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手gān燥温暖,稳稳地握住她的。锦曦心里一颤,手里有些出汗。这只手牵着她向父母拜过,然后带了出去。
刚迈出厅堂门口。锦曦手上一痛,朱棣竟在使劲,她冷笑一声,用力回握了过去。耳旁轻轻传来一声闷哼,她一笑,放开了。这种小伎俩换成是软弱的闺秀会出糗,放她身上,还不知道谁吃亏呢。
紧接着听到一声高呼:“良辰吉时到,新娘进花轿!”
喜娘换过来扶住她,掀起轿帘让她进去轿中。轿帘放下的瞬间,她瞥见银丝绣就的梧桐,满意的笑了。
她知道,这顶轿子将绕过半座城才到达燕王府。李景隆必然会看到他送的这幅凤画,他会明白自己是不会服输的。
兰糙总是糙,梧桐终是树。锦曦想,她再不想嫁朱棣,终究还是借了朱棣这棵大树挡住李景隆的要胁。她与朱棣之间的纷争总是闹xing子惹出来的,朱棣再可恶,也不会任由李景隆威胁他的王妃。这一瞬间,锦曦有些失神,不想嫁的嫁了,不想依靠的还是依靠了。
“起轿、奏乐!”
鼓乐声响彻云霄,轿身轻轻一颤已缓缓往前行去。
她坐在轿子里凝神定气,把充斥耳间的乐声人声统统封闭在心神之外。锦曦无可奈何的承认母亲说的有理。新娘子不需要走路,甚至一切都可以不管,会有有带着自己把那些仪式进行完的。
虽然教了无数次,锦曦没上心,也记不住。她也不紧张,锦曦想自己是太不重视了。若是朱棣知晓,他会不会气恼?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朱棣,是巴不得自己出个什么错,或是被他送的首饰压个半死就更高兴,他怎么会被她的想法左右呢?
“落轿!”
轿子颠了颠落了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锦曦下了轿,扶着喜娘的手一步步踏上红毯,跨入府门的时候,她的心跳了一跳。仿佛从此步入了另一个世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袭上心头。这一瞬间,锦曦才真正感觉自己是出嫁了。她脚步迟疑了一下,那双手又一次稳稳的牵住了她,朱棣温柔中带着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退路了!”。
她一愣,朱棣没再给她犹豫的时间,径直带她进了大堂。
接下来她就像木偶似的云里雾里被带着行完礼。本以为就此结束。眼前突然一亮盖头被揭开。锦曦下意识挺直了背,抬起了下巴。
她听到一阵吸气声,眸子有点疑惑地望向朱棣。
他有点怔忡地望着她,锦曦也是一愣,两人互相被对方吓了一跳。
朱棣眼中的锦曦裹在一堆金器之中,雍容华贵里泛出一种清雅。她睁着剪水双瞳带着迷茫与天真瞅着他,一副娇怯怯的模样。从他的角度看去,那凤冠竟比她的头大上两倍似的,朱棣顿时觉得细细的脖颈撑不住那顶凤冠,心里不自觉涌起怜惜。
而在锦曦眼中,穿着大红织锦缎洒线绣龙宽袖锦袍的朱棣,腰束金镶玉带,头束双龙抢珠金冠,贵气四溢,喜气洋洋。或许是喜庆之色冲淡了那双凤目中带出的寒意吧,他的目光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锦曦不解的眨了眨眼,觉得他不像是与自己有仇的燕王朱棣。
这一瞬间,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旁人。更突略掉太子投来的惊艳目光与李景隆眸中闪过的嫉恨之色。
“王爷王妃共饮jiāo杯酒!”司仪继续按部就班的唱诺。
两只白玉酒杯端来,锦曦还愣着。朱棣端起酒杯递了一只给她,锦曦回过神接过,她不知道杯子底座系了根红线,随手一扯,朱棣眼见不妙,暗骂一声,身子欺了过去,手一伸搂住了锦曦的腰,脸险险擦过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你敢把这根红线扯断了试试!”
锦曦这才发现红线的存在,有些尴尬地打量着红线的长度。没等她想清楚该怎么保持距离的喝掉这杯酒,朱棣手一紧已带她入怀,两人相距不过一拳。锦曦自然地伸手就想推开他。
“你是要所有人看笑话么?”
朱棣轻若蚊蚋的话听在锦曦耳中如闻雷鸣。她没有再动,与朱棣同时举杯,同时饮尽。酒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朱棣的手稳稳的掌在她的腰间没有放开,锦曦蓦得脸红起来。
“你原来也会像女人似的害羞?本王很喜欢,继续保持!”
热气与酒气扑在她耳边。锦曦听到那句话就清醒过来,微挣扎了下。朱棣轻笑一声,并未放手。
四周欢呼声响成一片。朱棣似对四周扫视了一圈,竟朗笑出声,不发一言揽着她的腰转向府外行去。
锦曦不知道下一步要gān什么,这时清醒了一点,感觉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羞涩感再次从心底腾起,她轻轻低下了头。
“别!”朱棣没看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一低头,本王担心你脖子折断。”
锦曦想起夸张沉重的凤冠是朱棣送的,听他取笑,脸气得通红,又不便发作,僵直了背,高昂着头缓步走到府门口。
燕王府门前人山人海,众人只觉眼前一亮,燕王妃明丽无双的面容隐藏在额前点点珠光中显得如梦如幻,轻倚在燕王怀中娇羞怯弱的样子直叫人怜进了心里。
只听鞭pào放响鼓乐大作,人声喧哗起来。欢呼声掌声响成一片。
“看,那白狮好威风!”
“红狮更灵活!”
