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珏看着那满榻的血迹,以及那像是睡着了般的她,无声无息。
“御医,御医!”独孤珏冲殿外怒声吼着,寝宫的凄凉配合着那浅浅地宫灯笼罩着那狂bào的声音,今夜注定有许多人一夜难眠。
当她再次醒来,已是两日之后了,她仍旧待在皇上的寝宫内,只不过如今的她已被泡在浴桶中,那浓郁的刺鼻药味让她想要作呕。
而如今的身躯已没有当时那样的疼痛,反而有几分淡淡地清凉,手脚也似乎能稍微动一动了。
“朕还以为爱妃你会就此香消玉损呢。”独孤珏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她不去看他,只是冷着一张脸。
“经过这么多非人的屈rǔ也能坚qiáng地活下来,真是你的造化,其实你该死的,这样你便解脱了。”独孤珏的话就像一柄刀直击她的心脏,像是要将她的心狠狠剥开一般,话语中虽然存在着恶毒,却也饱含着深意。
她是该死的,早该在陵王府的时候死去的,可是上天不但没有收她的命,反而让她重新回到宫中。
既然是上天给了她一个复仇的机会,那么她就前世今生的债一起讨回来,毕竟此生已无可恋,她可以放命去赌。即使赌输了,她也没有任何遗憾。
“前日那份利嘴毒舌的你哪去了?如今就只会沉默了吗?”看着她的沉默,没由来的一阵心绪不宁,感觉此刻的她好陌生,离他很远很远。
她终于仰头,嘴角露出凄惨一笑,“皇上您曾经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在折磨林汐筠罢。”
“你没资格提她。”
“被我说中心事了?”
独孤珏深深地吐纳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也不想再与她谈论这件事,一切,他会待她的伤好了之后与她算账,一笔一笔的算。
他赫然转身,大步离开寝宫。
她则是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冷地笑了,当年……独孤珏就是这般囚禁她,折磨她,令她身心疲惫的。
如今,就要重演当年的悲剧了吗?
不会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隐忍沉默的林汐筠了,她要靠自己来改变那早已注定的命运。
一个女人要在这深深宫阙中活下去,只有凭借手段与算计,利用一切所能利用的东西。
不一会儿,紫苑匆匆奔了进来,一双略显担忧的目光看着脸色冰凉的她,娘娘您没事吧?方才看皇上大怒出去,我还以为……”
她冷笑着睇着紫苑,“怎么,你也会担心我?那林中的刺客不正是你们安排的吗?”
紫苑脸色一僵,立刻环顾空寂的寝宫内确定没人之后才开口道,“你凭什么这样说!”
“就凭陵王竟然恰巧出现在那里,若此刻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又怎会那么轻易让陵王发现。而且那箭快如疾风,本该直she我的心脏,可是却偏了几分,让我可以避开。你们的计划就是要故意引陵王去那里,来一个英雄救美,对吗?”
紫苑有些诧异,却没有接话,意思便是默认了。
“你们真是好狠的心,派人去刺杀我只为给我与陵王制造一个机会,却让一百个侍卫枉死,你们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寐思说到这里微微有些激动,仍旧对那一百个侍卫的死耿耿于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整整一百个!
“再狠,有独孤珏狠吗?”紫苑咬牙切齿。
“在马场那一次,马儿突然受惊是你的杰作吧?”寐思的话锋一转。
“这你都看的出来?”
“当时只有你一人在马边,不难想到是你在刻意为我与独孤珏制造机会。”
紫苑有些钦佩地一笑,“你果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一点蛛丝马迹便能猜测到整件事的始末!”
“如今我倒是可以看出你们送我进宫的目的了,种种迹象都在告诉我,你们是要用我来进一步激化陵王与独孤珏,对吧?”她极为肯定地瞅看她,“正好,你们的目的也是我的目的,你能制造一次我与陵王的jiāo集,就能制造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紫苑眼中泛光,“你的意思是……”
“多多制造我与陵王的巧遇,不止陵王,还可以是宫蔚风,端木矍。”
紫苑了然一笑,笑中有着无限地感慨,“你天生就该待在皇宫,注定了宫斗一生!”
第十五章:身份bào露
后来,寐思被移出了皇上的寝宫,听说是太后出面千涉,严令皇上必须将贵妃移出寝宫,堂堂一个天子的寝宫中空给一个女人疗伤,成何体统。
回到了多日未归的永乐宫,寐思倒是重重地松了口气,不用每天面对独孤珏那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这样她才能得到清净,更可以安心的养伤,若是继续在他面前待下去,指不定她这伤永远都好不了。
在永乐宫平静了心态,伤果然好的快了许多,在养伤期间独孤珏也没有再召幸过她,更是没有来看过她一眼。会不会是她那日说的话太重,真的惹怒了他?
