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后苏筠回过神来,带着歉意地冲纪澄笑了笑,“澄妹妹,你现在叫我么?我大约是走神了。”
苏筠的那点儿心思纪澄如何能不知道,她虽然不知道今早的事qíng被苏筠看了去,却也知道她忌惮自己,纪澄不是捉人痛脚的人,何况她烦事缠身,也没心思同苏筠争那什么男女之qíng。
是以纪澄只是淡淡一笑就略过了苏筠的失礼。
而苏筠看着纪澄嘴角的笑意,却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这个失败者。而她也的确是个失败者,上回中坛献艺就输给了沈萃。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苏筠立时想起了她祖母苏老夫人的话。苏老夫人是老太太的表姐,也是大家出身,人老成jīng,沈萃那点儿道行比之苏筠差了不下十万八千里,可为什么中坛献艺却是沈萃赢了?她老人家看得很清楚,铁定是纪兰私底下使了什么手段。
第92章悲于时
后来沈萃在中坛献艺上的那番表现,苏老夫人也打听了出来,都是纪澄给她出的主意,苏筠还记得她祖母的话,“澄丫头城府深得紧,十个你都不是她的对手。”
苏筠当时还不服气,如今却是承认了,她自然不是纪澄的对手,尤其是在勾搭男人这事上。就连南郡王府的小郡王那一双眼睛不也都长到了纪澄身上么?沈荨看不出来,苏筠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想到这儿苏筠免不了又看了纪澄一眼,沈萃好多事qíng都是纪澄在帮她,若是没有纪澄,当初中坛选艺沈萃可未必能赢,苏青瓷就是纪澄发现的。苏筠咬了咬嘴唇,如果中坛选艺赢的是她自己,沈彻必然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这会儿如果去看苏筠,就会发现她握着书卷的手因为用力都泛白了。
可惜纪澄的心思没在苏筠身上,学堂下了课,她就径直去了刘厨娘的厨房,纪澄苦学厨艺倒不是因为爱好,只是为了讨老太太喜欢而已。如今大家闺秀其实哪里用得着下厨,偏老太太觉得真正的淑女闺媛就该是德容言功都上佳的,这女红、厨艺都是女儿家该拿手的东西。
女红纪澄是差了点儿,就只能往厨艺上靠。不过老太太的厨房里有鲁大娘掌勺,她吃了十几年鲁大娘的菜,口味都习惯了,所以纪澄这一手厨艺如同刘厨娘一般都没什么用武之地。
不过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cha柳柳成荫,老太太不用纪澄动手做菜,偏那日安和公主到芮英堂用饭,却喜欢上了纪澄的手艺。
打那以后安和公主屋子里的微月就时常来向纪澄求助。安和公主的胃口一直就不好,每顿的饭菜用得都极少,做丫头的为了讨得主子欢心,什么招式都用完了,这就求到了纪澄这里来。
于是纪澄从微月嘴里得知了安和公主不少的喜好,比如安和公主嗜辣又贪杯,喜歌乐舞,磬园里头安和公主住的芙蕖院每日都是丝竹声不绝。
纪澄搅着手里的汤勺,熬着锅底,从刘厨娘珍藏的罐子里掏出了几缕稻糙一样的东西放入锅里。可别小瞧了那稻糙,可是刘厨娘在滇黔的大山里挖出来的,香气十分特别,状似稻糙,只是比稻糙白一些。
纪澄做菜喜欢求新,安和公主喜欢她做的菜,她其实也喜欢有安和公主这样的“知音”,沈芫她们都说吃不惯她的新菜,只安和公主每次都很给面子。
这回这汤锅,又红又辣,却又别具香气,纪澄尝试过这里头煮寻常的ròu是很一般的,唯独煮河鲜虾蟹则别有风味儿。同时还得备蘸酱,纪澄想着汤锅已经很辣了,那蘸酱就调制得甜一些,加了芝麻甜酱,还有熬制的奶酪进去。
刘厨娘尝了尝,直夸纪澄在厨艺上有天赋,其实她到现在都没离开沈府,多少也是留恋纪澄这么个徒弟。
到晚上,微月喜滋滋地来找纪澄说话,说是安和公主今日用了两小碗饭,她得了不少赏。
纪澄笑道:“这就好。”
微月见纪澄宠rǔ不惊的样子,其实是有些纳闷儿的,她本以为纪澄会顺着竿子去巴结安和公主,可都过了这一、两个月了也没见纪澄得寸进尺,微月心里就你高看了这位商户出身的纪姑娘许多。
微月是安和公主身边的凌姑姑养大的,凌姑姑当初在宫里是就是管事宫女,无论是才识还是能耐都高出常人一大截,十分受当初的太后和安和公主倚重,她养出的丫头绝对不比某些大家姑娘差。
微月每次来虽然装得天真活泼,但其实鬼心眼儿比谁都多。
“公主娘娘的身子一直不算太好,纪姑娘你怎么不给公主做些药膳调理身子呢?我听说你很会做药膳的。”微月状似无邪地问。
纪澄笑了笑,“在老太太那儿用饭时,我见公主娘娘从来都不曾动过老太太那些药膳,可见她是十分不喜欢的。她胃口本就差,我便是做药膳她也吃不进去。她常年都吃得少,那胃早就萎缩了,如今只能慢慢用她喜欢的饭菜开胃,等她渐渐地吃得多了,胃又变大了,再给她做些药膳吃。”
“原来是这样。”微月恍然大悟,心道纪澄真是既细心又用心。
纪澄有心刷安和公主的好感,又道:“听姐姐说公主娘娘喜欢饮酒,夏日里葡萄出来那会儿,我自己酿了些葡萄酒,你不妨拿回去给娘娘尝一尝。”
微月没放在心上地道:“那个啊?宫里头皇上每年都给公主娘娘送好几桶来呢,娘娘也不爱喝。”
