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忘不了墨子寒在王府之时,那贴在我脸上的冰冷剑锋,而他,来到这里,恐怕也不是偶然。
早就听闻他睚眦必报,xing格偏执激狂,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果不其然。
他用手里的马鞭随手一挥,马鞭如蛇般婉延缠绕,了下子便卷了那女孩子近前,向掌拒的道:“听闻你这样织纱出名,有薄似烟雾之称,本府着人新排的《寻芳舞》倒正缺少披纱,就以她为模,让本府看看,你家薄纱,是否真轻薄似雾?”
《寻芳舞》却是jì院红楼之间流行的舞蹈,女子常不着内衣,仅以薄纱披身,肌肤可时隐时现,极尽诱惑,此等舞曲,自是一向被人称作yín词艳曲的,却被他当庭提及,那掌柜原本侍候的,都是豪门贵族,风雅文士,很少听见此等污言秽语,如今听了他的言语,连脸都绿了。
就连媚蕊,脸色微红,都露出了不屑之色。
当朝皇帝,所宠幸的,就是这样的人?倒叫我大开了眼界。
第十九章救人
他手腕灵巧一卷,鞭子便从那尚满脸朦懂惊慌的女孩身上滑下,未等她略松一口气,那鞭子灵巧如蛇,呲拉一声,居然将她身上破乱的外衣卷了下来,露出里面穿着的中衣,那女孩尖声惊叫,却引得周围侍卫哈哈大笑。
他竟然胆敢如此!
媚蕊站在我的身后,呼吸却急促了起来,刚叫了一声:“主子……”
我却对惊魂不定的掌柜道:“这匹布料的确不错,帮我送往宁王府吧。”
沉香织金发出隐隐暗光,我左手抚了上去,却感觉手心隐隐作痛,原来,却是指甲刺痛了手心。
厅外鞭子再卷,那女孩的中衣被撕破衣袖,露出略显瘦弱的胳膊,她却只懂得绻缩在地上,竭力掩住luǒ露的肌肤。
墨子寒在帘外浅笑:“掌柜,还不拿了那薄纱过来,给她披了上身,让本府看看?”
那掌柜惊慌失措进来,揭起珠帘,我看见墨子寒含笑的双眼斜斜地扫了进来,眼角带起无尽的嘲弄,却随手一鞭,那鞭梢却又卷上了缩在地上少女的肩头,露出一大片洁白的肌肤。
旁边的侍卫喝彩叫好。
我再也忍不住,站了起身,揭帘来到前厅,道:“墨大人,好兴致!”
他收了马鞭,将马鞭折叠放进右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左手,笑道:“宁王的美人倒真是什么闲事都管。”
屋内虽不明亮,可他的身影却风神如玉,衣着jīng致,仿如壁人,跟随在他身边的侍卫,也皆是千挑万选出来容貌好的,人人皆身穿一身绿衣,手持金鞭,骑一色的青骢马,行走在街道上,便是一幅美到极致的风景,曾引得街边无数少女以瓜果相投。
可惜的是,虽有玉山倾倒之容颜,却言行可憎之极。
我淡淡地一笑:“妾身奉太后之懿旨,为连缀银丝铠甲采办织物,未曾想竟惊扰了墨大人,当真对不住了。”
他眼神一凝,在手上敲击的鞭子便略停了停,向我拱了拱手,道:“臣自当谨尊太后懿旨。”
室内有些尚倚在柜台边脸带了笑意的侍卫神色便变了,虽不至于马上跪下,却也立刻脸色端正了起来。
果然,这位虽身处深宫的女子,虽只略略提及,依旧能让他人闻之而敬。
“墨大人当日在宁王府惊鸿一舞,真让妾身大开眼界,特别是最后一招,剑尖呈酒,仿若叶卷珠溜,荷香送风,妾身来自西疆,不比中原女子,自幼便游走四方,瞧得墨大人的最后一舞,倒有些眼熟。”
原本淡漠冷静的双眼终露出了些许惊意,他抬眼望我:“花美人当真见多识广。”
珠香劫原是西夷国皇族的武技,甚少外传,近年来西夷国立了金络为可汗,他志向远大,意图染指中原,派了无数细作潜伏各府,在对待此事之上,自太后以下,朝廷倒是上下齐心,不管他的武或舞,与珠香劫有没有关联,但凡能让人怀疑的,都会给自身惹上无穷的麻烦,我想,他不会期望这种麻烦的,既便他是皇上的宠臣。
凡能长袖善舞的,哪一名不jīng觉乖巧?
张狂跋扈能对待的人,不过是他能欺压的罢了。
例如在地上簌籁发抖的小女孩。
墨子寒一惊之后,却是一笑,脸上却带了些不以为然,道:“可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笑了:“妾身自小谨言慎行,所思所想,不过想早日完成银甲,不负太后她老人家所托,其它人等,妾身自是无法顾及。”
墨子寒浅浅一笑:“不知在下可否帮得到美人?”
我道:“妾身初掌此职,急缺巧手擅织的女子,妾身见墨大人身边这位奴婢就不错,有一双纤长秀美的手,稍加训练,恐能织出一手好布,不知墨大人可否割爱?”
他似笑非笑:“如果本府坚决不让呢?”
我从袖中取出huáng色布帛,轻抚了上去:“难道墨大人真要妾身拿了太后懿旨出来宣读?”
