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人捕捉不到的神qíng,让人觉得她不像是个凡人,反而有那一阵令人心碎的疼痛。
独孤珏的眼前,仿佛重现了当年在这凤台之上,林汐筠跃台的决绝,他的心中闪过无数的绞痛。
“既然万太妃请求皇上降罪,那皇上便从了她了。”太后那颇具威严的声音响彻了金阙四周,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收回,投向那个面色肃穆地太后。
万太妃没有看太后,只是伏跪在地,听后发落。
独孤珏亦收回视线,看着母后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却许久都不说话。
“既然皇上不降罪,那就由哀家来吧,削去万太妃所有殊荣与尊号,去宫内的西苑慕斯庵剃度为尼,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万太妃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妾会在慕斯庵每日念佛,为荀儿所犯的罪孽而赎罪,直至终老。”
太后的眼中含着浓郁地恨意,看着万太妃那步履阑珊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她最痛恨的女人终于垮了,而她最疼爱的儿子也死在她面前,这是最沉重的打击。
可她为何却一点都不快乐,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先帝那苍老的容颜,他在临终之时召见了陵王、万太妃、珏儿,却至始至终没有召见她这个皇后,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而独孤珏一句话没说,只是沉寂着脸,一步步地朝那凤台之上迈去,太后也转身,赫然呈现在眼前的是凤台上那个孤立的女子,她的脚下不由地一软,连连后退。可待她仔细一看,才发觉凤台上的人是贵妃,她的心这才平复。恍惚间,她竟然以为贵妃是林汐筠,是回来讨债的……
凤台之上的她死死握着弓,指尖微微泛白,隐隐有几分颤抖,那目光至始至终都狠狠地凝视着嘴角含笑地独孤荀,心中的跳动与那一涌而上的怒火瞬间惨白了脸。
当她感觉到独孤珏一步一步的接近,她轻轻回身,看着他那双满是殇然的眼瞳,心头没由来地抽痛,一分分地撕碎她的坚qiáng。
独孤珏走近她,将她狠狠拥入怀中,呼吸着她身上那淡淡地清香,感受着她身体的冰凉。他的双臂拥了很大的气力,仿佛怕她下一秒便会消逝一般,想要将她揉入骨髓。
靠在独孤珏的怀抱之中,她的神qíng是木然的,那手依旧狠狠握着那弓,感受到手心的疼痛,还有那死在她手里的独孤荀。
她知道,独孤荀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激怒她,他很早就看见了她,说那些话是为了报复独孤珏,却也是说给她听的。当她开弓瞄准他的那一刻,他非但没有住嘴,反而涌出更多yín秽的字眼,不过是为了让她下定决心杀了她。
她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she死独孤荀无非会对自己不利,更会让所有人起疑,她堂堂一个贵妃,凭什么she死独孤荀,又为什么要she死独孤荀。
可她必须she出那一箭,因为独孤荀,只能死在她手上,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杀他!
陵王站在凤台之下,看着凤台上那相拥的两人,严重有着无限的落寞与哀伤,还有那嘴角若有若无的自嘲。
原来,他这么多年执意的认定独孤珏是害死林汐筠的凶手,今日才发觉,真正的罪魁祸首竟是独孤荀,竟然是独孤荀!
他黯然垂首,不再去看凤台上的两人,从那片人群中逐渐走出,迈着沉重的步伐而离去。
宫蔚风注意到陵王那落寞而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地勾勒出一抹冷笑,随即也转身,离开这里。
等我回来……
傻丫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在乎……
只要是你的事,即便赔上了xing命,我也会为你完成的……
我会娶你,娶你做我的王妃,禹王妃……
在黑暗之中,她的眼前一遍一遍呈现着与独孤荀那种种纠葛,前世的,今生的,绕在一起怎么都解不开,而他临死前依旧冲她微笑的脸,萦绕在脑海中,就像一道魔咒,挥之不去,她想逃,却逃不开,只能默默地承受着那份痛苦与煎熬。
感觉到有人在摇晃着她,呼喊着她,她想要睁开眼,脱离那无底的深渊,却睁不开眼。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就要窒息了,像是有人将她往水里拖,在水中她挣扎着,得不到一丝空气。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死去的那一刹那,她猛然惊醒,对上的是独孤珏那双担忧的眼睛,而她的额头上早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梦到什么了?”独孤珏轻声问,伴随着寝宫内微弱的金光,今夜的寝宫格外静谧。
她呆呆地凝视着独孤珏的容颜,心中蓦地一阵惊惧,微抬起身,双手环上了他那坚实的身躯,带着微微地喘息,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而滚落。将他的寝衣浸湿了一片,那表qíng是慌张且无助的。
“还在想今日你一箭she杀他的事?”他轻轻抚慰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似在为她顺气,安抚着她心中的恐惧。
“我梦见他了,他抓着我,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他要我血债血偿,他要我赔他的命来……”
“别怕,那只是梦。”他的声音就像是有一种魔力般,慰抚着她那颤动的心,可她依旧摇头,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不是的,他说要带我走,他都将我拖入地狱了……”
“朕是天子,没人能夺走朕的女人!”独孤珏也紧紧拥着她,“况且,地狱之说,你不该信。”
她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最后沉默了,独孤珏真的不信所谓的地狱之说吗?若不信,为何会在宫蔚风告知一些线索后,对她突然有如此转变?其实,他的内心是半信半疑的吧……
沉默了许久,她平复了自己的心绪与那哭泣之声,稍微松了松手臂,对上他那略显柔qíng的眼睛问,“皇上为何不问臣妾,为何要she杀禹王?”
