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听到这里,看向文都的目光也露出一抹赞赏,她目送着文都的队伍离去,缓缓说道:“我知道他为什么不碰那位公主。”
“为什么?”这一下,秦小糙好奇了,忙不迭地转过头问道。
姬姒抬头看着远方的白云,徐徐说道:“他本是有大胸怀大才志的人,却不料被一个公主算计,成了为人诟病的驸马,但,事已铸成,也就只能认了。只是,要让他堂堂男儿囿于两个公主的争夺当中,沦为弄臣小丑一样的人,他必定是不屑的!”
姬姒的声音并不大,可这一次,她的话音落下后,旁边的大树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击掌声,“说得好!”
却是一个宽袍大袖的士族郎君走了出来,这个士族郎君面目俊秀,略显消瘦,当然,这种瘦,在这个时代,是一种骨秀神清的潇洒。
这士族郎君在背后听人闲话,却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他朝着姬姒微微颌首,赞道:“小姑这话要是让文都听了,定当视你为知己!”
丢下这句话后,他也不停留,也无意寒喧,径自哈哈一笑,高声唱道:“chūn糙暮兮秋风声,秋风罢兮chūn糙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减兮丘龙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
那人放歌而去,直去得很远了,那一句“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的话,还有空气中回dàng。
过了许久许久,秦小糙的低喃声轻轻传了来,“这就是世间才子吗?权阀之重,怎敌才子之恨?小姑,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我这一生,那是什么也不求了。”
姬姒转过头去,她对着秦小糙清秀的面容端详一会后,低声说道:“这是一个寒门子。”
不是寒门子,发不出这样的悲声,唱不出这样的歌。既是寒门子,秦小糙与他的距离,便不是那么遥远。
秦小糙却没有听到她的话,她还在怔怔地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就在主仆两人喁喁细语时,前方的河道上,不知过来了什么人,四下的少女们,又是一阵尖叫欢喜声。
本有点失落的秦小糙闻声回头看去,才看了一眼,她便朝着姬姒笑道:“女郎,咱们今天运气真不错,建康五美男,你刚看过了一个,现在又来一个了。”
“建康五美男?”姬姒好奇了。
秦小糙哼唱道:“是啊是啊,有所谓南北两名士,建康五美男,都是chūn闺梦里人。”
第四十章男色时代
姬姒回过头去。
她看到的,只是一只画舫,画舫的舱房里,有两个郎君正在下棋,而让少女们欢喜尖叫着的,是那个面对窗而坐的郎君。
那个郎君,约摸十八九岁,一头乌发用玉冠束起,他眉目完美,神态宁静,专注凝视着棋盘的眼,睫毛深长,与文都的忧郁不同,这个郎君十分具有贵公子的气质。
也许是外面的欢叫声太多,缓缓的,那郎君抬头看来。
就在他抬头看了这么一眼,四周的欢呼声便是更响了,而姬姒,也算是体会到了这建康五大美男之一的风采了。
这个郎君,五官且不论,他那双宛如秋水长空一样的眼眸中,有一种冷凝,这种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却又风度翩翩的眼神,很能挑起世间女子的chūn心。
画舫很快便驶了过去。
姬姒侧头,轻声问道:“他又是谁?”
秦小米说道:“他是四大侨姓的兰陵萧氏的嫡子萧奕。”
四大侨姓,这个姬姒是知道的,四大侨姓原是中原望族,后来迁居江南,他们多居朝庭要职,势力庞大,凌驾于所有士族之上,如谢琅的陈郡谢氏,便是侨四姓之一。
原来是个与谢琅身份差不多的士族郎君。
这时,秦小米又在一侧轻声说道:“这个萧奕,也是出了名的博闻广记,文采风流,据说,建康第一美人便痴恋于他。”
姬姒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南北两名士,建康五美男,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秦小米说道:“是这样的,天下名士虽多,可真称得上风流名士,容止无双的,北地洛阳有一个崔玄,南方建康则有一个谢琅。”
听到谢琅的名字,姬姒的心跳了一下,转眼,她便自失的一笑,转头看向那些如痴如醉追着美男而去的建康小姑。
她这一疏忽,秦小米的话便漏掉了两句,只听是她继续说道:“……剩下的两大美男就是小姑你刚才见到的文都和萧奕了。”
姬姒目送着萧奕远去,过了一会,她缓缓说道:“我们还是去学馆看看吧。”
“好的。”
于是,主仆两人转身,朝着自家驴车走去,远远看到她们过来,正与一个壮汉chuī嘘着什么的孙浮连忙跑了过来,坐上了驭座。
姬姒在上车时,秦小米作势去扶,哪知,她的手刚伸出,姬姒便已轻轻巧巧地跳上了马车,让秦小米伸出的手落到了空处。
主仆两人还没有在意,蓦然的,旁边突然传来了两声窃笑声,姬姒回头,对上了几个眼带不屑的士族小姑。
姬姒初来贵地,自是不会多生事端,把车帘一拉后,孙浮便驾着车急急驶去了。
秦小米朝着姬姒看了一眼后,终是小声说道:“小姑,你刚才应该让婢子扶你上车的。”她轻声说道:“在建康,太过矫健的,都是寒门子女和为人婢仆者。”
姬姒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荆地的士族也是如此,这次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尽量装得柔弱点。”
秦小米失笑。
这时,驴车已经上了路,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国学馆,姬姒问道:“建康的四大学馆,平素热闹吗?”
