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十分犹豫:“不是奴才推诿,我家夫人已经正式落发出家,不算这尘世上的人了。”
“我不管她是不是出家,她的儿子如今变成这个模样,我必须要见到她!现在、立刻!”江小楼漆黑的眼底似有一丝明亮的火光,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怀安从骨子里有些畏惧这个美人,每次她微笑的时候,都让他觉得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她的笑容看起来很真诚,但她的眉梢眼角带着yīn暗的甜美,优雅绽放的微笑带着层层杀机,莫名勾勒出人心底最深层的可怖。
被她bī的没法,怀安终于说了慈济庵的方向。江小楼立刻带了小蝶,直奔慈济庵。在过去这么多年里,谢连城一直是个平静安稳的人,无数的挫折与艰辛将他历练成一个qíng绪内敛的人,即便表象十分温柔平和,内心却极少有人能够接近。现在一切变得不可琢磨,江小楼可以感受到,纵然对方心里如惊涛骇làng般翻涌,面上也不肯流露出丝毫的qíng绪。
慈济庵门外有两亩大小的水池,花光树影轻轻摇曳,东面瓦砾堆成土山,看起来十分荒凉。风从树梢处刮过,几枚叶子随着风打转落下,满园箫瑟的景象,莫名让人心头涌起一片凄凉。一个身穿尼袍的中年女子正站在树下,不知为何她迟迟无法念下经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在心底徘徊,似乎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褪下手腕上的佛珠,默念几遍佛经,却是越来越心浮气躁。
直到夜幕降临,才听见一个小尼来禀报道:“师太,外面有人求见。”
“天色已晚,告诉她贫尼不见外客。”
那小尼支支吾吾的:“来客说是明月郡主,有重要的事要见您。”
谢夫人,不,现在应该叫她净空师太。净空微微蹙起眉头,想起江小楼那张温柔美丽的面孔,不由自主就叹了一口气:“让她进来吧。”
江小楼快步迈进了院子,见到一身乌色袍子的谢夫人,神色有些淡漠:“我现在应该叫您夫人,还是叫您师太?”
“你叫我净空吧。”
“好,既然我已经来了,那就直言不讳。净空师傅,你可知道今天大公子受到别人刺杀,xing命危在旦夕。”江小楼的眸子乌黑,一瞬不瞬地望定眼前的女人。
净空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满面不敢置信,qíng不自禁上前一步,攥着江小楼的手急切道:“现在他怎么样?”
刚才还如此淡漠的净空,现在满眼都是紧张和不安,明明那样关心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躲到尼姑庵里来?江小楼微微敛目,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师太,我不知道谢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我知道现在他的身份已经带来了极大威胁,若是您愿意把这一切说出来,也许就能找到刺杀他的凶手。”
刚开始江小楼以为那批刺客是冲着自己而来,可后来她才发现那些人全都是直奔谢连城而去的。不惜动用一批武功高qiáng的死士来取他xing命,如此一来,谢连城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净空听到这句话,隐约猜测到谢连城应该无碍,脸色慢慢恢复寻常神qíng:“说不定只是一伙歹徒,他不过是个寻常的生意人,又有谁要杀他?”
江小楼看得清晰无比,在短短的一瞬间,净空的眼睛里出现一丝异样地神qíng,她也并不揭穿,只是淡淡道:“若是你不肯告诉我,这样的事qíng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到时候谁也救不了谢公子。我言尽于此,告辞。”
她说完这句话,良久都不见对方有反应,江小楼面上浮现出一丝浅笑,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然而就在她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净空突然出声道:“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江小楼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净空师太。
净空咬了咬牙:“这一切其实跟你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你不能不管他!”
江小楼微微一愣随即讶异道:“这和我有什么gān系?”
净空深吸一口气,眼底隐隐有了寒意:“连城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从来没有犯过半点的错。不管他生意做的多大,始终都老老实实做一个生意人,绝不cha足政事,也不会与朝中权贵发生任何冲突,这是他当初对我的承诺。可是如今他却为你破了这个例,因为露了形迹,被人不知不觉盯上,他才会遭到别人的记恨和追杀。你不能推卸责任,你有义务陪在他的身边!”
江小楼看着对方,夜色如霜,她的眸子里也染上一层雾蒙蒙的清霜:“师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净空惨淡一笑:“从前我阻止你和连城来往,你以为真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吗?不,你是一个坚qiáng美丽的姑娘,你和连城其实十分匹配。我之所以阻止,是因为你会给连城带来危险和麻烦。我知道,你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你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商人女,你拼了命地一步步往上爬。可是连城他……”
江小楼被她说的越发迷糊,转瞬却有一道亮光闪进了她的脑海,劈开了那混沌的思绪:“你是说谢连城的身份非常特殊——”
净空慢慢点头:“他不应该cha足政务,更不应该与那些权贵为敌。最近他调查的事qíng太多,所以才会遭遇不测。如果不是你,他还会藏的好好的,不被任何人发现,不是吗?”
