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_秦简【完结】(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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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瑜猛然抬头盯着太子妃,面上的泪渐渐收拢,神色莫名复杂。太子妃的眼睛像通体透亮的琥珀,唇畔只是微微含笑,仿若无限的关怀,却叫她心头掠过一阵寒意。太子妃分明是拐着弯在说太子今日的作为是掩耳盗铃,徒惹非议——

  太子果然被这句话激怒了,口中愤恨道:“皆是这江小楼坏了大事!”

  太子妃黑色瞳孔深邃无底,任何人也无法猜测其中真意,语气却不温不火:“殿下何必如此动怒,今天的事qíng既然众人皆知,很快就会传得到处都是,殿下可想到什么主意了?”

  这世上最难消弥的就是流言,最难抚平的也是流言,流言一旦传播起来比闪电还要快,很快就会街知巷闻,满世界乱飞。太子深深地看了谢瑜一眼,目光慢慢变得异样,如今最好的法子……

  谢瑜被那陌生的目光一瞧,只觉心惊ròu跳,遍体生寒,心念急转下,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前襟,尖尖细细的下巴微抬,眼圈彻彻底底红了:“殿下,若是连您都舍弃了我,那我要如何自处,还有腹中骨ròu……”

  太子原本寒凉刺骨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下来,心头闪过一丝犹豫,却还是轻轻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何必在意这些微末的小事。你放心,我会把一切平稳顺利的解决。”

  太子妃依旧捧着茶盏,巧妙地弯起唇畔,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冰冷彻骨。

  门外进来一名蓝衣婢女,轻言细语地禀报道:“太子殿下,有客求见。”

  太子不耐烦地转身:“这么晚了,是什么样的客人?”

  婢女将拜帖举过头顶,恰巧放在太子手边。太子看了一眼,神色微冷:“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婢女便引着一个深青色长袍,瘦削jīnggān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动作利索地向太子行礼:“糙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谢瑜吃了一惊,不由惊诧道:“管家,你怎么会来这里?”

  管家面无表qíng地看了她一眼,状若恭敬地垂下头去:“老爷听闻四小姐就在太子府,又传出了喜讯,便命奴才特地来向小姐道一声喜。下午奴才就到了,只因殿下去赴宴,便一直在门房候着。”

  谢瑜虽然心头依旧疑惑那帕子,面上却不禁浮起一丝微笑,谢府不过是寻常商户,当然要寻找一切机会来攀附自己,只是这样一想,她的唇畔便露出三分笑容,语气也有些亲近道:“替我多谢父亲,他有心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管家躬身说道:“不只如此,老爷还叫奴才特意带一些礼物来给小姐。”

  太子淡淡道:“礼物都送去侧妃住处吧。”

  管家却轻摇头道:“老爷吩咐一定要当场打开。”

  太子蹙起眉头,太子妃却轻笑:“难为谢家老爷如此多礼,抬进来吧。”

  谢府管家拍了拍手掌,立刻便有四名随从抬了两大箱子进来,第一个箱子打开满是寻常的金银珠宝,珍珠玉器,管家道:“这是我家老爷送给殿下和太子妃的礼物。”

  太子点点头,道:“第二个箱子里装着什么?”

  管家低下头去:“只是四小姐的一些旧物。”

  太子妃不觉讶异:“谢老爷也太多虑了,太子府什么没有,从前做女儿时候穿的那些衣裳和首饰就不用带来了。”

  谢瑜轻轻蹙起眉头,不知为何心头浮起些许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正要阻止。

  管家却不言不语,快步走到那箱子前,豁然一下子打开。

  太子妃只瞧了一眼,立刻站了起来:“这是什么?”

  空气陡然一下子紧张起来,压得谢瑜脸色微变,几乎无法呼吸。

  管家垂眸,淡淡地道:“回禀太子妃,这是四小姐出家的时候特意fèng好的尼袍,只是她未正式落发也未受戒,庵中的师傅说这东西不可以继续留下。老爷便让奴才拿来物归原主,请四小姐收下吧。”

  看着那黑色的尼姑袍,太子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丝恼恨,他转头盯着谢瑜,眼睛一瞬不瞬:“谢康河这是什么意思?”

  谢瑜脸色刷得一下变了,她颤抖着嘴唇,只觉得心头凉意一层层的漫上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管家却是低眉顺眼,神色平静:“四小姐犯错,罪证确凿,老爷为此重重惩罚她,让她去庵堂落发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以赎弑父之罪,谁知她却半途逃了出来,甚至进了太子府。老爷托我向太子致歉,养女不教父之过,但谢瑜生xing卑劣、道德败坏,他已无力管教,以后谢瑜与我谢府再无相gān,若有犯错,请殿下自行管束。”说完,他便深深行了个礼,慢慢退了下去。他的神态极为恭敬,可说的话却语调如冰,把整个气氛一下子破坏殆尽。

  太子胸口气得一颤一颤,几乎恨不能把人追回来碎尸万段,但他忍住了,谢康河的用意很明显,他是再也不会承认这个品德败坏的女儿了。太子转过脸,目光落在谢瑜的脸上。谢瑜的脖颈之间还戴着宝石项圈,发间金簪是由四十八根比发丝还细的金线拼成,红烛下显出一片光华璀璨,越发衬得面色如玉、容颜绝美。平日里太子总是会被她这副模样迷得神魂颠倒,可现在他却觉得有一顶沉沉的乌云压了下来。谢瑜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冤枉,但一个父亲何至于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冤枉她,甚至把尼袍送到太子府……这根本于理不合。

  “刚才那管家说谢侧妃弑父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微微挑起眉,一双眸子幽幽沁着冷光,却是转向太子,“殿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天底下还有敢于杀害父亲的女儿,此等违逆人伦之举,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谢瑜嘴唇发抖,声音亦是虚弱无力:“殿下,我早已说过是他们在冤枉我,弑父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呀!殿下,你好好想一想,我一个柔弱的女子,又怎么会下此毒手……父亲分明是受了江小楼的蒙蔽!”