提到读书方面,秦小米声音都轻快了,她说道:“四大学馆自然是热闹的,小姑你刚才也看到了,这里学子出入,郎君纷纷,建康的女儿家,几乎把这地方当成了游玩之地了。”
刚刚说到这里,秦小米的声音颤了一下,只听她以一种吟唱般的腔调说道:“小姑,与你一道出门,真是运气好到bào了。”
姬姒一怔,顺着她的目光朝前面看去。
这一看,却见前方漆成朱紫之色的二层酒楼上,一个玄衣郎君正倚栏而立,那个玄衣郎君,约摸二十岁左右,他正微倾着头,双眼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掌上那jīng致的雕花酒盅,他似笑非笑,容色皎到了极致。
是的,是皎到了极致,这个玄衣郎君,极清,极皎,极俊,若说,最早见到的文都是忧郁的,萧奕是高冷的,那么这个玄衣郎君,则是不沾尘埃,清皎如月,可他那双漆黑的眼,又显得心思深不可测,极皎与极深,这两种完全不同的特质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令得这个玄衣郎君,简直俊得让人心头发颤。
事实上,此刻的街道上,本来行走的驴车也都不走了,一个个仰着头在傻傻地望着。
姬姒看了一眼,再次问道:“这位是?”
秦小米轻声说道:“他就是我跟小姑提起过的三皇子刘峻,也是五美男之一。小姑,这个刘峻可不能轻易喜欢了,他这人心思不可测,这两年,已有三个小姑为他闹死闹活了。”
姬姒抬头,她看着刘峻那袭在chūn风中飘飞的玄袍,轻轻笑了笑后,垂下眸命令道:“走吧。”
“是。”孙浮马上应了,于是,驴车再次启动。
一侧,秦小米还在那里嘀咕,“今天是四月初一,非年非节,怎么这些大人物都赶来扎堆了?”
姬姒笑了一笑,轻声说道:“今天运气是好。”第一次正式上街游玩,就见到了建康五美男中的三个,还真是让她这个荆地人不负此行啊。
主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驴车则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看着玄学馆和国学馆都出现在视野中了,外面,孙浮的声音传来,“女郎,路堵了。”
这一次,孙浮的声音落下时,秦小米有点迟疑的建议道:“小姑,女郎是北地的称呼,以后咱们都改了吧,不然的话,建康那些小姑听了,又会嘲笑的。”
姬姒点了点头,道:“好,我回去说一声。”说罢,她声音微提,问孙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孙浮的声音传来,“刚问了,说是又一个什么美男经过,那些人都在围观,所以路堵了。”
姬姒呆了呆,她掀开的车帘对面,恰好有一辆驴车里,端坐着一个姿容清艳的小姑,姬姒看了一眼那冷冷清清,无人注意的小姑一眼,突然有点好笑,她轻声说道:“这还真是,男子之美更倾城。”
秦小米也笑了,她解释道:“自魏晋以来便是如此,自古以来,女子倾城的故事流传得太多,现世之时,国家纷纷破了又立,倒了又成,不用美女出现,这天下都乱成这样了,再加上那些大士族对于美貌的女子,从来都是唾手可得,女色对他们已不稀罕。倒是那些才华横溢,风姿卓绝的男子,往往让人求而不得,所以,久而久之,男子之色更被看重了。”
姬姒笑道:“你这理由有点胡扯。”不过她也只是这么一说,见到四周女子的娇呼声声,忍不住也把头伸了出去。
因道路实在堵得太久,姬姒不耐烦了,便让孙浮想办法把驴车停在附近,她自己则与秦小米一路步行。
这般安逸的,不需要护卫便自由自在地行走,又是建康远胜过其他地方的一个优点了。
主仆两人穿过堵得结结实实的人群,当来到那个美男所经过的地方时,因四周围得太结实了,姬姒掂起脚看了看,又哪里能够看到?
也不知这个美男子是谁?
就在姬姒如此想来时,前方,一个小姑娇弱中带着入骨相思的欢喜泣声传来,“谢郎!谢郎啊!”
姬姒一呆。
她蓦地转过头去,目瞪口呆地想道:原来她们痴迷的,竟然是谢琅?
转眼她又幸灾乐祸起来,忍不住眉眼弯弯地乐道:“这位美男子出一次门都这般辛苦,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秦小米自是不知道姬姒与谢琅是旧识,她认真回道:“恩,听说这位谢十八不怎么喜欢在建康逗留,估计就是受不了大家这么围观。可是他也不想想,他越是不喜欢出现,一旦出现就越是轰动。”
一侧,姬姒笑眯眯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他谢十八最有风姿,他总会老的吧?他不喜欢在人前出现,就是想着过个十年八年,他终于老了,长残了,身段也肥了,那时他就能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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