他这才垂首低声肃然:“奴才谨尊太后懿旨。”
我浅浅一笑,将那布帛收了入怀,走近他的身边,见他身后跪着的女孩虽伏在地上,尤抱着臂膀簌簌发抖,媚蕊早拿了件披风过去,给她盖在了肩上。
我们走出店门之时,只听墨子寒在身后道:“花美人当真是不同凡响,先给人下马威,再以短相胁,最后才提出要求,让人拒无可拒,难怪能讨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好。”
我回过头去,在一帮绿衣侍卫的衬托之下,他丰神如玉,左手持了金鞭,浅浅而笑,仿若厅堂之中一道淡淡的暗影。
我知道,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他的身后,站着的是皇帝,我虽用太后懿旨压下了他,但我知道,无穷无尽的麻烦还在后面。
临到了府门,媚蕊才低声道:“主子,你随身带了太后懿旨?”
我淡淡地道:“你忘了,我们采买的布匹,其中一块沉香敛金布样,却和那一模一样!”
媚蕊眼有震惊之色:“如果当时他坚持查看……”
我冷冷地道:“他怎么可能有胆查看?”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世上万物,莫过如此。
这小女孩是果是蔡志和的孙女,名唤蔡菁,洁身之后,如雪的肌肤便显露了出来,眼中虽还是消失不散的惊慌之色,但大家闺秀的气质却隐隐显现,媚蕊让她作了我身边的一个小丫环取名媚月,墨子寒既能将她从囚犯阵列带了出来,自是有办法让人不再追究,对此,我倒是不太担心。
只是这媚月到底大家出身,对侍候人的事颇为生疏,人也变得呆呆的,有时屋里没人,叫她泡杯花茶,她便泡了杯绿茶过来,叫她端碗红豆汤,她便端来盅绿豆沙,如此种种,叫人很是不耐,为免她不惹事端,我唯有不轻易叫她做事,又吩咐媚蕊对她小心照看。
第二十章挑逗
府内添了这么一个小人儿,不过是一件小事,连宁王都没有惊动,不过他某一日又伤chūn悲秋地想起君辗玉了,来到我的院子里,和我聊起了君辗玉训练新兵之时的种种:记得有一位北方来的兵,身材高大,脾气bào躁,很有些拳脚,凡这种人,肯定是自视过高的,欺侮矮小新兵那是自然的了,君辗玉见此,便派他做了十天的箭人,所谓箭人,有点儿三国里糙船借箭里那糙人的意思,身上挂了无数的披甲,以承受新兵练she,不过三天,那新兵便老实无比!
他一边说,我则一边随声附和,每当说到君辗玉之时,脸上还变幻各种崇拜敬仰之qíng,以配合他语气语调抑扬顿挫,果让他说得神采飞扬,继而陷入莫名的悲伤之中,对其它事物的敏感度降到了平日的水平线以下。
于是,我再不经意地提起路遇墨子寒,救了蔡菁之事,他到底是位身经百战,历尽官场的,马上皱起了眉头,想是计算起了救蔡菁之后带来的种种麻烦。
我轻叹一口气,道:“如果蔡菁随家人流放西疆,以她的容貌,只怕会下场不堪,当年,君少将是最见不得这样的。”
我明显瞧清他眼神一软,脸上坚硬的线条便软化了下来,眼眸之上仿佛蒙上了层雾,喃喃附和了我一句:“是啊,当年若不是他,也不会废除了那营jì之陋习。”
我委委地叹了一口气,配合着他的qíng绪,彼时室内的灯光淡淡地撒了下来,光影摇曳,映在他的脸上,竟带了几分郁郁,我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只道:“王爷,不如臣妾叫人备几样小菜,叫了林姐姐过来,为您唱上一曲?”
他奇道:“你不怪她?”
我知他在问上次的事,便笑道:“有什么好怪的?她也是为了王爷好。”
他显然不相信我的话,却只笑了笑,道:“好吧。”
林美人走进屋门的时候,穿了一件粉红抹胸,八瓣撒金裙,外披一件薄纱,头上独cha一支翡翠钗环,整个人清慡而娇媚,她带着怯怯之态望了我一眼,才向王爷行礼。
我一见她的神态与穿着打扮,就知道她有心向我示好,便浅浅地笑道:“王爷对姐姐的舞蹈记忆尤深,巴巴地要请了姐姐过来一舞……”
她眼内露出喜意,转眼望向宁王,他的神qíng却略有些飘忽,想是还未从刚刚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只敷衍道:“花美人既然叫了你来,便舞吧。”
她的左手便抓住了腰间的丝带,握得指尖发白,我只诈做不知,靠着宁王,轻轻巧巧地将桌上的紫色葡萄送入宁王的嘴里,在他耳边道:“王爷,西疆来的葡萄,经了烈日寒冻的温差,可甜着呢。”
显是‘西疆’两字打动了他,他便用嘴含了,回过头款款向我微笑:“真不错。”
他伸出手揽住了我,我则趁势靠在了他的身上,回眼望过去,便见林美人略施脂粉的面孔微微地发白,脸上竟仿佛戴上了一层硬壳,呆呆地立于厅中。
宁王回过头望了她,略皱了皱眉,我便娇声笑道:“姐姐,王爷想要看舞呢。”
屋内管弦声起,林美人婉转而舞,软腰如绸,眼波如chūn,却是可惜,宁王被我手里的葡萄吸引了,一颗一颗任我送入他的嘴里,一曲舞罢,他的眼波竟没有几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和葡萄对付上了。
林美人之舞,要求身材婉转柔软,身形摆动极大,如是平常,她舞罢之后,脸孔之上便如落有烟霞,隐带了胭脂红色,今日舞罢,却是面孔煞白,额上虽隐有汗珠,却如珠滚瓷盘,美虽美了,却带了些凄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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