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恍惚之间,我的手腕忽地被人叼住,反转了过来,手腕被捏得生疼生疼,等醒悟过来之时,手里的韧丝绿叶已被君楚禾夺下,而被制于我的手下的长公主已站了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我只觉眼前一晃,脸上一痛,听得一声脆响,面上便挨了一巴掌。
她还yù再打,却被君楚乖拦住了:“别让人看出端倪。”
她这才罢手,恨恨地向君楚禾道:“你出的好主意!”
我被打得身子一侧,倚在了木柱之上,感觉两道目光有如实质般地剐着我,仿佛要将我身上的皮ròu害了下来,这便是我的娘亲,我盼了多年的娘亲。
我垂头而望,柱子上雕的展翅飞鹰有祥云围绕,一轮红日从云涌之处升了上来,我撑着柱子勉qiáng站定了身子,向面前站着的两人微微而笑:“娘亲,父亲,时日已然不早,为两位思量,还是尽快送我回去的好。”
我看得清楚,君楚禾手指尖夹着的正是我系于长公主颈间的韧丝,那片薄片般的绿叶被他拿起反复观看。
长公主听了我的话,脸上怒气更甚,似要上前拉扯,却终忍住了,室内的灯光照于她的脸上,使她的脸洁白如玉,在这一瞬间,既便头上还有乱发垂落,脸上犹有泪痕残迹,她也恢复了那清贵高傲的模样,眼睛更是清冷如冰。
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吧?
她道:“司马,还不送她回去?”
君楚禾将手里的韧丝绿叶收入袖中,脸色也变得平静淡然,微微向她弯了弯腰,向我道:“走吧。
被长公主打过的脸有些痛,背部撞到了柱子上的鹰嘴也有些痛,不过还好,他们始终不敢动我,为了我腹中的孩儿,还有他们还可利用的身份。
夜已然深了,残月挂于空中,却没有繁星相衬,只有广阔的深蓝夜空,将那一轮弯月更衬得孤单凄冷,院子里静悄悄的,我们走出来的时候,有侍婢匆匆而入,手里拿了药油,随之,木门便在我们身后关合上了,我知道,她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上轿之前,君楚禾叹道:“辗玉,如果你糊涂一些该多好。”
我道:“我也想糊涂一些,但我忘不了那些跟随你的人……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原因,都不应该拿这么多人来牺牲,父亲忘了,他们都是你的将率子侄,就为你一已之私,命丧huáng泉。”我抬头望他,院子里夜色极暗,他的脸朦胧不清,仿佛一个影子,“所以,每当我想糊涂的时候,便会想起他们,您的心底……难道没有一丝愧疚?”
他没有答我的话,只道:“上轿吧……”又对轿夫道,“送她回去。”
轿子被抬了起来,我揭开帘子往后望,只能望见他的身影在黑暗之中渐渐模糊不清。
他为什么会和长公主走到了一起?她那样恨他,却依旧与他合作,看来,权力已让她丧失了理智。
我始终没有弄明白,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绝qíng绝义之人。
可我知道,我与他们已然彻底决裂,他们不会再顾及我……也许他们达到目地之日,便是我丧命之时。
回到院子,夜色更深了,小六和小七依旧等着我,脸色自是担忧的,我让小七传一个消息给江紫初,叫她明日赶在乌木齐回来之前制出一把由金铁之jīng锻成的匕首,等乌木齐回来之时,便告之他这个消息。
小七大吃一惊,道:“如此一来,乌木齐不就知道了炼铁之法.
如果让他们大量生产,那么……”
我道:“乌木齐手里的金铁之jīng已不多了,再则,此种方法如果这么容易被人学了去,谟北也不会每一代只出一名炼制天才了,你放心,既便他bī着江紫初赶工,也赶不出来多少的,反而……”我笑了笑,“只这一把匕首而已,便会让他们猜疑加深,他哪会想到,我用于长公主身上的韧丝薄刃,其用途不过如此而已。”
我原本就没有想过能劫持长公主逃出西夷,以我现在未恢复的身体怎能成行?我如此所为,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看到我所用之武器而已,金铁之jīng制成的韧丝薄刃,会出现在我的手里,这本就是一件异事,他与乌木齐合作,想必也知道金铁之jīng炼制出来的重要,一直以来没有打制出来的兵器,忽然出现在了我的手里,他会怎样?如果,他产生了怀疑,乌木齐在瞒着他偷偷地打制大量的兵器,他会怎么做?
他会想,乌木齐可以用金铁之jīng锻成绿叶韧丝送给她,那表明.
大量的利刃利箭已然制成,他却私下压住这消息,密而不发,是何道理?他终于想甩了我这位帮助他的人吗?难怪我的女儿会一点儿也不相信她娘亲,想必乌木齐或多或少地向她透露过长公主的秉xing?看来,乌木齐已然做好了过河拆桥的准备。
我为什么这样的肯定,皆因为我与他相处良久,年少之时尽力应他所求,也被他所疑,当一切真相揭开之时,回想以往,我才明白,原来许多被我自己忽视的细节,让我认不清他的面目。
还因为,他用来禁制小六小七的手法,用的是那本《独月志》中的手法,这本残卷在我与小七的手里停留过,他不会不知,我不认为他这样做,是为了暗地里帮我们,他也开始怀疑乌木齐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láng王
乌木齐天生是糙原的láng王,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受人cao纵?
