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七一惊,回头正色地拜倒:“燕十七见过王爷!”
“免礼!”
“十七哥!”锦曦高兴地扯着燕十七的衣角,看到燕十七瘦削的身影,亮若星辰的眸子,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意,似乎有了他,qíng况就此好转,再不怕追来的人了。
朱棣坐着未动,锦曦对燕十七的亲热劲儿让他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的不舒服。他淡淡地问道:“燕九他们呢?”
“王爷,他们在谷底,咱们这就下谷吧。”
朱棣站起身,燕十七已解下身上披风给朱棣披上,眼睛落下朱棣手上,眉心皱起一道深痕:“王爷手受伤了?”
“无妨!”不知为何,他此时极讨厌燕十七的眼睛,觉得太亮。
锦曦这才想起必是朱棣逞qiáng攀崖时弄伤的。她瞧了瞧三个人,只有燕十七身上gān净点,提了剑说道:“十七哥!”
燕十七似懂她的意思,翻出衣襟让锦曦割下一幅。锦曦拿着布条不待朱棣反对拉过他的手仔细为他包扎好,低声道:“对不住,王爷,你手受伤还让你剥兔子皮,其实我会剥的,就是瞧你不顺眼。”
朱棣听到前面一句心里一甜,听到后面一句又笑不出来了。
燕十七扎了火把递过一根给锦曦:“七弟,小心了。王爷,咱们走吧。下山一个时辰即可。”
三人走下山崖,果然路变得好走。
只听燕十七道:“名山受灾者达五万余人,听说王爷替天子巡视,前几日便涌上官道候着了。黑压压的人望不边似的。”
“名山总不成也有个吕太公吧?”
“洪水过去两月,种子还未发下来,秋收无望,今冬会饿死人的。”
朱棣没有说话,三人都安静了下来,山间只见两团火光闪烁。走了一会儿,燕十七停住脚,chuī出一声口哨,对面林子里也回了一声,然后涌出几十号人。
锦曦运足目力看到正是燕五,燕九,燕十一等人,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众人见了朱棣纷纷叩首。
朱棣疲倦的摆摆手:“休息一晚,明早整装去名山!”
黯然别离残月行(一)
队伍行至名山小溪镇,当地官员已得到传报,官道两旁黑压压全是前来迎接的百姓。小溪镇临小溪河,淮河大水,这里泄洪不及,全镇连带附近七十三个村落全被洪水淹没。
大水退去时,连山坡上的庄稼也未能幸免,颗粒无收。
朱棣见百姓拥挤,堵住去路,朗声道:“本王替天子巡视灾qíng,各村百姓可公举一人前来陈述qíng况,言者无罪!”
听到他这句话,百姓才让开一条道来。人马进了小溪镇,镇很大,街道平整,就是往来行人稀少,偶尔见得几个避让队伍跪在路边的,也都车衫褴缕,面带饥huáng。
朱棣入得镇来,直接去了镇上衙门,径直端坐在堂上。
七十三村村民代表,镇上官员及运粮使密密跪在堂下,等候朱棣问话。
锦曦第一次见朱棣办公,觉得他沉着冷静,不说话的样子颇有几分威严。这一来倒让人突略了他的年龄。
朱棣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又上了热巾敷脸。锦曦站在一旁嘀咕,他gān嘛不带个丫头帮他捶背?
只见朱棣动了动胳膊,锦曦忍不住就笑了。
朱棣眼睛瞟过去,燕卫训练有素,黑红箭衣,明亮挎刀,威风凛凛挺直如标枪。他冷着脸看不出喜怒,堂下诸人那敢发出半点声响,堂上只听见清脆的茶碗碰瓷的声音,越发显得静寂。偏偏右边站着的锦曦憋笑憋得难受,小脸涨得通红,身材娇小因忍笑而颤抖,破坏了整个气氛。
燕十七拉了拉锦曦的衣角。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正对上朱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锦曦咧嘴无声地笑了笑,挺直了腰,然后努力把嘴抿住。朱棣看她滑稽,竟呵呵笑了起来。
堂上空气为之一变,明显能感觉众人长吐了一口气。
“镇令何在?说说镇上qíng况吧。”朱棣笑着出声询问。
小溪镇镇令上得前来,匍匐于地道:“王爷,下官小溪镇镇令王海。小溪镇七十三村,三千一百一十二户村民受灾,本应领粮一千零二十石,谷物菜种三百斗,至今只到粮四百三十石,谷物菜种四十斗,这,镇上已饿死五百七十三人,请王爷明鉴啊!”说罢以头触地,四周百姓闻听,悲声四起。
朱棣敛了笑容,寒着脸问道:“运粮官是何人?”这话却是问向燕五。
“回主上,淮河槽运使刘权。”
朱棣略一沉思,刘权是秦王的人,难道二皇兄也有份?“刘权何在?!”
一武将当即出列:“刘权见过王爷!王爷,刘权只管运粮,不管调配。”
“哦?调配又是何人?”