纪澄道:“宫里的酒虽然是西域进贡过来的,可是长途跋涉之中保存不得宜,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等到了宫里那酒早就变味儿了,并不好喝。这酒我是跟着刘厨娘学的,她又向西域的酿酒大师求教过的,做法同那边儿的人一模一样,你不妨拿去给公主娘娘尝一尝。听说葡萄酒有许多益处,美容养颜不说,只要不过量地饮酒,对身体也有好处。”
微月见纪澄劝得殷勤,心里不想扫她的兴,毕竟她还得指望纪澄给公主娘娘做菜呢,于是便从纪澄这里拿了一水晶瓶子回去。
微月走后,纪澄让柳叶儿伺候她梳洗沐浴,在厨房里带过怎么都会带有油烟味儿的,她自己很不喜欢,所以每回下厨之后都要全身清洗。
纪澄躺在浴桶里,有一勺没一勺地拿着水瓢舀了水从肩头往下淋,心里却想着她也不知上辈子是欠了沈彻什么,这会儿就要伺候他母亲的吃食,还要费劲脑子帮沈彻垄断晋地贩卖军械的生意。
纪澄这厢忙得不可开jiāo,沈彻那边却又是另一番qíng形了。
熬过了炎热的夏日,楚得楚胖子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可以尽qíng地在女人身上耕耘了。夏季太热,热得他完全不想动,连平日最喜欢的活动都放弃了,当了几十天的和尚。
这会儿天冷了,动起来才暖和,所以隔三差五楚得就要呼朋引伴地出入秦楼楚馆。这日楚得逮着沈彻,自然饶不了他,他每回看见沈彻就心痒,就想看这尊佛走下神坛làngdàng的模样,可惜每回都没成功,但是楚胖子从来不泄气,他就不信沈彻不是个男人。
这日去的是小楚巷的花满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儿,使几个银子都能随便睡的地方。
“你怎么老喜欢这种地方?”沈彻微皱眉头地问楚得。尽管花满园拿出了全副尽力伺候沈二公子,可是她们财力物力有限,酒菜都不对沈二公子的胃口。
“你就是忒刁。”楚得没好气儿地道,“到这种地方来谁是为了喝酒吃菜啊?你是不懂这里头的妙处,这儿的女史个个儿都是身经百战,无论是技术还是耐力都甩了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魁娘子好几条街。我又不是钱多了烧得慌,在这儿使,爷我高兴。”
楚得的话音刚落,就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死,他站直身子,打了自己一巴掌,真是最贱,称爷称得太顺溜了。
楚得贱兮兮地凑到沈彻跟前,“我跟你说,这儿的小鱼仙也是我前不久才发现的,那处特别的妙,天赋异禀,你要不要试试?吸得你哟魂都快没了。”
沈彻一掌撑开楚得的脸,他虽然不做这种事,但从来不扫别人的兴致,何况他本就是来找兴致的。
“玩儿你的去吧,别管我。”沈彻道。
楚得得了令,也就懒得理会沈彻了,同旁边几个好哥们儿自顾自地慡去了,这些人都是欢场老手,等闲的东西早就激不起他们的兴趣了,以至于都有些特殊爱好,比如楚得就喜欢在人前表演,觉得格外欢畅。
那小鱼仙生得清清秀秀,在京师一众花魁娘子里自然就称得不出彩了,但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每日点她的人可多着哩,全是冲着那妙处来的。
沈彻虽然看不出她的妙处,但小鱼仙那一管声音“哼哼唧唧”起来,的确是有些味道的。
小鱼仙骑在楚胖子身上卖力地伺候着他,可那双眼睛却一点儿也不老实地瞄着堂中正榻上坐着的沈二公子。
小鱼仙这是第一回见沈彻,只一眼就被他的样貌给迷住了。清隽矜贵,尤其是那双眼睛,湛亮深邃,似万顷寒夜里指引方向的那颗星星,眼尾扫过你,就能让你从尾骨往上泛起苏、麻。
他的气质有些冷,可又不是冰天雪地那般的荒凉之冷,而是能开出异香寒梅的那种冷,让你想亲近得不得了。
小鱼仙浑身泛起火热,伺候起楚得更为用心,只因她眼里心里看见的都是另一个人。小鱼仙叫得有劲儿,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能叫沈彻侧目多看她两眼,能为她所动,施舍她一点儿恩泽。
小鱼仙那热辣劲儿,看得与楚得同来的那两人眼睛都直了,就等着排队了。
沈彻却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榻上,而且身体越坐越直。托楚得的福这等活chūn宫沈彻看过不少了,并没什么滋味儿,只是心里忽然想起凌晨遇到的纪澄,晃眼间似乎又看到了天香楼时她如灵蛇一样扭动的臀,伴随着鼓点,让人的身体起起伏伏,少不得就动了些念头。
无关qíng爱,不过是本能而已。
沈彻心中悸动,缓缓闭上眼睛运功调息。随着他闭上的眼睛,小鱼仙也渐渐地成了死鱼,没了活泛劲儿。
楚得心知肚明原因,用力地扇了小鱼仙的肥臀一巴掌,“没吃饭啊?!”
小鱼仙脸上含着笑,心里却滴着泪,她和他那样的人是云泥之别,中间差了千山万水,哪里又能引得他侧目呢?便是他有心施恩,可她如此肮脏又哪里敢承受。
生而下贱,命运转无可转。
沈彻不知调息了多久,月升日落,日落又月升他这才睁开眼睛。
楚得是第一个发现的,赶紧凑到沈彻的跟前来,“你这回是吃了什么大补药,这一入定就是一天一夜,真要成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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