  太子妃唇畔浮上若有若无的一缕笑意,声音却惋惜不已:“先不论此事真假……朝中刚刚出了一个秦思,被陛下治作后院不宁,彻底毁了名声和仕途。如果弑父传言流出去,太子府成了什么地方,外面的人又会怎样议论殿下?谢侧妃,你最好把这一切解释清楚才是。”

  谢瑜紧咬贝齿,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几乎垂下泪来,粉嫩的面颊之上满是悲伤绝望,她上前扯住太子的袖子,缓缓匍匐在地,哀声道:“殿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无从辩驳,只求您看在我对您痴心一片的份上,赐我一死,也免得玷污了殿下的声誉!”

  太子怔住,他看看面色平静的太子妃,又看看楚楚可怜的谢瑜,声音不自觉就和缓了下来:“罢了,这件事qíng我不再追究,旁人也不许再提。”

  闻言,太子妃如同蝶翼的轻巧眼眸落在谢瑜的身上,对方亦是毫不退缩与她目光相撞。谢瑜下巴微微抬起,目光不由自主带了一丝冰冷,太子妃则唇角轻轻翘起,含着一缕似是而非的笑。

  第二日一早,江小楼便吩咐去药铺,可是话到嘴边,反而改了口风:“去太无先生处。”

  太无先生的住处距离京城需要大半天的功夫,一来一回就是一整日,小姐这是要刻意避开傅大夫么?小蝶qíng不自禁这样想,瞧见江小楼一双眸子向自己扫来,立刻道:“是。”

  马车直到晌午才到了太无先生的居所,迎面碰上的却是傅朝宣,他正巧从门内出来,看江小楼下了马车,一时之间眸中神色无比复杂。

  江小楼微愕,旋即轻轻一笑:“傅大夫。”

  “特地跑到这里来找我师傅,是故意要避开我么?”他袖中的手指突然捏紧,几乎快要捏碎。

  江小楼莫名地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傅朝宣可以自己想开,这样便可以维持彼此朋友的关系,可对方却……所以她只能尽量减少彼此见面的机会,免得给他某种不切实际的联想。不惜làng费时间跑到这里来找太无先生,却在门口撞上了事主,实在是太尴尬了!

  傅朝宣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平定了qíng绪:“你太小瞧我了,哪怕你不*我,我也不会再恬不知耻向你表白。既然收了你的银子就要替你办事,咱们公事公办吧。”

  听他这话说得冷凝,若自己再拒绝怕是要结仇,江小楼心底轻叹一口气,口中道:“今天我是有一件重要的事qíng来请教——”

  她把事qíng简单叙述了一遍,傅朝宣听完她的话,不由沉吟道:“其实这并不难做。”他快速返回太无先生的药厅,吩咐人取来一只白鼠,当面用快刀在它的肋下猛刺一孔,然后用开水反复浇淋,奇怪的是,原本鲜红的伤口逐渐发白,渐渐连血荫都褪去了。

  傅朝宣叹了口气:“用开水来消除伤口的血荫的确很聪明,但皮肤上也留下被烫坏的痕迹,寻常大夫是不会留意这一点的——这庆王府实在是藏龙卧虎,复杂得很,你最好还是不要再管这等闲事。”

  江小楼神色如常:“我已经身涉其中,再不可能脱身。”

  傅朝宣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不论如何我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如有任何难处随时来找我就是。当然,不是作为qíng人,而是作为朋友。如果下一次你再这样避开我,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原谅你。”

  江小楼眼里不由自主浮起轻浅的感动,面上却极为平静地一笑:“多谢。”

  庆王府

  闻听江小楼的答案,庆王妃不由自主咬了牙:“顺妃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跟着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仆也能眼都不眨地杀了。”

  江小楼面上盈着浅浅的笑:“母亲不必担心,设计陷害我的人……如今也讨不了好。”

  庆王妃眉头愈加皱紧,下意识地追问道:“你是说——”

  江小楼目光平静如水:“那些魑魅魍魉在背后上蹿下跳,编造出落难夫妻千里寻亲的戏码,目的是要让我身败名裂。我已经修书一封,请谢伯父替我送些东西给太子府。纵然不能扒下她一层皮,也要叫她头痛几日……”

  庆王妃不觉点头,心头微微放松,却陡然想起另一件事,目光立刻扫向暮雨:“朝云去办事,还未回来么?”

  “是,朝云一早便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回转。”

  庆王妃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向来温婉和煦的眼睛闪过一丝不安,江小楼将这不安阅进眼底,面上凝起一丝柔和的浅笑:“母亲,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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