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时愕然,张大了嘴,显得极为可笑。
江小楼不疾不徐,唯有双目亮得惊人:“帕子上的牡丹栩栩如生,韵味淋漓尽致,分明是以针作画,诸位可有人能认出这是哪里的绣法?”
众人听了这话,一时起了疑心,纷纷围上来。右宗人府上的张小姐端详半天,惊呼道:“这是闻十六娘的闺阁绣,她自创以绣为画的绣法,真正绣工独步天下!”
闻十六娘自幼学绣,绣工独树一帜,别人难以模仿。说起来,她还是凤穿牡丹阁的当家绣娘,那正是谢家的产业……
如一股凉水劈头盖脸浇下来,谢瑜猛然站起,一时不察,竟带翻了面前的酒盏。
江小楼缓缓道:“闻十六娘素来清高自傲,又*惜羽翼,无数人上门求教却被拒之门外,只有谢伯父才请得动她。可惜学闺阁绣需要极高的天赋,谢家其他小姐久学不会,唯一得她真传的……便只有谢四小姐。谢侧妃,瞧太子腰间玉带,与这帕上牡丹,全系出自一人之手吧。”
顺妃整个人都呆住,一颗心砰砰跳得又急又快,不由自主攥紧了帕子。
豆大的汗珠从谢瑜的鬓间涌了出来,她不觉一阵头昏目眩,声音隐隐有些发颤:“江小楼,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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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冰寒彻骨
江小楼猛然将那帕子砸在地上,怒气重重叠叠地压了过去:“谢侧妃,这话本该我问你!此人先说我是他的妻子,一口咬定就是我亲手所绣,如今拿出的证物却是你的帕子,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人登时哗然,目光一下子都落在谢瑜身上,谢瑜整颗心瞬间被一把巨大的手捏紧了。这帕子的确是她所绣,而且是当年闻十六娘布置的最后一项功课。完成之后,她十分喜欢这条帕子,几乎是日夜不离身。但离开谢府的时候过于匆忙,无意丢在了箱笼里,没想今天被人翻出来……
刚才江小楼言谈之时,她还没有仔细去看,现在一瞧整个人都呆了,江小楼啊江小楼,你果然是个yīn毒的人,竟然能够想到祸水东引的方法!
谢瑜当机立断,紧紧闭着双唇,只是哀伤地看着太子,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手指不停的颤啊颤,死死捏着帕子,红烛之下,她的眉目更加轻柔,肤色更显苍白,一副摇摇yù坠的模样。
谢瑜一言不发,光是这样朦胧的泪眼,便瞬间she出无数丝线,仿佛将太子的心都给扣住了。不得不说,江小楼施展万千手段,也比不上此等惊人的柔弱之美。
太子脸色由白变青,厉声道:“大胆狂徒,先是无故冤屈了郡主,再是连我的侧妃都拖下了水,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来人,把这个混帐东西立刻绑起来,我要严加审问!”
太子的亲卫立刻扑了过去,迅速将还待挣扎的男人给绑得结结实实,塞住他的嘴巴qiáng行拖了下去。
刚才庆王要把人拉出去,可是太子却三番两次的阻止,现在事qíng一牵扯到他的侧妃立刻就换了副态度,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一种微妙的神qíng。
今天这件事大家都看得真切,此人口口声声与江小楼是结发夫妻,偏偏拿出的证物属于谢瑜,证明他所言的一切都是有人蓄意陷害,目的是为了让江小楼身败名裂。为了陷害一个无辜的女子,居然用了如此yīn毒的法子,中途竟然还出了岔子……众人的目光在太子妃、谢瑜、江小楼身上转来转去,变得越来越古怪。
一场闹剧就此戛然而止,顺妃抽了衣襟上的帕子,掩住了唇畔一丝抽动的肌ròu,声音却还有些许控制不住的紧张:“原来是一场误会……”
“误会?我好端端的女儿差点莫名其妙被人嫁出去了,还说是误会!刚才你口口声声夫妻二字,就是纵容那些人往明月身上泼脏水!”庆王妃冷笑一声。
顺妃一张面孔顿时涨红了,满面愧疚的模样,主动向江小楼道歉:“明月郡主,一切都是我的不是——”
“唉,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有人蓄意陷害嘛!”庆王出来打圆场,满面的尴尬。
江小楼只是和煦一笑:“不过是些许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当事人如此落落大方,众人不由放下心来,刚才指责过江小楼的夫人小姐们也统一转了口风,对她jiāo口称赞起来。
江小楼看在眼底,心头拂过一丝冷冽的笑,这些可笑的权贵,一堵墙倒了众人都会拼命上前踩,一旦发现风向不对就又变一张脸,面对羔羊不由自主现出shòu相,面对悍shòu却又变为羔羊,简直可笑到了极致!
太子转眼间又已堆了满面的笑:“似这等狂徒,切莫被他gān扰了兴致,来,我们继续饮酒!”
太子发了话,众人便又欢笑如初,仿若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江小楼主动端着酒杯过来,柔声说:“谢侧妃,刚才你受惊了。”
谢瑜瞧着那近在咫尺的美貌面孔,只觉心头怒火腾腾而起,硬生生的把脸转向一边,咬牙道:“彼此彼此。”
她两手紧攥住杯子,双肩控制不住开始颤抖,明显是气得发狂,却还要qiáng忍住,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江小楼,你莫要得意。
想要打倒我,别做梦了,永远不会有那一日!
