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家不是找的他,讨论的是比较敏感的问题,他如何能cha言?
所以,他只能静静地坐着!
再说了,他昨天才得了一项好处,今天见了太子,脸色就有些不自然,虽说人家太子脸色从容,仿佛不以为意,行礼之时依旧是弟恭兄亲,但他却是怎么还敢出头给太子添堵?
所以,我认为,夏候商坐着的虽是huáng杨林铺了锦缎的椅子,恐怕也如坐在热锅上差不了多少。
还好,殿内安静了不一会儿,皇后皇上便驾到了,又隔了一会儿,皇太后拄着龙头拐杖也满脸慈祥地出现了。
三位至尊贵人在堂上坐定,乌木齐倒是神qíng恭敬起来,酒也不喝了,端端正正地坐着。那身姿仪态比礼部侍郎更为标准,有心人见了更是忿忿不平,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他只尊皇帝皇后,皇太后,所谓太子,只配让他糙莽相jiāo吗?
又是一翻忙乱行礼,各部官员和皇室子弟坐定,乌木齐也跟着坐定。
皇太后目光如注,哪壶不开提起了哪壶:“噢,乌木齐王子,您没来天朝几日,礼仪倒是学得中规中矩,可难为你了。”
我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事,就没个人传进皇太后的耳内,看来老佛爷是故意如此的。
乌木齐对太子不恭倒没有什么,但皇太后的揄揶,却让太子脸色一白,眼底又是一红。
这老太太记仇呢,寿景宫发生的事还没完!
太子想要重获老太太的欢心,看来得有些日子了。
皇帝到底是偏坦自己这个儿子,咳了一声道:“母后,时辰既到,开席吧。”
皇太后恩了一声。
手持拂尘的太监一声唱诺,宫人们端了红漆木盘将菜流水一般地送了上来,绡纱扫过无尘的地板,乐师奏起了中韵和乐,悠扬平和的乐音与满室的菜肴香味,略略减少了一些厅内的紧张气氛。
皇太后起筷之后,皇帝皇后便笑着恭请群臣,还特地赐了几样颇具糙原特色的菜肴给乌木齐。
开席之后,歌舞跟着上来,皇家歌舞,自是宏正大气的,虽是舞姿奥妙,舞技如仙,可每一次宴请,差不多都是这些,所以,厅内之人看的没有几个。
乌木齐更是显得兴味索然,抬头不过看了几秒钟,就开始吃桌上的菜了。
原本这宴请也不过是为了彰显大国气势,依照旧例而行,可乌木齐那厌厌之色表现得太过明显:两个歌舞之后,他微闭着眼睛坐在椅子如和尚一般地开始入定了。
这下皇帝看不下去了,坐于上首的皇太后脸上都没有疲色,你倒先疲倦了?
所以,他一挥手,让歌舞退下,向乌木齐道:“乌木齐王子,这菜可合您的胃口?”
乌木齐浑身一颤,睁开了眼,很像是在睡梦中被人打扰了的样子,慌慌的向皇帝拱手道:“皇上,对不住,本王是个粗人,听惯了糙原上粗邝的嘹歌,您这些柔软亲媚的歌舞一起,本王便如躺在篓中,忍不住想睡了。“
皇帝脸色都变了,他辉鸿大气的皇家歌舞比喻成摇篮曲!
虽则乌木齐这次是来上贡求和,以示百年之好,但他一再的挑衅,却让堂下人人都怒气难平,心想不过一个战败之国而已,尚且如此嚣张!
可人家又说了:“皇上,臣下说话直慡,但大漠糙原上的人大都如此,你可别怪责臣下,哎,怪只怪臣下见识短浅,听不惯这文质彬彬的音乐。“
你能责怪他吗?人家已经认错了,还自承其短,责怪他,就显得天朝臣子没有气度,没有风度。
所以,皇太后最后当了和事老:“那依乌木齐王子的意思,这夜宴,要些什么节目才能让你不打旽呢?“
人人都听清了皇太后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偏乌木齐这时却听不出了,他兴致勃勃地介绍:“每到年假节日,我们糙原上的族人便会聚集一起,赛马,相扑,she箭,跳健舞,赢者,赢了的,才可得到糙原上最美姑娘的青睐。有别国使者前来,便请他加入我们的糙原大会,以大碗斟酒,用银刀割烤好的羊ròu相请,如有擅武,更是邀请其进行相扑……”
皇太后听得不耐烦了,淡淡地道:“那倒是对不住了,此乃天朝,自有天朝风俗,王子如果似那幼儿,耐不得久坐,要不要哀家准备个睡榻换了你那张椅子?”
此话一出,堂内众人皆哈哈大笑。
那三皇子夏候昌年青气盛,早憋了一口气,更是叫出了声:“皇祖母,说得好!”
乌木齐当既离座,口称该死,道:“皇太后,臣下该死,喝多了几杯酒,口出狂言,原是想西夷天朝既已jiāo睦邻友好之邦,臣下便如您的孙儿子侄一般,因而未免放肆起来……”
皇太后截住了他的话:“所以哀家才让人给你准备张榻啊!”
此话一出,堂下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乌木齐以四肢伏地,行了一个大礼,等笑声止歇,才道:“皇太后,臣下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着西夷天朝原来jiāo战连年,双方百姓死伤不少,既已和谈,便应放下一切恩仇,双方罢兵止刄,因而臣下此次前来将引得贵国军队如溃堤之势的罪魁祸首:勾刺箭也带了过来,以表我族永远罢用勾刺箭,以定与贵国休百年之好的决心,从此以后,勾刺箭便不再用于战场,只供玩乐舞宴,所以,臣下肯请,可否让臣下以勾刺箭为戏,博皇太后一笑?”
