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每天都到的挺早,慕九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公案后吃包子,满屋子里飘着股猪ròu的香味儿。慕九这里一进来,他没提防下,一口包子噎住喉咙,脖子顿时伸长成鹅颈,手指了她半日才挤出话来:“你来gān什么!”
慕九连忙给他递去一杯水,侍候着他喝顺了气,才深作了个揖,说道:“小的乃是为昨日罗衣坊青蛇jīng枉死一案求见大人。小的掌握了一些线索,想着大人或许会有用处。”
“什么线索?”刘俊打了个嗝,然后拿帕子擦了嘴,斜眼瞪她:“你认识这青蛇?”
“不认识。”慕九摇头,“不过小的知道梵丘山出了大事,那里的妖jīng们近来已接连丢失上千件法器,这青蛇jīng与之前小的抓获的那只犯事的大鹏一样都是为此事来天庭报案的。小的猜测,青蛇jīng的死,必定跟这窃贼脱不了gān系。”
“证据呢?”刘俊望着她,“你怎么证明偷东西的跟杀人是同一个人?”
“小的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如果大人能把这重任jiāo付与我的话,我保证一定将它查个水落石出!”慕九拍着胸脯说道。
“就凭你?”刘俊冷哼道,“省省吧!”
说完他从案头抽出个本子丢到她手里:“你知道的老子全都知道!陈瑛一个时辰之前就从梵丘山回来了。他不但查到梵丘失窃案,还打听到最近三个月里不时都有外人在梵丘附近出没。给你查,你倒是说的轻巧!”
慕九愕然。
刘俊喝了口茶,将杯子放在桌上又道:“郭慕九,你说说你脑袋瓜子里成天到底在想些什么?老子让你去扫街,你半天都没gān完就开了溜。老子答应你进巡察司,你倒好,这连半个月都没有,你又跟老子说什么要侦查办案?
“你当这巡察司是你们家开的是不是!”
慕九汗答答地垂下脑袋来。
说起来这话也没错,她到底只是个新兵蛋子,一进来就这种状况那种状况地出,眼下才进来半个月,就急着想查案立功,委实也是太急了些。
但她还是想争取……
“就算不能让小的负责办案,那能不能让小的参与参与?”她把语气放到最软。
没办法,求人办事就得学着把腰放低。要是争取不到办案立功的机会,那凭她每天轮值巡逻想要获取什么功绩,那简直是不可能。
“我真不知道你这挖空心思地究竟是想gān什么!”刘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你这么不懂安份守纪,就不怕老子把你踢到别处去?”
“大人就是将小的踢去了别处,小的遇到这种事,也还是会这么做!”
他一贯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令慕九有点着急,“进天庭来服兵役的哪个不是想借着役期立功获赏?小的一不违法二不犯事,gān起活来也从不拈轻怕重,男人们能做的我也能做,不过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缩短进阶的时限,为什么我不能争取?”
不知是她说太快还是因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刘俊反倒是愣了一愣。
慕九咽咽唾沫,退后半步,又嗫嚅道:“小的不是有意冒犯大人。实在是,小的也想被公平对待。”
刘俊盯着她有好一阵都没动弹,那双圆睁的眼里也看不出是惊是怒。
慕九渐渐有点发怵,到底是在他面前吃过亏的,方才那点勇气在这样的瞪视下瞬间退散。她摊开手掌在衣衫上擦了擦油、,说道:“小的,小的还要去巡街,就不耽误大人了。刚才的话,您就当我没说!”说完麻溜地将头盔戴上,拔腿就冲向门槛。
“回来!”
还没开溜得逞,沉喝声就在后头响起来。
慕九背脊倏地冒出片冷汗,将探出门槛的那只脚收回,在门下回了头。
“这案子不行。”刘俊还站在原地,脸色也还是那副随时都想找人开撕的模样,语气却不再bào躁了。
“哈?”慕九愣住。不行是什么意思?
刘俊深深看她一眼,缓步回到公案后坐下,说道:“这案子我已经jiāo给人办了,死个把妖jīng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而且已经查得差不多,很快就会结案,你就算参与也捞不着什么功劳。用不着瞎费功夫。”
“哦。”慕九收回下巴,怔怔应了一声。
争取不来她是有些失望,但是刘俊居然还会认真回应并且还解释原委给她听,这真是令人万万没想到。想不到原来这头蛮牛也有不发蛮的时候——但是,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死个把妖jīng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那他当天神色为什么会那么凝重?
妖jīng的命就不是命吗?就算她作恶该死也该依法处置,怎么能这么随便?
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愣着gān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巡街?”刘俊敲起桌子慕九赶紧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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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有人撒泼
陆压最近已经不出门。
他对这天庭本就没有多大兴趣,那些日子也不过是为了解环境才四处走了走。但这样也是有风险的,虽然他可以借慕九的随身之物遮蔽神识,总归效果没有那么好。白天虽说她要上衙也不能在家守着他,但好歹这屋子是她的,比起只拿一件随身之物在手,又不知好去了哪里。
他上午就找慕九的书看,午饭吃不吃全看心qíng,中午打个盹,下晌便起来研究对付铃铛之法。
他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但铃铛的报复是没有时效限制的,也就是说,不管他是如今就走,还是一万年后再走,该他倒的霉还是得他倒。
所以找个法子反制回去就势在必行。
“我出去买点菜。”
正歪在榻上推演,慕小星忽然挎着篮子到了他结界前。
“买菜?”他探了头出来,她们住天庭,天兵营里还有膳房,用得着买什么菜?
