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突然大吼道。
宽大的殿堂内只留下了朱棣和锦曦。他闭着眼抱着她,喃喃道:“吵死了,锦曦,我知道你最恨别人打扰你睡觉。”
他再不说话,觉得锦曦的身体还是这么柔软,她只是睡着了,一觉醒来,她又会逗着他玩,以欺负他为乐。
宫外传来阵阵喧哗,朱棣听得心烦,低头瞧锦曦眉头似也微蹙,他轻声道:“我杀了他们,扰你睡觉了。”
殿门被“砰”的推开,刀兵之声传来,朱棣大怒:“什么人!”
李景隆被一群侍卫围攻着,他一边招架一边吼道:“快下令住手!我能救锦曦!”
“又是你,李景隆!你连片刻安宁都不给她吗?”朱棣听不进去,怒发冲冠。
“再迟就不行了!皇上!她假死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再不救她就真的救不了了!”李景隆再也顾不得侍卫阻拦,拼命往睡榻前移动。
“住手!”朱棣一省,喝令道。
李景隆飞跃过来,猛的一掌拍在锦曦丹田处,锦曦口中喷出一口黑血,嘤咛一声又软软倒下。
朱棣跳了起来,凤目惊诧,满脸狂喜:“锦曦!景隆,你救她,你……”
“捏开她的嘴!快点!”李景隆手掌不离锦曦丹田,急声喝道。
朱棣依然捏开锦曦的嘴,见李景隆拿出一枚药丸喂进她嘴里,默默地运功。
片刻后锦曦脸色开始有了点血色。李景隆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手臂的痛,是刚才被侍卫砍了一剑吧,他撕下衣襟扎好伤口,开口说道:“皇上,她没事,放她躺下。景隆有事禀告。”
朱棣点点头,有点不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他扶锦曦躺下,手握住她的不肯放开:“怎么回事?”
“景隆这几年四处寻医求药,炼得延命丸药,她假死后一个时辰服下便可无事,皇上不必担心。”李景隆掏出一瓶药,还有张药单放在书案上轻声说道。“每月让她服用一次便好。过几年,她身体会慢慢固本培元,消弥裁云剑的反噬力。”
朱棣像听神话一般,等到李景隆说完才道:“不要骗我,我已经经不得骗了。”凤目中涌出难言的伤痛。大起大落之后,他觉得心脏已承受不起。
李景隆怜惜地瞧着他,不知从何时起,他对朱棣竟有了想要保护的yù望。“记得景隆曾向皇上借倚天剑吗?景隆猜测,只有用倚天剑才能断掉她手上的裁云剑,除去这个依附在她身上的东西。要让锦曦病好,这便动手吧!听说裁云剑极有灵xing,三岁起就自动找上了锦曦,此物怕是已摄了她的心神,锦曦想必会极为抗惧。可是不除掉的话,怕是这回能救下回就难了。”
“景隆,这就是你借倚天剑的原因?你一生都为锦曦,害她也好,救她也罢,你不曾后悔?”朱棣突然问出一句。
李景隆身体一僵,他没有回答,笑着说:“皇上照办吧!景隆说过,要借倚天剑一用!以后,我还过自己的闲散生活。”
朱棣深深地望着他,他是想杀了他。所有的原因都是理由,燕十七的仇,往日李景隆加诸在锦曦身上的恨,他的一品兰花,他所掌握的秘密……“你是个怪人,朕不懂你。”
李景隆呵呵笑了:“我自己也不懂。皇上拿剑来吧。恐有意外,皇上小心点。”
卷起锦曦衣袖,那只银色半透的镯子闪着微光,似一圈光绕在锦曦手腕上。朱棣试着将倚天剑剑锋放在上面用力一蹭,只听“铮”的一声,裁云剑竟活了自动隔挡开倚天剑。
朱棣没有防备长剑几yù脱手。锦曦还没有醒来,那剑便似根银蛇在她手腕上昂头吐信。李景隆和朱棣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了一跳。
他把剑递给李景隆,小心走近锦曦,手刚触及锦曦身体,裁云剑头一动,李景隆扯住他的手往后一拉,大喝道:“皇上小心!”
朱棣骇得往地上一滚,见手臂已被划开道长长的口子。“这是什么鬼剑!”他怒声骂道。
李景隆神qíng凝重,沉声道:“我一直奇怪锦曦面容宛若少女,难道真是这剑摄了她的心神,同时保她青chūn?这会儿动用了倚天剑,景隆以为它是感到了威胁便自动防范。皇上,把倚天剑送出殿去,再试着接近皇后。”
朱棣嘱侍卫拿着倚天剑慢慢后退,随着距离的拉开,两人看着裁云又缩回了锦曦手腕,变成一只镯子模样。
他试着再走近,手指轻触锦曦身体,目光死盯着右腕的剑,见没有动静,朱棣心一宽紧紧抱住了她。“锦曦,该怎么办?这该死的剑定是在吸取你的气血!”
锦曦悠悠醒转,见朱棣凤目血红,狠狠瞪着她的右手,她动了动,见李景隆也站在旁边,有些不解。
“听我说,锦曦,我要除下你手上的裁云剑,只有倚天可威胁它……”
“不行!”锦曦虚弱地说道。
“为什么?现在战事早了,你有武功,根本就用不着此剑!它却对你有威胁!”