她一下子明白,是双狮朝贺。
锦曦定睛看去。一红一白两只狮子沿着足下pào仗燃放腾起的烟雾摇头摆尾,白狮威武矫键,红狮活灵活现。双狮时而骚着弄姿,时而腾跃翻滚。
四周叫好声连绵不绝。
“王爷王妃为灵狮点睛!”司仪大声唱着。
随着这声喊,双狮摇晃着脑袋奔到二人面前伏下身子,狮头张扬。
侍女端过朱盘,朱棣与锦曦一人拿起一只朱笔。她看了眼朱棣,见他稳稳地在红狮眼中眼中点上朱红。锦曦微微一笑,依模画样,拿起朱笔也往白狮眼中点去。
突然狮嘴一张,一股淡淡的青烟喷在锦曦脸上。锦曦淬不提防,吸进一口,身体一软,手中朱笔摔落,针刺般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中升起。
“啊!”她呼得一声便倒了下去。天旋地转中,她看到旁边红狮的狮头被猛的揭起,燕十七星眸中露出惊恐冲了过来。
朱棣只来得及接住她软倒的身体,锦曦看他满脸慌张,只笑得一笑:“你,报仇啦……”胸口闷痛,张嘴就喷出一口血来。
“锦曦!”朱棣蓦然变色,打横抄抱了她起来,头也不回奔入府中狂吼道:“传太医!”
奉旨出嫁茫茫然(二)
所有的人被这个变故惊愣。燕卫早反应过来,不待朱棣吩咐,已和披着白狮服的两人对打起来。
燕十七呆了一呆,缓缓收回手来,眼睁睁瞧着朱棣抱了锦曦进去,一回头看到那两人怒气涌起,大喝一声跃了过去。
行刺的两人只挡得几招便知不是燕卫对手,默契地对望一眼突然咬破口中毒囊自尽。
而燕王府已乱成一团。太子与李景隆正在厅中,听到外面突然喧闹,然后朱棣面色铁青抱着奄奄一息的锦曦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抢上前去急声问道:“怎么了?”
朱棣不理两人抱着锦曦径直往新房走去。
锦曦在他怀中似越来越冷,朱棣一颗心突上突下,心慌莫名。小心把她放在chuáng上,朱棣抬手取下凤冠扬手扔在一旁,锦曦似舒服了一点,头动了动。
“锦曦!”朱棣急声唤了好几声,锦曦再无反应。他回头喊道:“太医呢?!”
“王爷,让我瞧瞧!”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尹白衣沉着地说道,浓眉紧锁,平淡无奇的脸上同样乌云密布。他不等朱棣应声,伸手把住了锦曦的腕脉。触手处脉象时沉时浮,时而不见。尹白衣面色越来越沉重。
“她究竟如何?是中毒了么?”朱棣急切地问道。
“王爷,”尹白衣似难以启口,顿了顿道,“王爷,白衣要替王妃驱毒,白衣有把握,请所有人先出去。”
“四弟,别急,总有办法的。”太子这时才有机会cha嘴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光。锦曦今天美的似仙子,他嫉妒朱棣。瞧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中竟有隐约的喜悦。似察觉到自己心中的念头,太子讪讪地偏过了脸。
李景隆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看着chuáng上的锦曦。她脸色苍白,嘴边那抹血迹特别刺目,心中有些不忍,而锦曦大红的喜服又刺痛了他的眼睛。暗暗哼了一声,听到白衣说能够驱毒,李景隆眉挑了挑。他侧过头看着白衣不信地问道:“你不是个小小的侍卫么?你也会解毒?知道是什么毒?”
“白衣不才,对药理略知一二,不管是什么毒,白衣尽力一试。”尹白衣不卑不亢正视着李景隆。目光平静淡然,却有一种自信的光华闪动。
李景隆心里暗暗吃惊。目光往朱棣一瞟,见他对尹白衣并无半点置疑,心里已有了几分肯定。看来朱棣对锦曦是志在必得,这个尹白衣怕是他的人了。
燕十七静静出现在门口,见里面挤了一屋子人,隐隐只能看到被朱棣摔到一边的凤冠,一角红罗垂在chuáng边,心中一紧,碍于房中众人,qiáng自按下冲到锦曦chuáng前的冲动。这时听尹白衣要为锦曦驱毒忍不住出声道:“需要十七帮忙么?”
尹白衣目光威严,瞪着燕十七,把他yù说的话全bī了回去:“不用,王爷留下吧,请太子殿下,李公子回避。不要让人打扰我!”
太子叹了口气走了出去,有意无意地瞟了燕十七一眼。见太医已赶到新房门口,太子正想让他进去,尹白衣也瞧见了,轻声道:“太医不管用!”
朱棣心中又是一紧,太子便挥了挥手对太医道:“外间候着吧。”
李景隆站在房内,早收了嬉笑之色,若有所思地盯着尹白衣没有说话。心里犯了嘀咕,难道他真的能解锦曦之毒?
朱棣沉声道:“景隆也请早回府吧。”说完转过了身。
李景隆与朱棣目光对碰了一下并未如往日般回避,他突笑了笑:“景隆心事王爷早已知晓,只可惜魏国公不肯答允亲事,这个时候,景隆怎会安心回府呢?”
若是换了从前,朱棣必是为终于能窥得李景隆本色一斑而高兴,如今,他没了心思。
两个男人的目光久久胶结在一起,燕十七也曾与朱棣这般对视过,朱棣却没感觉到危险。从小一起长大的李景隆平日里的眼神总是飘乎不定,此时安静而坚定,毫不退缩。朱棣突然觉得不管是骑马比箭,斗酒论弈,李景隆似乎都掩蔽了真正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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