“我们带了个炉子过来,本来就是打算自己开私伙的,但是后来炉子要给你熬药,只好吃了膳堂。现在你终于不用吃药了,我们当然可以自己买菜做饭啦!”慕小星懒洋洋瞥他一眼。
陆压觉得真新鲜。“这么说天庭还有菜市?”
他还以为混鲲女娲他们在三十九重天种菜织布已经够奇葩了。
“当然有。”
慕小星说道,“天庭当官的好多都是凡人飞升上来。财神爷赵公明,托塔李天王等等,他们在凡间吃了一辈子粮食,突然让他们不吃不喝,能受得了吗?还有各间仙府经常要举办酒宴,没有菜市,上哪儿买菜去?”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慕小星一面腹诽,一面低头换鞋。
“那你有钱吗?”陆压好奇地问。凡间行贸易之事可都是要用钱的,难不成天庭还有通行货币?
“真俗!”慕小星跟他做了个鬼脸,“南天门内九成以上是官邸,剩下的便是些做买卖的。所有摊主们不收银钱,只收玉币或以物品兑换。灵力不能直接化物,也没有人舍得,于是各种成分的丹药啊,各种功能的兵器啊,灵shòu金丹什么的都算作货币。”
陆压了悟。略点头,扬手道:“那你去吧。我喜欢吃鱼。如果有酒的话,来半斤也行。”
慕小星倏地拉了脸,又没说要买给他吃,还真是不要脸。
懒得再理他,一扭头,咚咚跑出去了。
陆压也没理她,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居然透过结界从窗外照进来了,正想要起身关窗,忽然院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有夹杂着怒意的脚步声快速往院里走来。
陆压侧耳静听了一下,忽一下将结界收了,而后化为一道烟盘旋在窗户旁香炉上方。
“姓郭的你给我出来!”
来人居然是杨韵!也不知道慕九怎么就踩了她尾巴,只见她怒气冲冲从门外进来,径直冲向西屋。
陆压才隐在烟雾里稳住身形,她便就抡起拳头大捶起慕九房门。从窗口看去,原本还算姣好的一张脸已经被怒意扭曲,大约是半天没等到人开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抬脚踹起来。
小星出门的时候因为有陆压在家,所以只是虚掩着而已,这一踹,房门就啪啦一声开了。
“郭慕九!”
杨韵怒吼着跳进屋里,咬牙看着四处,看准里间悬着的竹帘,一个箭步冲过去,但她没料到房间外设了结界,奋力这一冲,未曾防备的她立马被结界壁上的灵力弹出来老远。
“姓郭的你卑鄙无耻!”
她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屋里大骂。
陆压忍不住冷笑。无缘无故跑到人家房里撒泼,倒怪起别人卑鄙无耻。那丫头平时见了她们跟避猫鼠儿似的溜着墙根走,亲眼看到她踢翻水桶捣乱她都选择了忍气吞声,窝囊到了这份上,总不可能还会主动去招惹她吧?
还名门正派呢,也好意思。
不过他决定不管她,因为他答应过慕九不能露了行迹。
反正她也不能把她怎么着,爱骂就骂吧,纯粹当她放屁了。
他盘腿在烟雾里打起坐来。
杨韵指着里屋骂了半晌,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因为好不容易跑回来而慕九却不在家心生了颓败,终于一屁股坐在椅上停了口。她寒着脸往屋里四处一打量,接着忽然又站了起来,拔出腰上长剑,打算就要对准屋里桌椅一阵乱劈!
不过当她目光落到临窗一张小博古架,微顿之后,她蓦地又把剑收了回去。
博古架上摆着好些瓶瓶罐罐,大的端方,小的jīng致,林林总总,总是二十好几个,而且看得出来都不是地摊货。她拿起当中几个看了看,然后低头不知想些什么,就见目光里寒意频发,随后又转到窗前探头看起南面的窗户来。
陆压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见南面房门紧闭着,尹雪若应该也是不在家。
院子里静静的,如今只有一个鬼鬼祟祟的杨韵,以及一个大大方方隐身偷窥着杨韵的他。
“这就活该你们俩栽在我手里!”
这时只听她转回身子yīn惨惨地咬牙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从慕九梳妆台上一排梅兰竹jú成组的小瓷瓶中拿了个“兰”瓶,最后塞进袖口中出了门去。
陆压十分好奇,遂也跟随过去。
院里四间房格局大小想来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只有西面的房间当西晒,没有这几间屋子凉慡。
杨韵进了里间卧室,从chuáng下扒拉出来一只楠木盒子,打开之后从当中一只荷包里摸出两颗huáng豆大小的朱红丹丸。她咬牙将丹丸放进兰瓶里晃dàng了两下,打开盖子闻了闻,许是瓶子染上丹药气味了,她才将药和瓶子皆放入袖中,匆匆出门又来到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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