在这段休养伤势的时刻,她没有准许任何人来永乐宫探视,直到今日伤势好了才命紫苑通知了锦绣宫的宫锦玉,听说她已经多次前来探望。她想,宫锦玉此次前来必定不止是探望这么简单,定然还有其它的事。
当她踏出寝宫,感受看秋末那习习凉风chuī过衣襟的舒慡,那淡紫色的衣衫随着风飞舞飘扬,仰望天际那一抹朝阳,红透了半边天。
“娘娘,外头风大,披件衣裳吧。”紫苑捧着一件披风轻轻敞开,为寐思披上。
“看来这段日子的修养,贵妃娘娘的伤势已无碍了。”宫锦玉莲步轻移,缓步朝前走来,那温婉淡然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
“已无大碍,听闻锦夫人你多次来到永乐宫看望,只是本宫身体微恙,不便接见。”寐思笑着凝望锦夫人来到身边的那一刻,挥了挥手,示意两侧的宫人退避。而宫锦玉也挥手示意身旁的婢女退避,顿时那一条长长的冗廊只剩下她们二人。
“贵妃可有抓到那个刺客?”她问罢,只见寐思轻轻一笑道,“没有抓到,但是随同皇上一同去秋猎的一百名侍卫中,总会有一个是刺客的。”
只见宫锦玉愣了愣,凝视着寐思,问道,“那一百人都已经……”
寐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觉得很血腥,很残忍,“你多番来到此处定然不止是为了看我的伤势这么简单罢,说说看,你来此处的目的。”
“哥哥知道你伤势很重,很担心你。”宫锦玉的声音很低,似乎也很担心,替宫蔚风所担心。
“他担心?”寐思的声音有些尖锐,有些嘲笑。
“你不信吗?从很早的时候我就从哥哥那里听过你的名字。”——
“有多早?”
“被哥哥送进宫献给皇上的那段日子,你与哥哥之间所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你与他……”
“锦夫人你不觉得说这话很唐突吗?若是让人听了去,后果将如何你应该清楚。”寐思凌厉的打断她继续下去的话语,声音中隐隐有几分颤抖。
“你怕?我以为你经历了这么多,根本就不应该怕的。”宫锦玉笑的很美,柔中带着几分娇媚,几分温柔,却极为讽刺。
“本宫知道锦夫人你为宣王抱不平,但是你要知道此时不止关于你我二人,还会牵连到你的哥哥宣王也将遭遇到不测。”
宫锦玉听到这里,愣了半晌都没有说话,而寐思则继续说道,“如今本宫与你的哥哥已成为过去式,现在本宫只是匈奴的公主,中原的贵妃。”
“我明白,我都明白……只是不忍看见哥哥为你如此,他为你所付出的,远不及你所能想象到。”宫锦玉说的话言浅意深,让寐思惊疑,却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她不想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对她的好,她怕,自己好不容易所坚定下来的信念会动摇,她不想再左右为难,如天平般摇摆不定。
“本宫真的与宣王过去了,感qíng就是中原,一旦过去就是过去,永远不可能再重新拾回的,你懂吗?”
宫锦玉的目光中渐渐露出迷茫,还有着不能理解,也许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爱过吧。“可若是爱qíng真如此,为何你能放下,哥哥却始终放不下,甚至为你做傻事呢……”
她不再继续听下去,猛然转身,冰凉的目光对上宫锦玉的眼睛,“不要再同本宫说这些过去的东西,你更不能透露出去,要知道,你的哥哥与本宫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宫锦玉终于不再说话,黯然垂首,仰望天际,bī回了眼中的泪光,重新恢复了那清雅而高绝的神qíng。
两人相互沉默了片刻,似乎都在整理自己已紊乱的心绪。
“我们谈谈林惜雪吧。”寐思首先转换自己的思绪,“林惜雪为何能怀龙嗣,据本宫所知,皇上对任何妃嫔都是赐避孕汤药的,为何单单林惜雪能怀。”——
宫锦玉嘲讽一笑,“自然与她身后的靠山有关,太后曾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严令皇上必须让妃嫔怀有子嗣,这个江山毕竟不能绝后。而皇上态度仍然坚定,太后bī于无奈,便同皇上谈条件,只要皇上同意让林惜雪怀孕,他可以继续赐任何妃嫔们避孕汤药,今后她将不再过问此事。皇上最终答应了,可是只给了林惜雪一次机会,那夜侍寝后没有赐给她避孕汤药。也许是林惜雪她运气太好,果真怀上了龙嗣……”说到这里,她的笑意渐渐放大,转眸对上寐思那双诧异的眼眸,继续道,“后来宫人传闻,那夜林惜雪在回寝宫的路上一直紧紧夹着双腿,到了寝榻便倒立在chuáng,整整一夜。这等用心良苦,上天最终还是眷顾了她呵……”
寐思接道,“说林惜雪蠢,其实她一点也不蠢,在这毫无龙嗣的后宫,任何人都可能由天堂跌到地狱万劫不复,可若是她有了龙嗣却不一样,试问后宫谁敢动她分毫?更何况还是唯一有子嗣的女人,将来的皇后之位必然是她囊中之物。即使皇上不想册封她,满朝文武、林国舅、太后都不会同意的。”
“呵,她是不是真能生下个龙子还是个问题呢,若是个公主,可要……”
宫锦玉的话未说完,寐思立刻饱含讽刺地接下她的话,“公主换龙子之事也并非不可能!”
一语惊醒梦中人,宫锦玉眼中满是诧异地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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