那么,他便会去求证,我想,近几日,他会暗自观察炼场,更会亲自询问乌木齐,而此时,江紫初再将这把匕首呈上,乌木齐会告诉他金铁之jīng炼制成功了,如此一来,却会更引起他的怀疑,因为,他会想,前面耗费的大量矿石去了哪里?当真作废了吗?
人的疑心一起,便不可抑制,虽然找不到那批制好的利器,但是,他更会以为乌木齐一言一行无不透着蹊跷。
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会不动声色,但却暗地里开始布置,让两虎相争,他取渔人之利,一向是他喜欢的方法,他终会引来乌木齐的敌人,甚至会帮助那人,让两人两败俱伤。
那么,夏侯商到时,便不会这么的危险了、
我知道,他终会来的。
有的时候,一条韧线,一片薄刃,便会让两个盟友反目成仇。
他当然会怀疑我故意现出这武器,好让他猜疑,可一个人的本xing,却是自己怎么样抑制也抑制不了的,即使他明白,他也会猜忌乌木齐。
因这种猜忌,早已经开始了,我不过给他加了一把火而已。
过了一日,乌木齐回来了,江紫初偷偷告诉我,她将那匕首jiāo给他的时候,他极高兴,赏了许多东西给她。
她说到这里,眼神依然平静淡然,或许她对乌木齐,再也没有留恋了?
她告诉我这个消息,是借着给我品评绣有六宫戏婴的锦缎被面而来的,乌木齐让她替我准备婚嫁用品,让她接近小六,将她利用的无所不用其极,终让她认清了所有事实,心便早已冰冷了吧?
自上次之后,她便越来越消瘦了,原本圆润的脸颊见了下去,肩膀几乎不能盛衣,她原是个温柔婉约的xing子,却更是沉默不语,只是眼里偶尔冒出的炎焰,似要将人烧毁,她过的极辛苦,要忍着对乌木齐的恨意qiáng颜欢笑,我有些害怕她这样的qíng形会让乌木齐看出端倪来,可奇怪的是,乌木齐没有产生怀疑。
也许,他的心一直在金铁之jīng之上,又或许,她知道对他最好的报复,莫过于助我达成心愿?所以才能如此隐忍?
她一心所托非人,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一般的女子,就算出身豪门大阀,养在深闺之中,也会对乌木齐这样的男子暗生qíng意,更何况她虽是江妃侄女,却来自民风淳朴的漠北,再加上他有意为之,百般讨好,她又怎能抵挡?
而庆幸的是,她终于醒悟过来,他不是自己的良人。
乌木齐得知金铁之jīng炼制成功,也曾想过哄她拿出秘法,大量生产,可终被她极巧妙的回绝了,加上金铁之jīng所剩无几,这才让乌木齐暂且放手。
我坐于窗前,手边的矮榻上之上,便那幅青锻绣白子的缂丝被面,青白的日光从镂空雕花的窗棂投she进来,照与被面之上,使那上面纯净无暇的幼儿眼眸更添了几分灵动,他们脸上带了憨憨的微笑望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地抚着小腹,他如果出生,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
“在想什么?”
忽的,一双手放在了我的肩头,让我qiáng自压抑才不会惊跳起来。
“在想,这幅图真能带给人好运?能让人子孙满堂?”我道。
乌木齐的手从我肩头离开,放在那幅绣品之上,笑了笑:“其他人我不知,但如果是你我,却一定会的。”
我道:“我如今却只求能保他平安就行了。”
他看着我抚着腹部,脸上却依旧朗月风清:“有本王的保护,你还怕不得平安?”
对他,我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而已,所以我道:“那可难说,这西夷王宫,并非你一人做主。”
“可这里,却是本王的属地……”他有些疑惑,抬眼望了望我,我却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看来,他还不知道君楚禾那晚和我相会之事,我暗暗吃惊,君楚禾的势力竟然已这样的深了?
“看见这百子图锦缎,这些稚儿的眼眸无忧而快乐,想必周围又能护着他们的娘亲,我便想,如果我护不住他,那会怎样?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娘亲,打小,就没有娘亲护着我,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呢。”
手指抚在那用浅色丝线绣成的孩童粉嫩的手臂之上,仿佛感觉到了他手臂的柔软温嫩,她,从来没护过我,略知世qíng之后,我也曾问过父亲,但只换得父亲不耐烦的推脱,到了后面,我便不问了,我一向是一个会自己找乐子的人,可我没有想到,她从未想过要护着我,甚至当我为累赘。
“你今儿怎么啦?”他语气终有了些疑虑。
我知道我的目的已然达到,无论君楚禾如何掩盖,只要他有心,便会知道当晚的qíng形,我没有想到君楚禾会连接走了我之事都没有来得及向他说,看来两人之间的嫌隙当真是日渐加深,依君楚禾的脾xing,他日后一定会向他提及此事,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如果我没有事先作此预防,那这件事恐怕便会乌木齐忽略了过去。
如今看来,君楚禾再向他解释,也不能稍解他心中的疑意了。
两人合作,本就是各取所需,维系他们关系的,是长公主,但长公主还是那位让乌木齐给她梳发髻的女子吗?她的要求,怕是更多,想必乌木齐也明白这一点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云外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