这一次你侥幸逃过,下一次,定会把你送进地狱!
江小楼看透对方的心思,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笑着。
红烛如火,满堂华彩,唯独她的笑却是不染尘埃,国色芳华。
当天晚上,江小楼便把一切向庆王妃合盘托出,庆王妃听说此事与赵妈妈有关,立刻命令道:“把赵妈妈带上来。”
朝云依言去了,不一会儿却满面仓皇地回来:“王妃,那赵妈妈她……”
“她怎么了?”庆王妃一下子站起身。
“她突发中风,就这么去了!”朝云垂头禀报道。
庆王妃和江小楼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看到了一种显而易见的结论:杀人灭口。
庆王妃冷笑一声:“死的可真够巧的!”
早在宴会开始后,江小楼便一直派人暗中监视赵妈妈,现在居然还出了事,可见对方动手之快,叫人猝不及防。她沉声道:“王妃,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好,”庆王妃立刻点头。
她们来到赵妈妈居住的下人房,还没到门口便瞧见一群人围在门口,争先恐后的往前挤着,一个个皆伸长了脖子,口中议论纷纷。
见到如此不像样的一幕,庆王妃蹙眉:“又出了什么事?”
正在往里瞧的青衣小婢没想到王妃亲自来了,一时面红耳赤,禀报道:“回禀王妃,那赵妈妈的家人来收尸,说赵妈妈死的不明不白,闹着要王爷做主。”
顺妃正站在院子里,满面地悲戚:“赵妈妈伺候我这么久突然去了,我也很是伤感,但她的确是突然中风去了的,我当然也会给一笔银子让她下葬,你这样哭闹不休又有何用?”
赵家女儿梗着脖子:“顺妃娘娘,我娘伺候您一辈子,昨儿个还欢天喜地的说预备回乡养老,谁知今天晚上就突然没了!”她放声痛哭了起来,口中呼天抢地地喊:“娘,娘啊,你死得冤哪!”
“还不快把人拉出去!”专司负责管理下人的刘管事勃然大怒,“竟然敢在王府闹事,吃了雄心豹子胆!”
寻常人自然不敢在王府闹事,但这赵妈妈的女儿十七嫁人,没到三个月就守寡,赵妈妈替她找了个在王府后园浇水的活计赖以为生。这女子素来是个泼辣的妇人,怎么肯轻易依从,正在拉拉扯扯之间,她突然瞧见一个锦衣贵妇进了院子,众人同时行礼、口称王妃,她眼皮一跳,立刻扑了上去:“王妃,我娘死得太惨了,请您一定要为她做主!就在这、这——”她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江小楼唇畔带着一丝冷笑,散了宴会到现在不过小半个时辰,对方动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只怕前头刚刚转了风向,赵妈妈这边就死透了!
顺妃只是用帕子掩了掩眼角的泪痕,一副很是为老仆伤心的模样:“王妃,我已经请了大夫前去验看,待他出来一切就见分晓了……”
庆王妃冷冷瞧着她,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老大夫便颤颤巍巍出来了,他先是上来给王妃行了礼,随后满面郑重道:“我已经验看了,尸体的胸口的确有一道伤口。”
赵家女儿掩不住的愤慨:“王妃,您听见了吧!”
老大夫瞪了她一眼:“这人如果生前被人杀了,伤痕既会留下血脂,也会出现血荫,创口多血花鲜色,若是死后被人用锋刃割伤,那么ròu色会变得gān白,更无血花!这是因为人死后血脉不通,伤痕才会发白——那赵妈妈的伤口位于胸前,虽然是致命处,但是伤痕ròu色发白,定然是有人在她死后故意弄来的伤痕,这种qíng况我见得多了,不过是讹诈罢了!”
赵妈妈的女儿吃了一惊,面色大变,正待辩解,却听见刘管事爆喝一声:“听见了没,还不快把这个讹诈的女人拖出去!”
从头至尾,顺妃只是满面悲戚,不胜唏嘘,还引来众仆人婢女的同qíng。这么好的一个主子,赵家人居然还敢冤屈,简直是láng心狗肺。
庆王妃眸中暗流汹涌,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似这等闹剧,希望将来不会再发生。”
顺妃定定地站在台阶上,好半响唇畔才露出些许笑意:“王妃说的是,再也不会有了!”顺妃话是对庆王妃所说,却对上了江小楼的眼睛。那双明媚的眼睛,带着无尽的嘲讽,笔直向她she来。对方不动声色之间,已经dòng悉了一切!顺妃深深知道这一点,身子突地抖了一下,一刹那却笑了:“惊扰二位,夜已深沉,请回去好好休息。”
太子府
谢瑜漂亮的眼睛里雾气纵横,满面皆是委屈:“殿下,我实在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子轻轻一叹:“事qíng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原本我是希望把江小楼名声给败坏了,却不曾想对方早有防备,竟然去谢府把你早先的绣品取出来作为证物。你想想看,当时那种场面,若我不立刻吩咐将那人给叉出去,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太子妃轻轻咳了一声,平日她从来也不多说半句话。可是如今却抬起长长的睫毛,眼神里充满了关*、怜悯与同qíng:“今天这件事儿大家都瞧在眼中了,还不知背地里要如何议论谢侧妃。殿下,你可一定要为她出气才是,切莫让人平白无故冤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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