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_蓝云舒【3部完结+番外】(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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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万岁,一统江湖?

  在刘氏依旧露骨谄媚,滔滔不绝的奉承声中,琉璃微微低下头,掩住了嘴角那抹苦涩的笑意。

  刘氏从来都不傻,只有她自己,才是这宫里,这天下,最大最大的傻瓜!

  第十七章无由狂怒莫名深仇

  “圣人驾到!”

  安静的chūn夜里,这略显尖厉的声音宛如长鞭破空而来,原本其乐融融的内殿气氛顿时为之一凝。

  琉璃心头更是“咚”的一跳:终于来了!

  屋里的几个人,包括两个孩子,都仿佛感受到气氛的变化,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安,只有武后依然神色自若地坐在榻上。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她的嘴角慢慢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随我迎驾!”

  天色早已一片漆黑,廊庑下揺曳的灯笼,在匆匆而来的一行人身上投下了明灭不定的光影。武后带着众人迎到了跟前,李治才扶着窦内侍的手下了肩興,琉璃悄悄始头看了一眼,不由吓了一跳——皇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苍老了?

  已近三月,李治身上却还裹着件黑狐披风,苍白的脸颊上仿佛染上了一层青色,眉梢眼角的皱纹更是刺目,将那份疲惫虚弱深深地刻进了这张面孔的每一个表qíng里。此时眉头微皱,脸色不虞,一股yīn沉沉的暮气更是扑面而来。

  武后却仿佛丝毫不觉,欠身行了一礼,上前两步便扶住了李治的另一只手,含笑问道陛下可用过晚膳了?”她的神色温柔平和,就像一位寻常妻室在迎接着自家夫君,又像是一位母亲在关怀着自家孩子。

  李治点了点头,脸上多少也露出了一点笑意,目光却扫向了武后身后,待一眼瞧见琉璃,眼神更是yīn了下去。

  武后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笑着解释:“那是裴家六郎,陛下今年不是钦点了裴家儿郎人宫取火么?今日华阳夫人便带了六郎进宫。恰好阿刘也带了大娘过来,说起半年没见过华阳夫人了,自告奋勇去接他们母子,也好一道在我这里用顿热食。陛下果然是目光如炬,六郎小小年纪便是进退有度,果然是有福的孩子……”

  她这里笑吟吟地随口说着家常,李治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待进了殿内,才犹豫着道:“适才贤儿到我那里告了个罪,说他御下不严,身边的人不知怎地冲撞了两位夫人,惹得她们大怒。今日已晚,他不好再入内宫请罪,明日他会让太子妃过来,也好代太子向她们赔个不是。”

  琉璃忍不住暗暗皱眉,李贤这是以退为进?听着倒像是她们打了太子的脸,转身又跑到武后这里来告状了。太子越是诚惶诚恐,她们便越是显得骄横无礼,甚至是在无事生非、挑拨离间!

  武后歉然道:“我也听说了,原是有位东宫内侍对华阳夫人出言不逊,阿刘一时气恼,便教训了他一顿。此事原是阿刘的不对,那内侍再是无礼,她也该把人jiāo给东宫处置,再不成,还有内侍省呢!怎能一怒之下就把人拖出去打了?不但太子难免多心,便是华阳夫人也是难做,适才我已经狠狠说过她一顿。既然太子如此上心,明日一早,我便让她去东宫请罪!”

  李治脸色一缓,点了点头刚想开口,那边刘氏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饶命,天后饶命,臣妾再也不敢了,还请天后莫让臣妾去东宫,太子殿下绝不会饶了臣妾的,若是去了,臣妾只怕xing命难保!”

  这一下来得突然,李治顿时怔住了,武后更是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太子岂是不知礼数之人,你好好去赔罪,他岂能为难于你?更别说要你xing命!你这般胡言乱语,叫旁人如何看待太子,如何看待我?”

  刘氏吓得面色发白,“砰砰”地磕了两个响头:“天后明鉴,臣妾今日教训的内侍,乃是、乃是赵道生?”

  李治和武后都吃了一惊,相视一眼,又同时默然扭过了脸去。还是武后先回过神来,皱了皱眉,板着脸开口问道:“你既然认得他,为何如此鲁莽行事?”

  刘氏的脸色也极为尴尬,低声道:“不是臣妾鲁莽,那赵道生实在说得都不成话,不教训教训是决计不成的,却又不好jiāo给内侍省处置……”

  李治仿佛想到了什么,蓦然转过头来,武后却已抢先一步冷冷地问道:“他到底说什么了?”

  刘氏的脑袋几乎垂到了胸脯上,声音也越来越含糊:“臣妾过去时,听见他正对华阳夫人说什么‘你别以为伺候韩国夫人的人都被灭口了,当年的事qíng就没人知道了’。臣妾又惊又气,只想让他赶紧住嘴,便让人……把他拖出去打了。”

  此言一出,李治的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气恼,又有些心虚,说不出的jīng彩纷呈。武后的面色却蓦然间变得一片雪白,声音也如冰雪般寒意浸人:“好,好得很!难怪你们一个个都轻描淡写,只说是东宫奴婢对华阳夫人无礼,阿刘打了他几下,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低头瞧着刘氏,轻声问道:“那奴婢,还说了些什么?”

  刘氏低着脑袋用力摇头:“当时裴家六郎因被人拦着,哭得厉害,我哄了他几句,去得迟了些,就听见这么两句。”

  武后目光一转落在了琉璃身上,声音愈发冰冷:“那就请华阳夫人告诉我,今日那奴婢为何会对你无礼?又问了你些什么?”