锦曦有点迷糊,为什么不行?她也不知道,只感觉到极为不舍,似乎除掉此剑,就像是从她身上剜下一块ròu来,让她觉得心痛。放柔了声音,她笑道:“我答应你再不用它,就当它是只镯子可好?”
换在平日,她这般求恳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朱棣也为她摘了去。此时他却暗暗心惊,锦曦显然不知不觉已在维护着这柄剑。该如何是好?朱棣略一犹豫便道:“算了,只要你好就行。景隆说,只需常服为你寻得的药丸,慢慢固本培元,就无事了。”
锦曦娇柔地笑了,那笑容竟比平时还要艳丽。李景隆看在眼中也笑道:“娘娘,您刚才只是晕过去了,现在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吧。”
锦曦不自觉地看向他,李景隆的眼眸深沉如夜,双眸发出点诱人的光,熠熠生辉。锦曦眼瞳开始涣散,喃喃道:“好倦,朱棣,我想睡了。”
见她睡着,李景隆腿一软坐了下去,喘着气道:“好险!我对她催眠了,不知有无效果,皇上,咱们再试!”
朱棣点点头,把剑jiāo给李景隆道:“你武功好,你来!”
“不,”李景隆摇了摇头苦笑道,“景隆就算对她催眠,她念着的还是皇上的名字,裁云剑有灵力能自保,与她心意相通,想来它对皇上也会有所顾虑。”
这次朱棣有了防备,小心地把倚天剑伸过去,“刷”的一声,裁云动起来弹开了倚天。重新恢复成小银蛇般的模样,盘绕在锦曦手腕上。
“怎么办?”
“用力劈下!”李景隆吐出四个字。
“不行,会伤着锦曦!”
“如果她断去一手能保住她的命,皇上,你选吧!”
朱棣委实难决。
“皇上的天下都是赌赢的,这就不敢了吗?”
“从前夸有倚天剑,能斩相思得断无。”朱棣看着手中的倚天剑,再看看睡梦中的锦曦,这剑现在斩的不是相思,而是要你命的东西!他暗念着佛祖保佑,一咬牙看准了裁云剑的位置用力一剑挥下。
李景隆目中露出佩服之色。关心则乱,他不接剑,是他心里害怕,怕一剑斩断了锦曦的手。朱棣果然比他狠绝。
“哐当!”手中倚天剑发出声脆响,霎时断成两截。而裁云看似毫发未伤,仍盘距在锦曦手上。锦曦并未受到惊扰,犹在睡梦之中。
朱棣愣住,神色灰败,凤目浮上淡淡的红色,他瞪着那把吞噬锦曦心血的裁云剑,手紧握成拳,难道真的要断她一手才能救她?
李景隆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眉纠结成一团,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时,锦曦却痛哼了一声。“锦曦!”朱棣紧张的大喊出声,不顾昂着吐信的裁云剑冲了过去。
李景隆死死的拽住了他,目光炯炯,似看出了什么来。
“你放手!”
“再,看看!”
朱棣挣不过李景隆,急得满头挂汗。
锦曦的呻吟声越来越大,竟似痛得紧了,在chuáng上缩成了一团,“朱棣!”她大声喊着。一个翻身从chuáng上滚了下来。
听到她的痛呼声,朱棣大怒:“李景隆,你放开朕!”
李景隆没有放手,死死盯着锦曦右手上的裁云剑,见剑芒似吐未吐,竟向锦曦喉间探去,像极了想要喝人血的模样。他想起传说中裁云剑消亡一次生命前会最后反噬。心一横突然一掌拍开朱棣,飞跃了过去。
裁云剑疯狂起来,随着锦曦痛苦的扭动,挥出一道银白色的剑芒。
剑芒似流星划过天际,瞬间便消失了。
李景隆挡在锦曦身前,顺手一抹,“哐当”一声脆响,一只银色的镯子滚落在地上。
钻心的痛楚传来,李景隆侧过身使劲抱起锦曦送到chuáng上,腿一软跪了下去。他目光温柔地瞧着她,轻声道:“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朱棣从地上爬起来,几步冲到chuáng边紧紧握住了锦曦的手。
锦曦安静下来,闭着眼睛还在沉睡,看上去和平日睡着没有两样。朱棣正要开口,脸上神qíng一变,吃惊地看到锦曦的发丝以ròu眼能见的速度由乌黑一点点变得斑白,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她,怎么了?”
李景隆喘了口气,心痛的伸手去摸锦曦的发丝,咳嗽着笑道:“没事了,皇上,裁云剑一除,护她的灵力也没了,好在……好在,只是头发变了……”
朱棣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李景隆,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
“她没事了,照药方给她服用就好。景隆……”李景隆话还没说完仰天倒下。胸前一条长长的剑痕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景隆!”朱棣扶起他,不知为何,竟有种纠心的难过。
“没事!”李景隆缓缓睁开眼,捉住朱棣的手笑道,“臣,没事!臣还没寻到天山的百年雪莲,山中的千年成形何首乌,让她……发丝,黑亮如昔……”
血如瀑布般迅速染了他的胸膛。李景隆厌恶地喘着气:“又……弄脏我的……袍子。”
“景隆!你别说话!”泪水如泉一般涌出来,朱棣喉间哽咽。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如果不是李景隆拉住他,如果不是李景隆扑过去受了裁云最后的反噬之力。不是他死,就是锦曦死。如今这一剑的反噬力却全部落在了李景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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