此番长篇大论一出,连平日里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动声色地皇太后当既站起身来,神色更是大怒,众人皆听得明白乌木齐看似恭敬实则张狂无比的一翻言论:我族仅用一供以玩乐的勾刺箭,就让贵国军队损失过万,如溃堤之势地败走,贵国放心,我国既与你国jiāo好,绝不会再用勾刺箭伤你们的心……就算不用此物,我国军队以后一样能反败为胜!
第七十三章为戏,还是杀着?
听他的言语却是滴水不漏,仿是在堂上请求对方派人出来,仅供嬉戏玩乐,可众人都明白,如果今天不想办法打下乌木齐的气焰,等他回国之后,只怕两国又会再起争端。
皇帝神色更是冷到极点,一连说了几个好,才淡淡地道:“不知王子,准备怎么为戏?”
乌木齐王子浅浅一笑,他本来面色就呈小麦之色,脸上神色在灯光下一照,居然有些暗红,仿佛青年遇到心仪的少女,竟有些害羞的神色:“既是以勾刺剑为戏,自然得有人配合,臣下既然已与贵国修百年之好,臣下自是有如皇太后的子侄一样,我国虽无天朝如此繁多的礼教仁仪之防,但有一点还是尊崇的,既是尊卑已分,我父既已向族人承诺,让臣下拜了天神,按道理来说,与臣下为戏的,自是你国已拜天神之人,只可惜,贵国那人却是千金之子,不做垂堂......”他轻轻一叹,眼波凛凛一转,“也罢,我国被贵国称为蛮夷,总是没有贵国那么多规矩的.......就勉qiáng请宁王殿下陪臣下一戏吧!”
此番长篇大论一出,众人皆沉默不出声,腹中自是积了一肚皮的怒火,皇帝更是脸黑色如锅底一般,如果他一开始就以要求太子陪他下场,我方自是能找出无数推脱的借口,谁知他明讥暗讽,把太子批得一文不值,再用言语贬低已方,称自己为蛮夷,反而自请被称为战神的宁王下场,如果皇帝答应了他的话,那么,太子以后在众臣面前会不会抬得起头来呢?
他说得不错,两国既为友邦,他为日后的汉王,那么,有资格与他jiāo手的,便只有太子殿下了。
我暗自叫说,深感孺子可教,如此一翻话下来,挤兑得太子脸一阵红,一阵白,又岂是常人可以做到?
太子眼底又现了红意,忽然站起身来......不过,坐在台上的皇后悄悄地向他摇了摇手,他便又坐下了。
她此番手势打得极为隐蔽,不是我早就仔细观察,旁人只以为她左手伸起,拂了拂鬓角的乱发而已。
皇帝不问宁王,反问太子:“太子,你看怎么样?”
太子淡淡地一拱手:“本王平日注重治国之术,武技并不比二弟好,且乌木齐王子自认本国为蛮夷之邦,没那么多规矩,那么,就按他所说......”
他的话一出,虽是冠冕堂皇,但为战而退,先失气势,堂上堂下一片寂静,又听见乌木齐嘿嘿地笑了两声,那两声声音虽小,可有谁听不出其中的轻视之意?
我不用往众官员脸上看,便知道有些忠诚之士心中已升起了失望。
宁王站起身来,却是淡淡地道:“那儿臣便下去准备!”又向乌木齐道,“乌木齐王子,为是为戏,可刀剑无眼,如若伤了王子,让贵国天神降怒,便由本王一力承担。”
他说话不紧不慢,却是置地有声,如此一对比,在群臣心目之中的高下立分。
坐在高台之上的皇帝脸上现了复杂神色:“商儿,你的伤寒可好了?”
他说的是夏侯商身上的伤,原本是祭祀斋戒之日,父子两人都去了商团,夏侯商后来遇刺,御医来府上诊治,加上江妃娘娘到访,只怕皇宫里有些人早就已经知道了,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是不能承认的。
所以,皇帝只能称其为伤寒。
宁王拱手答道:“小病而已,儿臣无事。”
皇太后便叹了一口气道:“还好,哀家的孙儿尚有一位愿坐垂堂的!”又向旁边侍候的嬷嬷道,“给哀家备一碗冬瓜海带汤来,哀家忽然有些饿了。”
乌木齐不知这冬瓜海带汤是gān什么的,但天朝之人人人都知道这冬瓜海带汤是降火的。
皇太后以前从未表现出对几位皇子的不同喜爱来,皇帝册封夏侯渊为太子的时候,她并未表现异议,对宁王,昌王皆是淡淡的,以彰显彻底还政于皇帝,今日在这种qíng况之下,她如此一说,却没有任何人感觉不妥,我悄悄望过去,连那几位出自于皇后母族的秦家重员都将脸朝案台上望去,研究桌上的菜肴。
太子何尝不知道自己如此做失心失德,说出此话之后,脸上虽是依旧带了笑意,却是假得如罩上了一个面具。
而我知道,这尚且不够。
他一向谨慎小心,罗织罪名使人入罪之时,皆要证据极为充分,让人无一丝可翻案的可能,方自下手;行作jian犯科之事时,皆要找到可推卸责任之人,方自行事,连去西疆巡边,身边也要随时有几十高手保护,方出帐篷,正如他自己所说,不坐危堂。
这样的人,怎么如此轻易地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要使他不知不觉地入蛊,只能在让他感觉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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