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勿须你来提醒,难道我会不记得,当年第一个为了诛杀陵霄而利用我的人是你白曜吗?”
“我允诺,今后只要你安心留在天庭,我不会在利用你对付陵霄。”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都已经利用过一次了,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你的允诺,我绝不会相信。”
白曜仰头傲对天际,当着在场众人的面起誓道:“我白曜,对佛祖起誓,只要月初留在天界,必然不会再利用其对付陵霄,如若有违此誓,必遭天谴。”
百溟水几乎不敢相信,一向生xing孤傲的师父竟然会为了留住月初而向佛祖起重誓,既如此看重,当年却又那样狠心在月初的胸口刺下三支诛仙箭。
月初徒然收回天音剑,别过头不再看白曜那诚恳的神qíng,她亦是诧异白曜如今竟会立此重誓。身为天帝的他,必然不会有假,那么只要她安心留在天界,陵霄便不会有危险。
她此生所追求的,不正是能看见陵霄安然吗?
即便陵霄恨她,怨她,只要他能安然。
“你又何必如此,当初我对佛祖已起誓,终身留在天界。若我离开,遭受天谴的只是我一人而已。”月初的话语中充满着自嘲与费解。
“我只是……”白曜的声音拖长了许久,深邃的瞳仁轻轻一收,终是淡淡轻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仅此而已。”
“此时的我并非玉染。”
“在我眼中,此时的你也只是月初。”
月秀一路对无双穷追不舍,怨灵拥着无双速度极快,飞奔在碧水山间,她似乎有意等月秀追来,忽然驱走了无数怨灵,只身一人停落在潺潺溪水岸边。楚楚动人的目光凝着朝自己追逐而来的身影,她的眸中依稀含着浓浓qíng意。
月秀的步伐由快至慢,终是缓步而行,移步朝溪水边的无双走去。
无双见他遥遥而来,想起数千年不见的她,心中难掩一抹辛酸,可嘴角却依旧挂着柔媚的笑容,她低声道:“犹记得第一次见一袭白衣如雪的你,也是在清澈的小溪边,你风华绝代,含笑着问月初是否愿意随你修仙,那时的我便已悄悄喜欢上你。”
月秀满身冷意皆因无双的话而抚平,他的步子缓缓顿在了原地,问道:“为何要自甘堕落?”
“我自甘堕落?南月仙宫容不下我,我无处可去,幸得魔界中人救了我,否则我死在冰天雪地中都无人替我收尸。”无双说着世上最悲伤的一件事,可她却笑语盈盈,似不曾觉察到疼痛。
月秀看着她的笑容,却知道她心中的苦痛,他的心中顿时涌现了无数的内疚:“无双,对不起,当年并非我不留你,而是我不能留你。”
无双嘲讽道:“只要你想留,为何不能留?终究是你无心而已……”
“其实当年先帝白晔曾窥探天命,耗尽两千年功力窥探了两件事,其中有一件事便是关于无双你的。”月秀轻叹一声,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他欺瞒无双已经这么多年了,如今白晔已经魂飞魄散,那么有些事他也可以一吐为快了。
“天命关于我?”
“对,仙魔之争延绵数万年无法得到终止,白晔有心在他在位时将魔界彻底铲除,于是探得天命,能助魔界消灭天界之人便是麓山上一名叫无双的女子。所以白晔命我将你留在南月仙宫悉心教导,力求你不误入魔道,为魔界所用。”
无双犹记得当年琉离也对她说过这一番话,当时她将信将疑,至今仍旧不能理解为何她会是助魔界扭转乾坤的重要棋子。如今月秀也如此肯定的对她说起此番话,令她不得不信。
“既然你受令要留住我,为何……为何当年不留下我,只要你开口,我如何也不会误入魔道!”
“我不留你,只为保全你的xing命。你有意离开之时,白晔已对你下了绝杀令,他在我万岁大寿上见了你,终究对你心有疑虑,你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在天界,他终究寝食难安,唯有对你下绝杀令,他才能彻底安心。”
无双闻言,泪水忽然涌入眼眶中,她喃喃问道:“原来你不留我,是为了保护我……”
月秀看着她面色凄然,终究对她温柔一笑:“无双,不要再误入歧途了,你当真想要助魔界毁灭天界吗?”