刘权jīng明的小眼睛闪了闪,半响才轻声道:“这次赈灾,是,是太子殿下亲自调配安排。”
“混帐!你是说太子不给小溪镇的百姓调配足够的粮食么?!”朱棣霍然变色,大声斥责刘权。
刘权很无奈地道:“具体臣不清楚,臣只管接多少粮,就运多少粮。”
朱棣明白了,这样一推皮球最终还是要从上查起。他冷冷地看着面前跪着的诸人,慢声说道:“本王不是来审案的,只是把看到的听到的如实上报皇上罢了。你们怎么调粮,怎么运粮,不是本王的差使,各村推举一人录上证词押上手印,本王带回南京面呈皇上。王海,此事责你负责!”
“卑职遵命!”
朱棣放下茶碗,负手踱步走到刘权跟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刘权低着只看到一双薄底皂靴停在面前,背脊上瞬间落下如针芒般的目光,不觉抖了一下。朱棣在他面前沉默了会儿,见他不安地微微移动了下身体,嘴边噙住一丝了然的浅笑,突发问道:“这里去南京走水路几日能到?”
“……回王爷,五天行程。”刘权愣了愣才回答,心中疑惑朱棣怎么就来小溪镇走走过场就要回南京了。
“安排行船,本王出来一月有余,该看的也看到了,行水路回南京复命。”
“是!”
锦曦一盘算,从凤阳出来沿南不过走到小溪镇,南方还有两镇未去,朱棣这就回去了?想想朱棣自有安排。他离开凤阳,自己与他的约定就算完结了。
这就要走了么?隐约的失落感随之而来。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锦曦吓了一跳,自己是不舍吗?
为什么呢?自己应该雀跃高兴才对,为什么会有不舍?一路与朱棣吵吵闹闹,紧张逃命,就没个轻快的时候,眼下似乎一切都过去了,朱棣将回南京,自己解脱了,不再是他的护卫了,为什么会心里会难受?
“山中辛苦,今晚本王要好生歇息了。”朱棣说道,目光浅浅的在锦曦脸上一转,见她眼神迷茫,便走过去轻声在她耳旁说道,“听说本王要回南京,舍不得是么?”
锦曦像炸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哼一声,露出灿烂之极的笑容,竟大呼小叫道:“终于自由啦!十七哥,今晚上我要大吃一顿!”
朱棣看着她蹦跳着跑开,心里涌出一股伤感,真的一点不舍都没有么?随即一抹冷色出现在他眸中,非兰,你总会回南京的不是么?
吃过晚饭,燕五找到锦曦和燕十七道:“王爷令你二人夜探刘权营账。不得bào露身份。”
“那王爷安全……”燕十七有点犹豫。在燕卫十八人中,他的武功最好,锦曦其次。他们走了,着实不放心。
燕五笑了笑:“王爷自有安排。”
看着两人离开,朱棣悄然出现,目光久久凝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良久才道:“都准备好了么?”
“现在就可以启程了。”
朱棣站立了会儿,闭上眼眸,耳旁又响起她的轻笑声……“走吧!”
黯然别离残月行(二)
刘权扎营在小溪河河边。这里原有个水军营盘,从江南运往各地的粮船都要经过小溪河码头。刘权运粮至此便建中军营账调度指挥。
锦曦与燕十七如两只鸟轻轻地接近大帐。
此时已是戌时末牌,除了巡夜兵丁,营盘内静寂无声。燕十七微皱了眉,觉得气氛怪异,低低地附在锦曦耳边道:“有点不对劲,你呆在这里,我去瞧瞧!”
锦曦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笑了笑,要与他同去。
燕十七灿然一笑,轻声说道:“我功夫比你好,留在这里。”
锦曦一怔,燕十七已轻轻的跃了过去。心中只觉得温暖。燕十七从来给她的都是这种暖意,总是这样护着她。等了良久没有动静,思量片刻,锦曦也跃了过去。
刘权大帐内灯火通明。锦曦靠过去时,燕十七正好回头,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拉住她就离开。锦曦不明所以,两人身形刚动,只听一声锣响。四周冲出无数兵士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刘权笑着走出来指着他俩道:“果然今夜有客前来。何方高人哪?”
燕十七缓缓拔出长剑。锦曦已感觉到燕十七的紧张。一路行来,燕十七都轻松自如,他的戒备让锦曦感到奇怪。
刘权一挥手,围住他们的人散开,竟露出一排弩箭手,人人手持劲弩。
这种劲弩在三十丈之内可透身而出,力量刚猛,可连发三箭。距锦曦与燕十七不过十丈。这么短的距离,纵有再高的武功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她目光落在右腕上,心想实在不行只有动用裁云剑。但此剑一出,天下皆知,以后的日子就不能平静了。
“哈哈!原来刘将军是太子殿下的人。即知我们是燕王的人,想查看一下明天起程的座船,怎么,太子殿下令刘将军对付自己的皇弟么?”燕十七朗朗笑道,他运足了内力,声音传得极远,就是想让营中众兵士知晓。
锦曦不知燕十七为何这样说,却看到刘权脸色一变,喝道:“那来的贼子竟敢冒燕王之名!挑唆太子殿下与燕王关系!放……”那声箭字还没出,他身后yīn影处有个低低声音冒了出来:“慢着!”
不知刘权听到了什么,狠狠地瞪着他们改口道:“若充剑投降,本将军便饶你们不死!”
燕十七看了眼锦曦。两人大喝一声,挥剑便往外冲去。
那些士兵怎抵挡得住,瞬间便杀出一个缺口。
眼看两人就要杀出重围。一个黑暗几个兔起鹘落挡在了他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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