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_秦简【完结】(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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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楼有些诧异:“我,我做了什么吗?”

  谢月在一旁,只是目光冷淡地依着王宝珍,本yù坐山观虎斗。

  谢香脑子转得倒快,嫣红小嘴吧嗒吧嗒,倒豆子一样:“死到临头你还是不认帐?这剑南诗集分明被你下了毒,你原意是想要毒害父亲,谁知父亲福大命大挺了过来,现在你又想祸害四妹妹!江小楼,你何等毒辣的心肠!”

  江小楼闻言却并不生气,目光落在了谢康河的身上,神色温柔:“伯父好心收留我,我理应对他感激不尽,又有什么理由要在剑南诗集里下毒害人?”

  谢香一时哑然,忙求救似的看向谢月。

  谢康河当然也是这样想,刚要替江小楼辩解。却听见谢月缓缓道:“父亲,这事qíng也不是没有可能,您好好想一想,如果不是江小楼下的毒,她又哪里来的解毒剂?纵然真是大夫配了解药出来,她也可以请傅大夫照实替父亲治病,为什么要借伍道长之手?我猜,这是她要借伍道长的所谓神通,骗取父亲你更多的信任。先下毒,再解毒,父亲一定对她感激涕零、信任百倍,到时候她想要做什么都事半功倍了。”

  众口铄金,百口莫辩。所谓墙倒众人推,当你受到质疑的时候,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旁观者加入进来拼命践踏,却都用舌灿莲花掩饰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目的。所谓人心,乃是这世间至恶,实在是冷酷之极,可怕之极。很多人在这样的攻讦面前都会退缩,可江小楼却冷冷一笑:“谢大小姐,你不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丰富些了?我给伯父下毒,再请伍道长解毒,费这么大劲,到底要得到什么?”

  谢月到底比谢香稳重,声音柔和地道:“一张美丽的面孔底下多是藏污纳垢的。江小楼,你替父亲下毒又解毒,表面看来很是不可思议。真正的理由却昭然若揭,以前你一时冲动在我们面前回绝了父亲的要求,可转念一想,谢家到底有那么多店铺和财产,于是你后悔了,想要分那一半。可是话已出口又没脸再提出来,于是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既救了父亲的xing命,又博得无数感激。到时候不必你开口,父亲自然会把谢家的一切拱手相让,果然是好算盘!只不过,太厚颜无耻了些。”

  谢四小姐不用出面,便轻飘飘地挑起所有人对江小楼的敌意,而她只要虚弱地躺着装好受害者,便可以一箭双雕。可见谢瑜并不傻,她是一个很清醒的疯子,清醒得能够准确判断这家里每个人的心思,并且迅速做出最有利于她的决定,不动声色间置人于死地。

  世间每一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出发点和主观目的,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谢瑜这样针对江小楼,真的只是嫉妒她得到谢康河宠*这么简单?不,绝不可能。

  江小楼被如此荒谬的论断包围,只觉得眼前这几人脑袋被浆糊封住了一般不可理喻。王宝珍以为她会恼羞成怒,但她只是微笑道:“哦,原来我是这样想的吗?”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其他人。

  王宝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痛心疾首:“江小楼啊江小楼,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老爷对你多么信任,几乎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你就是这样回报他?哪怕你后悔了,想要谢家的财产,直截了当说出来就好,何必要害人xing命。现在四小姐还躺在chuáng上,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江小楼面不改色:“公道自在人心。”

  谢连城看着家里每一个人,除了满脸惊怔、不知所措的父亲,还有各怀心思,咄咄bī人的谢家儿女。他隐约觉得那笼罩他多年的冰凉感,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今天进门前,江小楼曾经请他发生任何事qíng都不要cha手,可现在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极为羞耻。

  为了金钱,为了嫉妒,这些人都疯狂了。上蹿下跳,笑里藏刀,字字句句,yīn险狡诈,平日里的温和面具全都撕裂,露出里面狰狞的本质。江小楼的出现,成功勾起了他们内心深处最恶毒、最不堪的样子,眼前那一张张面孔是扭曲的,嘴巴是歪斜的,不,或许连他们的心都变得脏污不堪,却还沾沾自喜,自命不凡。

  他只是望着,目光冰凉。

  谢香冷笑一声:“有剑南诗集在先,父亲治愈在后,现在四妹妹又病倒了,一切的根源都在这本书上,你告诉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无辜。”

  江小楼看向伍淳风,笑容如初:“既然各位想知道,那就跟我来吧。”说完她快步将一帘之隔的内室走去。众人只见她走到chuáng边,向着陷入昏迷的谢瑜,慢慢说道:“四小姐,戏演到这份上也应该落幕了。”

  chuáng上的谢瑜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看来是入戏太深,不能自拔。

  谢倚舟上前一步,冷声道:“江小楼,我四妹妹神志不清,病入膏肓,请你对她客气些。”平日里瞧他对江小楼一副觊觎的模样,如今却是疾言厉色,十分冷漠,一切不过是根据自身利益出发。

  江小楼轻轻笑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尤其是对待四小姐这样美若天仙,却又心肠歹毒的女子。刚才你们说谢伯父在喝了符水之后身体所好转,可是四小姐的病qíng却加重了,这该如何解释?”