江小楼望着净空,良久无语,最终她轻轻点头:“我明白了,很抱歉。”
净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眶微微红了,旋即跪倒在地,向东方叩首道:“佛祖,请你保佑我的儿子,愿他一生平安无忧。”她说着,便又向着东方叩了数个头,一行泪水顺着清瘦的面颊淌下。
“那个秘密,请慈悲的佛祖让它永远不见天日吧……”
------题外话------
小秦:今天写尼姑庵的时候,本来想写金玉堂,后来想想这样显得我记恨小编,为了显示大度的胸怀,我决定放过你……
编辑:我的胸怀有C,我才是最宽阔的,你……靠边站!
小秦:斜眼
☆、第113章yīn厉人生
江小楼从石桥上穿过,沿着杉树林慢慢往前走便踏入院子。院中有一棵百多年的大香樟,树gān足足两三个人才能合拢抱住,旁边则是一座花圃,里面种植的都是罕见的糙药,花圃四周怪石林立,见石不露土,富有意趣。窗外翠竹一片,十分幽雅。
一身短衫的怀安正在门口候着,瞧见江小楼进门赶紧迎上去“公子正在等您。”
江小楼略一点头,便越过他推门进去。
谢连城正坐在桌前,似是刚刚沐浴过,眼眸水润润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皂角的淡淡清香,却也难以掩饰屋子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此刻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眼中再无一丝颓唐之色,唇畔带着浅淡的笑意“回来了。”
他像是已经猜到她去了哪里,去gān什么——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聪明得叫人害怕。
江小楼面上只是云淡风轻“公子好些了吗?”
谢连城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恍惚神qíng“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碍,是他们太多大惊小怪了。母亲——还好吗?”
江小楼笑容展开“净空师太一切平安,她让我替你带个问候。”
谢连城深吸一口气,眸色深深“你应该已经猜到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了。”
江小楼的心陡然一跳,口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净空师太认为这是因为你参与到我的事中,破坏了自己的誓言。”
她不知道自己在隐约期待些什么,但她知道心脏一瞬间跃动的刹那,带来一种异样的感受。
谢连城良久注视着她,目光中划过一丝涟漪,层层染染过后却又恢复了平静“那些人找上我是早晚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必放在心上。”
“若是无关,净空师太不会那样说,她不是随随便便会冤枉我的人。公子这样帮我,值得吗?”这样的疑问无数次盘旋在唇畔,明明一直想要问出口,却从来没有吐露出半个字。于是那疑问慢慢沉淀在血液之中,让她的全身不由自主为了抑制住问出口的冲动而轻轻战栗。然而不论心头是怎样想法,她的面孔却是那样平静冷淡,波澜不兴。
谢连城明明读懂了她内心的想法,面上却是神色平淡“值不值得都是我自己来判断,不用别人来评判。”
江小楼说不出心头瞬间弥漫上来的感qíng究竟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只是一个念头闪过,原本qiáng烈想要知道的理由突然变得无关紧要了。俊美绝俗的翩翩公子,从第一次认识到现在,他已经救了她三次,然而他从未挟恩望报。江小楼已经习惯了算计的人生,她付出某些东西,然后得到更多,这就是等价的利益jiāo换,可当一个人不向她开口,甚至处处隐瞒自己的作为,她突然觉得有些迷惘。
眼前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一直隐藏的秘密,又会是什么?
第二日一早,江小楼再次来看望谢连城的时候,客房却是空无一人,甚至连怀安都不见踪影。太无先生赶来,立刻十分惋惜地道“谢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他去了哪里?”
“这……”太无先生面露难色,似乎有些犹豫,“我劝他把伤养好,可他却是执意不肯,不知究竟有什么急事,竟能让他立刻抛下这里的一切就走。哎,这个孩子我也看不明白。”
江小楼仔细思索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是因为不愿意再掺和这些繁杂的事务中去,她希望从此之后他能有一个平安的人生,切莫再受自己的牵累。
于是,她用极低的声音说“先生费心了。”郑重地向太无先生道了谢,她便走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
与此同时,一辆外表极为朴素的乌棚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怀安从马车里探出头去瞅了一眼全副武装的皇宫护卫,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谢连城,脸上满是踌躇“公子,你真要这么做吗?”
谢连城唇畔的笑意很淡,声音却很沉静“命运是无法躲避的,我必须直面自己的人生,不管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
怀安心头惶急,下意识地搓着手,直到手心发烫为止“可是公子,咱们都已经躲了这么久,现在突然跑到皇宫里来,万一被有心人瞧见才叫真危险啊!”
听他这样说,谢连城的笑意更深,神qíng却越发平静,单手取出一只玉龙递给他,这玉龙通体碧绿,头部似马头,龙角似马鬃,龙眼炯炯有神,腹部却似蛇腹,全身伴以火云纹,显得独具特色。龙头部有一只小小的孔眼,原先应是穿以绳子挂在脖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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