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_秦简【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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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江小楼这样顽qiáng的病人,退了烧就开口说话,两天就撑着起chuáng,五天就蹒跚行走,虽然全身重重叠叠的掐拧、灼烧和鞭打的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好ròu,可神qíng却无比轻松自然,仿佛压根不知道痛一样。

  这……还能算是一个人吗?王大夫疑虑重重地盯着江小楼的动作,摇了摇头。

  江小楼在等,等她的救命恩人上门。

  害了她的人,她要报仇。救了她的人,她要报恩。

  只可惜等了足足一个月,江小楼没能等到谢连城,反而等到了国色天香的老板娘金玉。

  国色天香是大周朝最高级的青楼,没有之一,而金玉便是bī迫着江小楼挂牌的罪魁祸首,也是命人毒打她的人。按照道理说,仇人见面理当分外眼红,可金玉一瞧见江小楼立刻泪水涟涟:“我的好妹妹,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回chūn馆每天病人来来往往,人多口杂,很容易便将药馆收留了一个重伤美人的消息传扬了出去,更别提国色天香是一等一的销金窟,想要知道江小楼在何处简直是易如反掌,所以金玉便立刻赶了来。她虽然已经年近三十,却生得十分漂亮,再加上体态风流、笑如chūn风,自然颇有风qíng。

  王大夫不安地看了一眼江小楼,嘴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可是看到金玉那张笑盈盈的面孔,终究是忍住了。国色天香绝不是一般的地方,金玉的背后可是数不清的达官贵人在撑腰,谁敢和金玉作对?

  江小楼注视着金玉,一言不发,那一双白皙的面孔上一丝表qíng都没有。

  金玉不以为意,反而笑着问大夫:“她的病好了吗?”

  大夫咳嗽一声:“原本她受伤严重,失血过多,心、肺、肝、脾、肾哪里都有伤,是必死无疑的,好在她人坚qiáng,硬生生扛下来了,只要以后好生养伤,没有xing命危险。”

  金玉对这些并不在意,她只要知道眼前的江小楼不会死就好,至于会不会留下病根压根不重要。她媚眼生chūn地一笑:“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带着小楼回去了。”

  大夫吃了一惊:“这……怕是不妥,我也是受人之托照顾她,你这么贸然把人带走了,我怎么向人家jiāo代!”

  金玉桃花瓣一般的嘴巴张张合合:“王大夫,江小楼可是我们国色天香楼里头的人,她的乐籍还未脱,怎么都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大夫还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一个轻轻的声音:“王大夫,多谢你救了我,我应当回去了。”

  这话是江小楼说的,但连金玉都惊讶地看着她。刚入楼里,江小楼xingqíng倔qiáng,软硬不吃,金玉本可以命人用qiáng,只可惜这丫头还是个清倌儿,若是真的用了qiáng也就不值钱了,所以才用尽一切方法往死里折腾,然而偏偏是个硬骨头,不管怎么打都不肯松口,她一股子邪火上来命人直接打死丢进了乱葬岗,却不料这人还能活过来。

  要说江小楼还是清白之身,可能都没人相信,但事实如此,秦思当她奇货可居,紫衣侯不屑一顾,裴宣更是处处提防,以至她到今日还是完璧,所以金玉才想要借此抬高她的身价。

  江小楼很明白,国色天香的每个女子都是有记录的,卖身契在金玉手里攥着,人若死了也就罢了,若是还活着,那一辈子也别想脱离乐籍。

  金玉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风qíng万种之间带了三分诧异,似是惊讶一个烈xing人怎么突然改了个xing,变得如此好说话,她还以为非得动一番gān戈,却不料江小楼立刻开口应允,难道人死了一回也变得聪明了?

  江小楼微微一笑,眼眸盈盈如波:“金玉姐,咱们走吧。”

  大夫看着江小楼随着金玉离去显然大为着急,下意识地追出门外,却突然瞧见小楼转身,苍白面上带了一丝郑重:“大夫,若有机会请帮我转告那一位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江小楼结糙衔环,非报不可。”

  她一介沦落风尘、自身难保的女子,居然还想要报恩?王大夫有些怔忪地望着她,一时不能言语,却见到江小楼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帘子落下,马车很快绝尘而去。

  马车里,金玉靠上繁花似锦的靠枕,笑意中带了三分试探:“小楼,你可是真明白了?”

  “金玉姐放心,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想不通呢?”江小楼只是微笑,神色平静。

  金玉疑惑地看着她,江小楼却已经掀起帘子看向了窗外。

  透过车窗望去,沿途尽是茶楼酒馆,商铺店肆,一户紧靠着一户,空气中飘着茶香、酒香、胭脂香粉的味道,江小楼明白,大周朝那了不起的繁华与富庶越来越向她bī近了……

  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垂下了眼睫,掩住眸中思绪:金玉啊金玉,你若将我打死也就罢了,打蛇不死,你又怎能快快活活?江小楼既然立誓复仇,第一个便要拿你练刀。所以这国色天香楼……纵然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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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说此文重口味,口胡,明明是小清新!谁能比我更清新!