独孤珏一笑,“朕在等着你说。”
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中不由得闪现出一抹诧异,叹了一声,颇显无助,“我也不知,为何当听他说起林汐筠的事心中会有愤怒,可是却会控制不住,忍不住就……”
他的眼红微微闪过诧异,探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朕明白了。”
袁公公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避孕汤药已经准备好了。”
独孤珏未侧首,却是沉寂了片刻,挥了挥手,“留。”
袁公公满脸诧异,怕是自己听错了,怯生又问一遍,“皇上说的是……”
“以后都不用再为贵妃准备那东西了。”这句话一出,就连寐思都一阵惊诧,不由地直了直身子,对上独孤珏那双眼睛,看不透,仍旧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是,是皇上!”袁公公立刻褪下,寝宫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睡吧。”独孤珏揽着她,一同躺入那柔软的龙榻。
寐思闭着眼蜷缩在他的怀中,心中却感觉不到一丝喜色,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终于能够有机会怀上龙嗣……为何她却不开心?
第二十四章
当夜,皇上留贵妃于皇上寝宫过夜之事传遍了整个后宫,翌日,皇上未赐避孕汤药给贵妃服下的事更是满朝皆知,瞬间人心惶惶,整个宫闱皆沸腾了起来。皇上竟然没有赐药给贵妃,而且还对袁公公说,今后都不用赐药,这代表着什么,明眼人都是知晓的。
当即,太后便传召了皇上,皇上却是冷冷一笑,只道:母后不是一直要贰臣为皇室延续后代吗?如今朕不在赐药给贵妃,母后竟是有意见了?况且独孤荀之所以能擒拿归朝是匈奴王的功劳,朕因此而对贵妃好一些有何错?
一句话,当场驳得太后脸色一阵青紫,久久不得说话,这事皇上说的在理,她根本无从辩驳。
倒是还在场的林景华面色愠怒地看着皇上:延续后代之事,自有雪夫人做到,皇上你——
林景华的话还没说完,皇上便愤怒的打断:难道朕的后宫三千,唯有林雪如有资格为朕产下龙嗣吗?
林景华当场涨红了脸,怔在原地看了皇上许久,终于还是愤然地拂袖而去。
后来,整个宫闱中无不猜测着皇上即将立后,那流言蜚语让原本安胎养的林惜雪蠢蠢yù动,她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即使元妃得宠的几年,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皇上的一个“留”字,而今这个才在皇上身边不到四个月的贵妃,竟然得到如此天大的恩惠……
若是皇后之位真的给了贵妃,那她将不再是林惜雪了,义父和姑妈都会将她抛弃,不可以,她不能让自己走到如此地步……
轻轻抚摸上自己那已微微隆起的小腹,却在心中对自己说,即使贵妃怀上了龙嗣,也是她先产子,她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安心养胎,待孩子出世。这个孩子,一定会是男孩,即使不是男孩,也一定要是个男孩!
相较于林惜雪日日的担忧,寐思在永乐宫倒是闲得安逸,皇上常常在下了早朝之后便来到永乐宫与她对弈,用午膳也是在永乐宫中度过。
连续一个月,他夜里只召幸贵妃,即使是贵妃月信来临,不能侍寝他也会拥着她入眠。
夜夜在皇上寝宫中度过的日子,再也听不到光影湖传来的箫声,她却能安然入睡,偶尔夜半惊梦醒来,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让她心头一阵安心。她能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独孤珏对她的用心,她看在眼里,有时候脑海中会突然蹿出一个天真的想法:在宫中如此终老,也未尝是一件坏事。
可是这个想法才蹿入脑海中却被她生生扼杀,如今所得到的宠爱都是表面的,这后宫此刻的平静更是见证了日后的风波,一个得到皇上专宠的女人身后注定是一片荆棘,无数的冷箭会朝她she来。
她唯有让自己的心硬起来,这样才能不被人打压下去,因为她懂,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圣宠。
元妃如是,曾经独孤珏多么宠爱她,到最终却因自己的到来而渐渐疏远了她,一个女人在这宫中能荣耀的也不过几年,几年之后得到的唯有那寂寞深宫的哀怨。她只有在这后宫站稳脚步,才能不做此时的元妃。
有一日,她在御书房内为独孤珏研磨,伴着他批阅奏章,直到夜幕低垂,那熠熠宫灯映得御书房内一片金huáng,桌案上的烛灯照耀在他的侧脸,更显威严。
自今日用过午膳,他就一直在御书房内批阅奏章了,他每一个折子都看的十分认真,常常用御笔在折子上圈圈改改,十分严肃认真。偶尔蹙眉冷哼,偶尔展眉微笑,偶尔沉稳忧虑……一整个下午,动都没有动一下,一直在专注着批阅奏章,就连晚膳都忘记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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