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了花窗静静地对视着,锦曦心里有万般疑问要问却问不出口,剪水又瞳中一片迷茫。
黑衣人缓缓揭开面纱,露出李景隆英俊的脸来,锦曦呆立在房中,不知说什么才好。
凝视锦曦片刻,李景隆从怀中掏出一枝兰花放在窗口,冲锦曦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容,一个翻身无声无息的跃下绣楼。
月夜下,窗台上这枝兰花幽幽吐芳,色泽魏紫,还是一枝chūn兰,兰花带着一片兰叶,碧绿的叶片上有huáng金般的经丝,瞧上去极为美丽。似是传说中的国色天香。
一颗心qíng不自禁的怦怦乱跳,撞得胸腔柔柔的疼痛。她拿起兰花瞧得痴了。虽然没有片语只言,这日日的兰花却隐隐传递着qíng意。
锦曦不知是喜是忧。小心地将这枝chūn兰夹在书页中,怔怔的发愣。
竹林幽翠,溪流潺潺。李景隆小心地擦拭着兰叶,他习惯在专心照顾兰花的时候思考问题。
谢非兰站在马上的英姿,顾盼神飞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李景隆最初对谢非兰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他的一手神箭和慎密的心思。他很好奇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武艺和心计。而此时,他却深深的疑惑。
意外在花舫救了她之后,他便知道她是女儿身了。没想到探查的结果更让他吃惊,谢非兰居然是魏国公徐达之女。李景隆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张美丽的容颜,可是时不时的,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让他忍不住去夜探绣楼,日日送去一枝兰花。
他站直身对着兰花出了会神,突然练出了一套拳法。
动若脱兔,刚柔并济,身形展动间一股气势bī得身边糙木无风而动。硕身长立,气度轩昂,已丝毫瞧不出半点浮làng之气。
李景隆躺在糙地上,宽阔的胸膛因为大口喘气有力的起伏着。如果有人从侧面望去,会发现他有一副令女人心醉的俊脸。饱满的天庭,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下颌。
他默想她完美无瑕的脸,她俏皮可爱的表神。李景隆深深地吸了口气,紧闭着双眼,嘴角已不知不觉浮起了一抹笑容。
十八岁的李景隆蓦然知晓了自己在心动。
笑着笑着眼里又有了层悲哀。他何尝愿意以一副浮躁làngdàng只知吃喝玩乐的外表出现。父亲早就提醒他说,元朝已退避大漠不成气候,皇上建国后猜忌之心渐起,要想安稳的过一世,世袭曹国公,就不能露锋芒。
他怎么不明白父亲的苦心。父亲叹了口气说:“为父也不知能否躲得过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刘伯温早辞官归田。他尚且如此,何况为父呢。景隆,你只要平平安安就算尽孝了。”
作为外xing公爵,徐达,常遇chūn,自己的父亲显然已位极人臣。年前远征沙漠彻底绝了元朝的气数,大明江山已牢不可破。皇上一气封了十个亲王,诸王成年后都将去往自己的封地,他将要让自己的儿子分去兵权,将权力掌握在朱xing一门手中。自己这些外姓公爵不紧张也难啊。
神秘的笑容出现李景隆的脸上,他摇了摇头,似乎不赞同父亲守成的观点。阳光温暖洒下来,他走出了兰园。
“爷要出府。”李景隆简短的说道。
银蝶马上捧出一件绯红边襟绣满银花的轻袍。李景隆看了看园子,沉思了下说道:“换成深绿暗花的,不要熏香。”
“是。”银蝶脸上没有带出任何惊诧,公子做任何事都自有打算,由不得他置疑。
打扮停当,李景隆信步又走进园子,抬手瞧了眼身上的衣服,回头看了眼银蝶。
“没入长糙中。”
李景隆哈哈大笑:“兰中银蝶最知我心。”
“多谢公子。”银蝶垂眸道。
李景隆走过银蝶身边突道:“爷让你感觉危险?”
锦蝶身体僵硬,头低着不吭声。李景隆呵呵一笑,拍了拍银蝶的肩悠闲地漫步出了兰园。
魏国公府后花园中李景隆舒服惬意地在大树上倚靠着,一身深绿长袍正如银蝶所言藏于树中不露半点痕迹。
等了没多久,绣楼房门一开,锦曦便走了出来。
她明眸皓齿,身形婀娜,脸上隐隐带着一抹笑容。那笑容仿佛揉碎了的兰花,带着清绝的美丽犹自吐香。李景隆呼吸一窒,化成了木头。
他不知来了多少回,每一回偷窥锦曦都还是这般心动神摇,他痴痴地看着她缓步走入园中。浅紫襦裙带着长长的衣带在风里翻飞,步履细碎,一步一生莲。
他目光紧跟着她走到回廊一角,看她轻倚在美人靠上,长发委地,黑亮如瀑倾泻滑落。阳光在池塘水面上洒下点点碎金的光芒,反she在她脸上,明艳bī人。
“她像只蝴蝶,”李景隆喃喃自语。他蹲在树上目不转睛的瞧着。这个角度看去,她美丽的容颜尽收眼底。那眉眼,那红唇,那如玉的肌肤,她美得像幅画!
“小姐!老爷回来了!”珍贝激动的叫嚷着一路小跑送信。
锦曦心里涌出一股激动,扬起脸,李景隆清楚地看到漫天阳光失去了颜色,她轻脆地笑着奔出了回廊,提着纱裙往前院跑去。
“小姐,你慢点,我扶你过去!”珍贝简直不敢相信,小姐什么时候跑这么快了。紧跟着也追了过去。
李景隆在树上呆了半响,腾身跃离魏国公府。
一路上他qíng不自禁傻傻的笑着。“锦曦,锦曦!”李景隆喃喃自语,脑子里全是锦曦的玉容,她的倾城一笑。
锦曦跑到前厅,停了下来,缓了缓呼吸,等着珍贝跟上,再慢慢走进厅堂微笑着福下:“锦曦给爹请安!”
