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康河连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谢瑜抬起脸,满眼泪汪汪,泫然yù泣的模样:“父亲,女儿好冤枉!”
江小楼看她惺惺作态,不禁摇头轻笑。
谢康河左思右想终究不忍心,向江小楼道:“小楼,也许是你弄错了……我相信家中没有这样狠心的人。瑜儿,把银耳羹给我吧。”
谢康河这个人太念旧qíng,他不信家中居然有人狠心到会对他下毒手。可他怎会知道,世上总有喂不熟的白眼láng。
见他端过银耳羹,一勺一勺喝下肚去,江小楼微微一笑:“小楼言尽于此,请伯父多加小心。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这两日就会搬出去,伯父身体康复后,别忘了去江家走走。”
谢瑜目光幽冷地盯着江小楼,唇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谢康河点头:“这是一定会的。”
见到江小楼离开,谢瑜才眼眶含泪道:“父亲,您对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么会来害您——”
谢康河挥了挥手,止住她的话,声音和缓:“我相信你。不过瑜儿,你也不要过于敏感,小楼说的话只是一种猜测,并不代表她在故意贬损谁,不需要放在心上。”
谢瑜眼泪汪汪,一副受到极大委屈的模样:“是,瑜儿记得了。”
谢康河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qíng不要向王姨娘提起,免得生事。”刚说完,他却忍不住一阵轻咳。
谢瑜关切之qíng溢于言表:“父亲,您可是家中的支撑,一定千万保重。以后要做什么随时吩咐瑜儿就是,我拼尽全力也会替你办到,断不要如此辛苦。若您再病倒,我得有多心疼。”
她说得信誓旦旦,一派温柔天真。
谢康河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孩子,几个女儿之中属你最贴心。”
谢瑜将头轻轻靠在谢康河的怀中,修长光洁的脖颈露出美丽的弧度。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睛迸发出yīn冷的寒意,只可惜谢康河满是感慨地拍了拍她的背,没有看到她垂下的眼中流露出那丝可怕的神qíng。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满是关心地道:“父亲,看账本太费神,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不,我在chuáng上坐着也难受——”
“那……女儿命人把书房里的书挑拣几本移过去……”
画楼
郦雪凝正在吩咐婢女们收拾东西,见到江小楼来了,郦雪凝笑道:“你说去向谢伯父告辞,都说好了吗?”
江小楼点头:“都说好了。”
郦雪凝玲珑心肠,见她yù言又止,便追问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江小楼吩咐婢女全都退下,才坐下道:“雪凝,我总觉得这件事qíng十分奇怪,有最大嫌疑下毒的就是王宝珍,可她这个人虽然斤斤计较、面善心冷,对谢伯父却是一派真诚。更何况伯父还很年轻,若是此刻他没了,这个家也会随之倒下,毕竟二公子还没有到撑起门面或者与大公子抗衡的地步。所以,她应当不会自毁城墙,可伯父的病又是如何而起?”
郦雪凝怔住,不禁提醒道:“不管因何而起,这都是谢家的事,咱们很快就要走了,你也少cao心,省得别人总说谢家发生的一切都和你有关,何苦来哉?”
江小楼微笑:“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我又不能封起来,随便他们说去吧。伯父对我有恩,岂能因为怕人闲言碎语就无动于衷。不论如何,我也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可我不明白,既然是疗毒,为何要请伍淳风来?”请傅大夫来治病,顺理成章揭破中毒一事,可请伍淳风来又有什么作用?
江小楼只是低头喝茶,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形成一片淡淡的yīn影:“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谢康河刚刚痊愈,谁知谢瑜却又病了。刚开始她的症状没有谢康河那么严重,渐渐却是变得一模一样,一连三日卧chuáng不起。众人心中都十分奇怪,赶忙又去请了伍淳风来,伍淳风替她看了看,便道:“和谢老爷当初是一样的症状,这倒是奇了,两位怎么会生同样的病,难不成这病还会传染吗?”
谢香一听,连忙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捂住鼻子道:“如果会传染,咱们还是先出去为好,一不小心被传上了,这可是要丢xing命的。”
谢康河见谢香这样说,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个女儿极度自私,到了这个时候还考虑这种问题!此时chuáng上的谢瑜连连咳嗽,声音极度虚弱,如同一点火苗风一chuī就散:“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出去吧,千万不要因为我起争执……”
谢香刚要迈步,却听见谢康河冷声道:“站住,谁都不许离开!”
谢香整个人都僵住了,迈出去的脚又尴尬地收回来,甜美的面孔满是不知所措。
谢康河缓和了语气:“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避嫌了。不管如何,都请伍道长一定要救救瑜儿。”
伍淳风闻言长叹一声:“好,我会竭尽全力。”他按照上一回曾经替谢康河治病的方法,同样端了一碗水到谢瑜的面前,温言道:“四小姐,只需要将这符水喝下,不出半刻的功夫便能药到病除。”
谢瑜看了谢康河一眼,见他对自己微微点头,这才坐起身,在婢女阿秀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喝了两口,嘴唇薄薄的一张,却是吐出一口幽幽的气来。
江小楼冷眼旁观,神色只是寻常。谢康河却关切地道:“好些了吗?”
