  主人的气魄从勒师爷的话里透了出来。汉子心头一凛,沉声道:“师爷放心。”

  ★、第47章透光镜

  送走李徐氏回转,经过益州城时,少不得进城逛逛。季氏惦记着季英英的嫁妆。才想到打家具,季氏又想起了季耀庭曾经打探过的盛记少东家。

  重阳节从青羊观回家之后,季耀庭就把当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季氏。

  “对妹妹极好。”可惜妹妹不喜欢。

  “喜欢结友朋友,也慡气。”轻松被人骗去卖了,还会乐呵地替人数钱。

  “有担当。”就是分不清状况。无意中还会添乱。

  结论是莫要考虑他了。我当时都憋了一肚子的气想骂他蠢了。

  既然路经益州城,又要给女儿做准备,不如去瞧瞧盛大郎。季氏拿定主意,寻了个借口对季英英道:“买两套妆奁,一套给你当嫁妆。年底迎你嫂嫂,你便也赠她一套,可好?”

  季英英对别人提过的事qíng都记得很清楚。哥哥画过盛记木器店少东家的画像,母亲是借机想去看看人吧。她低垂了眉眼道:“好。”

  心里还存着侥幸。等到骡车停在了盛记木器店门口,季英英掀了车帘,木质匾额上的盛记两字仍刺疼了她的眼睛。朱二郎那天表现的太蠢了,是以换成了盛大郎。

  季英英只盼着盛大郎没有在铺子里,让母亲瞧不到人。

  “季太太,您来了!”掌柜的热qíng地将季家一行人迎进了店里。

  季英英及笄后,季氏就把嫁妆给她准备起来。一些不需要量尺寸的家具都在盛记订的货。大件的木料也早已买好,也由盛记打造。

  季氏与掌柜也熟了,坐下后开门见山道:“想置两套妆奁。不知今年可有新奇的样式?”

  掌柜从伙计手里接了茶,亲手奉给季氏,笑道:“季太太来得正巧。少东家去了趟福建,从南边带回了新鲜的样式。我这就拿过来。”他吩咐伙计侍侯,自己掀了门帘,进了后堂。

  季氏对季英英道:“你自去寻看梳篦吧。”

  见跟来的湘儿眼里露出渴望,季英英也不想枯坐着。带着湘儿去店铺的货柜上看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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