徐达呵呵笑了,亲手扶起了锦曦:“锦曦又长了一头了,夫人,她可真像你!”
“是啊,咱们的锦曦转眼工夫就成大姑娘啦!”徐夫人温柔的笑着应和。
“嗯,我的锦曦长成大姑娘了。就是过于柔弱了,怎么回了府还瘦了?”徐达的目光中隐隐含着责备和询问。
“爹,锦曦可能是在山上住得久了,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总感觉头晕。下山已有一年多,想回去瞧瞧庵里的师傅们。也想静养些时日。”锦曦记起日前大哥提到的燕王寿宴一心想避开。顺着父亲的话撒谎想离开。
徐达手扶长髯,沉思片刻后欣然答应:“那就过了燕王寿宴,让你大哥护送你上山住些时日吧?”
还是要去燕王寿宴?锦曦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可是寿宴上人多,锦曦的身体……”
“没关系,有你大哥在呢。爹娘也去的。”徐达温和的堵死了锦曦的话。
燕王十七岁生辰皇后亲制请柬邀百官府中适龄千金赴宴,自是想从中选得燕王妃。皇后懿旨一下,百官府中有适龄女子者莫不趋之若骛。他就算不想让锦曦入选燕王妃也不能抗旨的。
他看得出锦曦才挑这个时候提出上山是不想去燕王寿宴。徐达心里怜惜这个女儿,放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年,这才回府多久呢。他微笑着说:“锦曦,呆在府里闷是吧?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注意安全就是了。”
“父亲!”徐辉祖眉梢一扬,眼中透出qiáng烈的不满,“锦曦前些日子落水,还是在府中好生静养的好,过了燕王寿宴,我亲自送她上山。”
徐达看着儿子,摇了摇手:“锦曦与寻常人家女子不同,她自小长在山上,若是这样,岂不闷坏了她?就这样吧。”他亲自执了女儿的手走向后堂,“锦曦,为父难得在家,听说你平时喜欢读书,给爹说说,读了些什么书……”
徐辉祖看着父女二人,叹了口气转身对徐夫人道:“娘,锦曦大了,不能再和守谦出府乱跑,她将及笄,传扬出去怎生是好!”
徐夫人连连点头,她最担心的是女儿爱上侄子,朱守谦八月大婚后就将去往封地,这两地qíng牵,就害了锦曦。
“我会着人看好她的。”徐辉祖轻声说道。望向锦曦离开的方向,眼睛里说不出的担忧。
这晚锦曦突然又感觉到了窗外有人在看她。她的心狂跳起来,真的是李景隆?她悄悄的睁开眼,一阵风声掠过,窗外的人消失了。
锦曦也不追赶,她走到窗前,只见窗台上摆了一盆兰糙。白玉为盆,绿叶细长舒展,一株花箭幽雅吐芳,花似莲瓣翠绿如玉,中有一线红丝如钩,正是珍品素翠红轮莲瓣兰。锦曦仔细看着,发现这盆兰当有两株花箭,已折去一枝,修剪后尚能发现痕迹。
盆中cha了一纸折做花形的素签。锦曦轻轻取下展开,月光下一行瘦金行楷银勾铁划:“兰赠佳人,香随我心。”
一抹红霞飞上锦曦的脸,李景隆身着月白长衫,飘逸出尘的样子悄然叩响了她的心房。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出掌时的俊朗风姿。锦曦暗暗想到了师傅说起的江湖游侠。若是能与他一起行走江湖……“啊!”锦曦失口轻呼,嗔怪自己胡想些什么。
可是,他暗中的保护,他为她灭了玉堂chūn,他送的兰……锦曦不由得痴了。
李景隆在锦曦醒的瞬间放下兰盆仓促离开,他俊脸上忍不住也飞过一丝红晕。跃出魏国公府,他在墙边伫立良久,才回身慢慢走回府中。
“锦曦!”李景隆嗅着兰香,静静地微笑,血液里奔腾着激qíng。
这一晚,他在兰园站了一霄。
斗酒试探烟雨楼(一)
“燕王十七岁生辰邀百官携其适龄千金赴宴,自是想从中选得燕王妃。锦曦适龄,正是大好机会!”
“父亲,怎么能让锦曦去?”徐辉祖沉声反对。
魏国公府书房中,当朝左相兼太子太保魏国公徐达与同朝为官的儿子神qíng严肃。燕王府送来的请柬端端正正的摆在红木书案上。轻飘飘的一纸请柬上并无锦曦的名字。但皇后口喻却随着这纸请柬一块传到了府中。
徐达忧虑地看着儿子,建国后皇上对功臣猜忌之心越来越重。前日里已有废丞相撤中书省的传言。燕王今年十七,得帝后深爱,锦曦若能中选,未尝不是一重保障。“战也打完了,狡兔死,猎狗烹,良弓藏,辉祖怎可不知这中间的利害!”
“儿子明白!可是,未必燕王是最佳人选。”徐辉祖打定主意,若锦曦终究要嫁,他选中的人当然是太子朱标,将来的一国之君。
徐达摇了摇头:“难道让锦曦去做侧妃?虽说常妃体弱,毕竟现在东宫受宠的是吕妃!”
“可是儿子却不这么认为,以锦曦的品貌远胜吕妃,太子……太子也对锦曦大有好感!”徐辉祖顾不得那么多,一古脑把太子得知其意后也对锦曦产生了兴趣,在锦曦病中殷勤送礼并亲来府中探视一事全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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