谢瑜苍白着小脸点点头,阿秀轻轻把碗放在一边,正预备扶着她躺下。谁知青丝还没有挨着枕头,她突然惨叫一声,一只白皙的手猛然攥紧了帘帐,另一只手捂着肚子连连喊痛。
谢康河大惊失色,赶忙问伍淳风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伍淳风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一时呆住。他下意识地看了江小楼一眼,其实这符水并不是什么治病的良方,而是傅朝宣在向太无先生请教之后开出的解毒剂,只要中毒不深都有清毒的可能。就算中毒已深也绝不会加重病qíng,但谢瑜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症状……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正思索着,谢瑜已经疼得满面是汗,几乎奄奄一息。阿秀吓得秀眉紧蹙,冷汗直流:“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谢瑜刚要说话,却是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出去,随后软绵绵地仰面倒下。
这一幕太过吓人,众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骇的神qíng,以至于谢康河顾不得仪态,一把抓住伍淳风的衣袖道:“伍道长,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等着伍淳风的解释,伍淳风却是满脸铁青,一言不发。
谢连城是唯一一个保持镇定的人,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望着谢瑜,眼底有说不清的失望和冰冷。
江小楼淡淡地道:“这不是病,而是中毒。”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阿秀似乎想起什么,张口yù言,却又十分忐忑的模样。
谢倚舟追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老实说!”
阿秀犹犹豫豫地道:“若说是有人下毒,那奴婢无论如何是不敢相信的,毕竟老爷和四小姐都在不同的碗里吃饭,难道还有人能对他们两人同时下毒不成?这是绝不可能的……”
谢月蹙眉道:“除了饮食,还有没有其他共同接触过的东西?”
阿秀怔住:“这……奴婢实在想不出。”稍停,她猛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四小姐昨日下午给老爷整理书的时候,倒是借了一本剑南诗集回来,说是珍品,整整看了一夜,今天早上就病倒了……”
谢康河一愣,立刻吩咐道:“你取来我瞧瞧。”
阿秀连忙去捧了那本书来,谢康河攥着书紧翻几页,却没瞧出任何问题。
而此时,刘大夫也被匆匆请了来。谢康河将诗集递给他,道:“请你好好看看这本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刘大夫满是疑惑地从谢康河手中接过诗集,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吩咐道:“去取小刀来。”
阿秀连忙取来一柄小刀,刘大夫用小刀轻轻裁开纸张的一角,吩咐婢女端来一盆清水,把纸轻轻浸在清水里。很快,纸上的字迹慢慢模糊,墨汁挥发开来,竟将半盆清水染成淡淡的青色,刘大夫端起水一闻,又沾一点尝了尝,才肯定道:“这水有一种微微的苦涩,碰一点就舌尖发麻,很不对劲!依我看,应该是一种药xing很qiáng的毒药——”
谢康河震住:“刘大夫,此言可当真?”
刘大夫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是真的——”
王宝珍不由惊诧万分:“光是看书怎么会中毒?”
刘大夫道:“谢老爷对这本书想是*不释手,经常卒读,日积月累,毒xing日深。至于四小姐,光看一夜应当不至于……除非四小姐有用唾液去翻书的习惯!”
阿秀一脸震惊:“是啊,刘大夫,我家小姐的确是经常这样做。”
刘大夫叹了口气:“用唾液翻阅,那毒xing当会经由手指从口腔直接进入到人体,不需要几个时辰毒药就会发作的。”
谢康河捏着手中的诗集,几乎整个人都傻了。
谢倚舟闻言,眉宇间满是愤慨:“父亲,这剑南诗集究竟是何人送给你的,竟然花费这么大心思,就为了毒死你,手段实在是令人发指!”
谢康河慢慢坐到椅子上,脸色变得僵冷:“不,这剑南诗集是我自己从外面买来的。”
王宝珍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口中却婉转劝说道:“老爷,到了什么时候您还要替她遮掩!这剑南诗集分明是——”
还不待她说完,谢康河额头青筋bào起,突然大喝一声:“还不住口!”
“诗集是我送的。”恰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向原本站在一边默然无语的江小楼望去,却见她神色镇定、笑脸如花,没有半点心虚忐忑的模样。
谢倚舟上前一步,冷冷道:“江小姐我且问你,剑南诗集真是你送给父亲的?”
江小楼眸子平静,毫无异色:“不错,这本诗集是我千方百计寻来送给谢伯父的,只因他特别喜欢前朝诗人广剑南,不过是微末心意,又有什么不对?”
谢香这才全都看明白过来,知道有机会赶走江小楼,心底一下子迸发出喜悦,面上却恼怒地道:“诗集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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