  ☆、第4章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楼位于阊门大街上最热闹的一个巷子里,既方便客人往来,又曲径通幽,门前一汪活水,流水含缠绵不尽之qíng,岸上碧绿杨柳连排,取依依不舍之意。院内的陈设和整体建筑更是考究和jīng致,大厅宽敞,庭院美丽,前后奇花异糙,左右怪石林立,看起来不像是青楼,倒像是豪门深宅。

  在大周,寻常人家女眷一般是不抛头露面的,除非是所谓通家之好,否则见了男客要回避。所以有身份的人互相应酬或者娱乐,在家里是很不方便的,最好的去处就是秦楼楚馆。国色天香作为个中翘楚,经营的最主要业务是做花头,也就是俗称的喝花酒或打茶围,做花头是指陪酒局,打茶围是指陪茶局。这里的菜是清淡的,酒是醇厚的,茶是清香的,姑娘们一个个楚楚动人,仪态万方,不少客人到此不光是为买笑而来,更多则是为了应酬,听歌、看舞、喝酒、品茶,准确的说买的是境界。

  有资格当上国色天香楼一等姑娘的,不但要貌美,还要有才华;不但有天赋,还要技艺超群,比如国色天香四大花旦之一的李香兰,便是一个箜篌演奏艺术家。有一次她鼓箜篌而歌,哀戚婉转,缠绵动人,街上的行人听了,都纷纷停下脚步来欣赏,一会儿功夫门前就挤满了人,达官显贵们更是捧着大把金银蜂拥而至,趋之若鹜。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李香兰,二等三等姑娘绝没有束之高阁的道理,她们还是要向客人提供特殊服务,刚开始金玉便把江小楼定位在二等上头,准备拿她做一颗摇钱树,谁想到她xing烈如火,宁死不从,把金玉也给惹恼了。

  回到国色天香,金玉笑脸微沉,劈头就问:“你什么时候能够挂牌?”

  江小楼略一停顿,故作为难:“金玉姐是知道的,我浑身上下没一块好ròu,立刻招待客人怕是不妥,还是先陪陪饭局酒局为好。”

  金玉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我的好小楼,你能陪客吗?”

  江小楼十指纤纤掠去落下的一缕发丝,笑容平和:“刚来的时候我想不开才处处和您对着来,实际上我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也勉qiáng算是能见人的。”

  金玉瞧江小楼言之凿凿,心里头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面上却道:“小楼,我这里的姑娘琴棋书画、诗书文章都是一等一的,便是那些名门淑女也断及不上,你么……”

  这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小楼却也不生气,温温柔柔地道:“姐姐若是不信,只消一试便知。”

  她江小楼也曾是养在深闺里的好女儿,三岁习字,五岁学琴,痴迷古书与舞蹈,父亲曾笑言江家闺秀若非从不抛头露面定然名扬天下,可看看她如今被那些渣滓糟蹋成了什么模样?江小楼心头翻江倒海的恨,全化为面上轻盈盈的笑,那一双眼波流转之间勾魂摄魄,威力十足,饶是金玉见惯风月,却也不免被这柔如水波的眼睛挠得心头痒了痒,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大声喧哗。

  金玉面色一变,率先起身推门出去:“外头出了什么事?”

  娇俏的婢女哭哭啼啼地迎上来:“不……不好了,今儿杨阁老摆宴,招了香兰姑娘去弹曲,结果香兰姐姐身子不适,推辞不去,杨阁老大发雷霆,说要掀了场子!”

  寻常达官贵人金玉还不放在眼中,但这位杨阁老是三朝老臣,素来xing子古怪,一旦发起火来谁都不顾,连当今圣上都要敬他三分,得罪了这样的人,金玉也要惹麻烦,她眼皮子一跳,顾不得江小楼,施施然便走了出去。

  包厢里杨阁老已经打翻了酒杯,chuī胡子瞪眼一派怒容,旁边同行的客人也皆是面如寒霜。

  金玉何等眼色,一进去连忙告罪:“阁老莫要生气,是香兰这丫头不懂事,我立刻叫她来向您赔不是!”

  杨阁老冷笑:“我在这里摆酒设宴,又喝茶,又吃水果,又看风景,又吃夜宵,花了无数金银,偏生连个李香兰都请不来,你金玉还真是仗着有人撑腰横得很啊!”

  “阁老严重,给金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您,这就叫人去请香兰来,我先赔罪三杯!”金玉面上堆满笑容,举手便去抬酒杯。

  “不必了!”杨阁老声音酷寒,面如冷霜,“咱们走!”

  金玉面色一白,今天若是让他一走,算是把人彻底得罪了,将来麻烦数不尽,她还来不及赔笑,却听见门外有一道声音响起:“阁老息怒,香兰来迟了!”

  容颜娇美的李香兰如同一朵出岫的白云飘进了门,端得是腰身款摆似杨柳,笑颜娇丽如香花。可还没等她发挥,杨阁老一只茶杯盖飞扑过去,将她打了个劈头盖脸,李香兰素来被人捧惯了,何曾受到过这种气,一时目瞪口呆,僵住了。

  杨阁老拂袖便走,门外却又来了一位纤腰美人,面上施着淡淡脂粉,容貌清丽脱俗,最令人动容的是那一双美目,横波流转之间动人心魄。她婀娜多姿地走过来,给众人行了一个礼。

  众人都是一怔。

  江小楼已经笑道:“阁老,香兰姐姐来迟可是有缘故的。”

  杨阁老皱眉:“什么缘故?”

  江小楼声音柔婉:“因为香兰姐姐在看列女传。”

  众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青楼女子去看列女传,疯了不成?

  李香兰震惊地转头看着江小楼,藏着眼底十分的震怒,她完全没觉得小楼为她解围,全当作是羞r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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