  见问到了关键问题,阿秀忍不住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她的话说了一半,瞧见江小楼一双美目突然看向自己,心头一寒,话几乎说不下去。下意识地看了小脸煞白的谢瑜一眼,终究狠下心肠道:“这一切奴婢都知道,全是因为四小姐怀疑这些事qíng是有人故意设计,一直在秘密调查,江小姐说不准就是怕事qíng败露,所以才……”

  原本含糊且漏dòng百出的话,在一方受害的qíng况下,显得那样可信而且真实。

  所有人都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江小楼,即便这所谓证据全是虚伪的猜疑,可出自各方的目的,他们依旧站在一起,对那个躺在chuáng上伪作气息奄奄的幕后黑手不置一辞、不发一矢,而向江小楼步步紧bī、利刃相向。人心之黑暗,手段之卑鄙,众人之冷漠,以及种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其实不过是帮凶而已。

  这样的谢家,并不值得留下去。

  江小楼心头dòng若观火,面上轻轻一笑:“伯父要将财产转让给我,我因为一时义愤而拒绝了,事后感到后悔,于是便自编自演这出戏,在伯父面前充好人,让他越发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才好将财产全部留给我。四小姐发现我的yīn谋,于是我教唆伍道长在符水里面下了更重的毒药,到时候只推说四小姐病得太重无法治愈就可以借以脱身。如此一来,既除掉了怀疑我的人,又更进一步得到伯父的重用。倒也说得通,只可惜这出局,未必没有漏dòng。”

  谢瑜正心头冷笑,若非你江小楼没有私心,何故借伍淳风之手来装神弄鬼,想要在父亲面前立下大功、讨巧卖乖——就是你的这点私心害了你!

  谁知下一刻,江小楼径直坐在了chuáng边,伸出手去抚摸谢瑜的青丝。

  “你gān什么!”谢月一惊。

  谢瑜原本闭着眼睛,只觉有一双温柔的手落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不由浑身汗毛倒竖,迅疾睁开了眼睛,只听到江小楼微笑道:“四小姐,还要装下去吗?”

  王宝珍见她垂死挣扎,劝慰道:“江小姐,事qíng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如认个错,把解药还给我们四小姐,救她一命,我想老爷宽宏,绝不会怪你的。”

  谢康河厉声呵斥道:“不要胡说八道,我不信这些!”

  谢月深深叹息:“父亲,您太偏信了,事实摆在眼前,难道我们这么多人约好了陷害她不成?”父亲病危的时候,只留下江小楼一个人,若让她再留下,这谢家还不知是谁的!

  江小楼唇边笑容一如既往,轻飘飘地道:“符水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碗清水。”

  伍淳风愣住,一时竟然也瞪大眼睛看着江小楼,她不是说符水里头有解毒剂吗?

  小蝶在一旁看得真切,此刻不由冷笑:“是啊,只是一碗清水而已。四小姐这毒上加毒,还真是来得蹊跷!”

  听了这话,谢瑜脸色一白,下意识开口为自己辩解,嘴巴张了张,竟哑然。

  江小楼叹息一声:“这出闹剧到现在也应该闹明白了,在剑南诗集里下毒的人当然不是我,而是四小姐谢瑜。我听说她经常自告奋勇替伯父打扫书房以表孝心,远比我这个外人更容易接近谢伯父。不过,有一点刘大夫刚才说错了,书是无毒的,有毒的是墨迹。更准确的说,有毒的是砚台,每次研墨的时候毒xing就会挥发出来,落在纸上,毒xing更大。伯父太珍*这本书,每一页都做了批注,应当知道替你研墨的人是谁吧?”

  谢康河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望向chuáng上的谢瑜,眼底的疼*已经变成震惊与失望。他骨子里是不信那些人的,所以万夫所指,他却不置一词,但当江小楼为自己申辩,他立刻选择相信了她。

  “瑜儿,我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瑜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退得gāngān净净,江小楼,你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我误以为你有私心,其实是设好了全套等我钻进来!水中无毒,却毒上加毒,原本的楚楚可怜变成闹剧,原本的受害者变成yīn谋家。

  然而,在bào怒之下她却慢慢镇静下来,从chuáng头坐起,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青丝,这才抬头望向谢康河:“不错,你是对我有恩,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将我带回了谢家,甚至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可那又如何,府上有谁真正瞧得起我?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个摇尾乞怜的孤女,每次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冷嘲热讽、当面羞rǔ,你一回来他们又表现得姐妹友善,相亲相*。哼,什么积善之家,不过是一群虚伪到底的伪君子;什么高贵品德,不过是靠钱财堆出来的画皮鬼!”

  谢康河愕然,江小楼语气平淡:“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又如何让别人瞧得起你。”

  “你住口!我再如何落魄,也用不着你来教训!”谢瑜面对别人尚算平静,可江小楼一开口却激起她无比怒意,薄薄的红唇尖锐如刀:“都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若非你的存在,我还和以前一样是谢家乖巧的四小姐,父亲宠我,大哥喜欢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他们都说我嫉妒你,所以才处处与你为难。可是江小楼,我问你一句,你我又有什么不同,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女,为什么你什么都有,而我却一无所有!你为何什么都要和我抢?”

  听她这番话说得如此古怪,神色也是怒气勃发,江小楼不禁摇头:“我从来没有和你抢,如今我就要离开谢家,你这样做实在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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