  琉璃心里早已一片冰凉——果然又是这样!又要自己出面来揭出令皇帝最难堪的真相,让皇帝因此迁怒自己、记恨自己,然后恨屋及乌,断了裴行险的前程!其实武后真的多心了,就算没有先前与武家的亲事,自己在这种要命的时候,难道还敢为了一个病体支离的皇帝、一个已经恨自己入骨的太子,而违抗她的命令?

  沉默片刻,她涩声回道启禀天后殿下,适才赵内侍是问了臣妾一句,当年在法常尼寺臣妾去拜别韩国夫人时,韩国夫人可曾与臣妾说过什么特别的话。臣妾如实相告,赵内侍却不大相信,臣妾也无可奈何,这才有了言语冲突。臣妾既不能取信于内侍,亦不能说服于他,是臣妾之过。”

  李治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疑惑。武后也皱着眉问道:“法常尼寺?赵道生为何要问你这桩事,他到底又不信什么?”

  琉璃心知躲避不开,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赵内侍似乎不大相信韩国夫人当日乃是病逝,疑心有人对韩国夫人不利。”

  李治略想了想,猛然间醒悟过来,不由勃然大怒:“此等狗奴,用心险恶,正该打杀!”

  武后却冷笑了起来:“好,好个赵道生!他居然能拦下你问这件事!他是怎么找到你的?难不成真是他要问你这件事?”

  琉璃老老实实回道:“当时原是太子妃寻臣妾说了几句话,太子妃走后,赵内侍便过来了。臣妾所言不合他心意时,他也搬出殿下来威吓过臣妾几句……”

  她的话音未落,李治已拂袖道:“岂有此理!正是这等搬弄是非的狗奴多了,才会让宫里如此乌烟瘴气!我看贤儿根本就不知此事。今日他原本是去我那里复命,后来听闻消息才匆匆赶去,回头便来领罪了,对这桩事也是意外得很。媚娘,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这等居心叵测之人留在贤儿身边,你也莫要多想了!”

  武后面无表qíng地抬眼瞧着李治,李治被她这么一看,脸上的怒色渐渐变成了尴尬,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才道:“媚娘,贤儿1xing子虽有些莽撞,却绝不艮如此糊涂的人’这宫里人多口杂,来回传话,好好的也就走了样。再说还有些人原是存心生事,上回我已重重罚过一回,看来还没让那些人长记xing!回头我便会把东宫那些不安分的奴婢都打发了,断然不会让人在你们母子之间再挑拨离间,伤我天家骨ròu亲qíng!”说着,目光往琉璃和刘氏身上一扫,神色极为凌厉。

  武后若有所思地点头陛下说得是。华阳也好,阿刘也罢,原是寻常妇人,这口角之下记错了话,或是急切之中听错了话,或许也是难免。”

  李治忙点头:“正是!”

  武后淡淡地一笑:“说起来,还是陛下身边的人xing子稳重,记xing牢靠,更不会偏着外命妇。幸亏今日陛下打发了人过来回话,我也怕阿刘过去冲撞了太子,还特意令他跟阿刘走了一趟。

  她凤目微挑,扫向了伺候的官人:“阿福,你如今也长进了,胆敢跟她们一道糊弄我!如今你还不老老实实出来回稟,今日你到底听到了哪些话?”

  人群之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圆脸内侍“扑”地伏身在地,声音里全是惶然:“天后恕罪,奴婢不敢欺瞒天后。”

  武后冷冷地瞧着他:“那你还不说!”

  阿福忙忙地点头,哆哆嗦嗦地回道:“奴婢原是最早进院子的,听到赵内侍在问华阳夫人:‘敢问夫人,韩国夫人当时既知贺兰敏之已犯大罪,就算想以命抵罪,她好好活着,日后柢命,岂不是比让夫人转为求qíng有用……”

  他的记xing极好,几乎一字一句地将当时的问答复述了出来,连语气都学了个六七分。李治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瞧一眼阿福,瞧一眼琉璃,眼里几乎能冒出火来。武后的面色却越听越是平静,最后更是不可自制地笑了出来。

  李治吓了一跳,指着阿福喝道:“你个混账奴才,还不给我滚下去!”武后一面笑,一面摆手陛下怪他?是怪他不该说实话?陛下您也听见了吧,咱们的好儿子,大唐的好太子,如今不光是疑心我不是他的母亲了,他还疑心我杀了他的亲生母亲,这是一心一意要找到证据,以后好为母报仇呢!”

  她笑得开心之极,在场的却是人人变色,李治更是几乎有些站不住了。琉璃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毛,就算这是武后一早就设好的局,此刻她的伤心大概也有几分是真的吧。一个做母亲的,被亲生儿子疑心到这个份上,就算心如铁石,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只不过到了武后这里,就是她自己的伤痛,也是可以拿来利用、拿来算计的……李治上前两步握住了武后的手,几乎是祈求地叫了声:“媚娘!媚娘莫要如此!”

  武后闭上双目,半晌才缓缓睁开,涩声道:“陛下,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想自己的儿子?我也盼着自己不过是多心……”

  她用力挺直了脊背,转目牟瞧向搀扶着李治的窦宽:“阿窦,你这就带阿福去东宫,让阿福把今日听到的话一字一句说给太子听,然后问他一句:这话是赵道生要问的,还是他自己要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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