无双bī回了眼中的泪水,决绝道:“我已遁入魔界,是琉离的妻子,便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了……更何况,玄天杀我父母之仇未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北月仙宫的怨灵散去,妖邪之气尽除,唯独有那萧瑟的夜风chuī散着空旷的羊肠大道,四周打斗痕迹依稀残留,显得斑驳不堪。
白曜回了天庭,月初遣散了受伤的弟子,可百溟水却迟迟未曾离去,陪伴着月初沐浴在淡月之下,共同沉默。
月初背对着百溟水,目光依稀凝着陵霄离去的方向,瞳中波澜不惊。
百溟水则站在月初身后,淡漠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月初的背影,也许只有此刻他才能放纵自己那样贪恋的凝望她的身姿。
“这么多年了,师兄似乎一直都在我最悲伤的时刻站在我身后。”月初忽然开口,打破了此时的沉寂。
“谁让我是你师兄呢?”百溟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对呀,你是我师兄。”月初终于收回了遥遥相望的目光,转身对上百溟水那双沉静的眸子,会心一笑。
百溟水对上她笑意澹澹的水眸,嘴角处一抹清锐的笑意展现,忽然想到如今已走到这一步,他心中那埋藏了多年的秘密终于可以找到一个人倾诉了,他认为,月初便是这个倾听者。
“师妹,你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月初点头:“嗯。”
百溟水缓步走到青石铺就的石阶上坐下,将手中的长刀轻放身侧,只听清脆地铿锵声响起,并已带出了他的话:“四千多年前,有一个平凡的女子有幸认识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他们仿若知己般相见恨晚,无话不谈。渐渐地,女子对男子倾心相许,而男子对女子也奉若珍宝,两qíng相悦的他们私定终身,结为夫妻。”
“数月后,女子发现她已有身孕,满怀欣喜的对男子说出这个消息后,可得到的却是这个男子的漠然以对。他向她坦言,他是个神仙,他有妻子,有儿子。女子犹如晴天霹雳,沉默了许久后告诉他,她肯为了他而修仙,她不求名分,只求能够在陪伴在他身边。男子未曾想到女子竟然能退让至此,当即许诺必然会给她一个名分。”
“男子会天庭找他的妻子谈判去了,而女子则带着满心的期盼他的归来,其实她真的要求不多,名分对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只是期望能够陪伴在她身边。可是……她日复一日的等待着,直到生下了孩子后那个男子依旧未如约归来,哪怕是派人捎个口信都没有。”
“女子生了个女娃,她姓李,所以为女娃取名李念景,她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一年又一年,她依旧执着沉迷着修仙,她想成仙上天庭当面质问这个负心的男子为何不守信归来。”
百溟水话至此处,终是未再继续说下去,似乎沉浸到自己的回忆中去。
倒是月初,心思剔透,听到此处便已猜到故事中的男子是谁,便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这个负心的男子便是天帝白夜景,而你……是李念景的儿子?”
百溟水轻轻一笑:“倒是瞒不过你,我确实是李念景的儿子。”
“所以你为复仇而来?”月初恍然明白了许多,百溟水那样执着于成为神君,他的目的便是要为他的母亲与外祖母报仇:“你想杀白曜取而代之?”
他摇头:“你错了,我只是想杀白晔。”
她极为不解:“这与白晔何gān?”
“当年我的外祖母心有杂念而修仙,中途走火入魔,却落得个半妖半仙的下场,后导致我的母亲也变成了半妖半仙,人间容不下她们,天界与魔界更容不下他们,于是他们便隐居在一处古堡。我的母亲在古堡中认识了我的父亲,并生下了我……原本我们一家四口可以一直幸福的生存下去,可是偏偏有人不放过我们。”
月初心下一惊:“是白晔要对你们赶尽杀绝?”
“正是他,我的外祖母被白夜景辜负,令她终身郁郁,这笔账我们还未找白夜景算过,可他的儿子白晔登上天帝之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对我们全家赶尽杀绝。一场天火烧尽了整个古堡,烧死了我的父亲、母亲、外祖母,而我能够侥幸逃过一劫,皆因师父的相救。”百溟水说到这里,终究是惨淡一笑,自嘲道:“其实我又何尝不知,师父他之所以救我,不过是想利用我心中对白晔的仇恨而助他完成大业,可我不在乎,只要能报仇,我可以付出一切。”
“原来,你的身世竟是如此。那么白曜便算的上是你舅舅……”月初轻轻感慨了一声,竟不想他们之间不止是师徒,更有着这样一层浓郁的关系。
“我从未将他当作我的舅舅,正如白曜从未曾当过我是外甥。”百溟水摇了摇头,“而今夜,你让我见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师父。”
“是吗?”月初不以为意。
“他从来不曾轻易允诺一件事,而今夜在我眼中看来,他为了留住你,他的姿态已放到最低。”
“是吗……”月初重复了一遍,心中却未有一丝的欣喜。
“你当真不喜欢他?”
“也许……曾经喜欢过。”
“曾经喜欢?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轻易改变吗?”百溟水喃喃问道,虽是在问月初,可又像是在问自己。
“当一个你喜欢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你的真心践踏在脚下时,再深的感qíng都会被抹灭。”月初再次谈起当年对白曜的感qíng时,却是那样云淡风轻。
话至此处,月初很认真地对百溟水说道:“所以,我们都应该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百溟水眉心一动。
“你的妻子,玄玲珑。虽然我只见过她一面,可我却能感受到她对你的感qíng。”
百溟水闻言,双手抱膝,仰望天边已渐渐翻起鱼肚白,他轻轻松了一口气,猛地起身:“师妹,谢谢你今夜肯听我的故事。”
“你我何须言谢?”月初亦缓缓起身,可是她还未站稳脚,百溟水便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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