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平阳_南风歌【完结】(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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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玄英拿起方越棋的茶盅一连气灌了下去,才吁了一口气道:“凌戟是领了圣命前去的,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一路上大概赶得急了,这才早到了几天。”

  喝完了茶水犹自觉得不解渴,又看上了方越笙桌上的茶水。刚要端起来,方越棋却伸手打了他一下,将茶盅抢了过去,瞪了林玄英一眼。

  林玄英不由得觉得分外无辜,怎么他帮着人跑腿递消息,连多喝一杯茶水都不给吗?!

  方越棋仍旧拿了自己的茶盅续上茶水,递到他手里。

  “凌戟领了什么差事?”方越棋问道。

  “这一次竟然连我也瞒在鼓里。”林玄英叹道,“据说和广安侯有关,凌戟这次进京就是押着广安侯来的,还有广安侯的家眷。”

  “广安侯爷的家眷?”方越笙一愣,“广安侯夫人和世子不是都在京里的吗?许如信难道也去西北了?”

  “那倒没有。”林玄英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等着凌戟回来再问他吧。”

  广安侯府里,此时已是乱作一团。

  管事跪在堂下,朝着许如信急道:“世子爷,西北那边传来消息,今日才到了老奴的手上。神武侯竟然带兵攻破了老爷驻守的风琉城,将老爷抓了起来,还给老爷栽了一个罪名,说他养寇自重,有违天恩,今天神武侯回到京城,只怕老爷也要被押进大牢了!”

  凌戟向来有分寸,广安侯毕竟驻守边疆这么多年,也曾有过天大的功劳,又是勋贵世家之首,还不知道皇帝准备如何裁决,因此广安侯私通西戎王子之事,他也全部封锁下来,没有对外传扬。

  许如信面色yīn沉,眉头紧皱思量沉吟着。

  “世子爷,您快快想个章法出来吧,如今府里消息还没传开,等到老爷被押进京来,到时候就要乱了啊!”

  “我知道了。”许如信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我会处理的,你先下去吧。府里的事,还要你多多费心了。”

  管事连连点头:“这是老奴的份内之事。”忽而面色又为难起来,左右掂量了片刻,才又道:“还有一件传言,老奴说给世子爷听,世子爷也好早作准备。”

  许如信前些时日为了凑集军资四处奔忙,这些天又帮着许夫人打理内宅。如今府里库房空虚,人心不稳,单靠许夫人一个女子管着后宅也是力不从心。许如信这些时日没有出门,竟然不曾听闻那些传言。

  “有什么传言你只管直说。”许如信皱眉道,还能有什么比广安侯获罪被押进京城更了不得的事?如今他是侯府的梁柱,在外也有督办军资得力的功劳,皇帝对他也算欣赏,一切总算还未到穷途末路。

  管事咽了咽口水,这才伏下身去道:“外面传扬说,老爷在西北风琉城里又养了一个外室,还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已经七八岁了。还说,还说……”

  听了前面的事许如信已是面沉如水,手指紧紧扣着椅子扶手犹不自知,一颗心如同被千年寒潭浸在了水底,只觉得冰凉透骨。

  “还有什么?你只管全部说清楚!”许如信咬牙道。

  管事忙道:“传言还说,老爷只让别人都管那外室叫夫人。老爷在风琉城里驻守经营十数年,又有娇妻爱子,所以才不愿意回京城。就连每一次的军资,也大部分都供养了那边的广安侯府。”

  那边的广安侯府?!那边能有什么广安侯府,只有京城里的这一座,才是真正的广安侯府!

  “胡说!胡说!”许如信狠狠地一拍桌子,上面搁着的茶盅瓷盘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还不等他接着发火,却听后面传来一阵混乱喧闹,还有丫鬟一迭声的哭叫:“夫人,夫人您醒醒啊!快叫大夫!夫人晕过去了!”

  许如信一听,再也顾不上前面,忙掀帘子进了后堂。广安侯夫人不知何时带着下人到了那里,也不知道她将那些事qíng听了多少,此时晕倒在地,被丫鬟扶在怀里,眉头紧皱面无血色。

  “母亲!”许如信忙上前去将许夫人抱了起来送到榻上,外面小厮将府里的大夫也叫了过来,一阵忙活,许夫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许如信偎在榻前,关切地唤道:“母亲,您不要太过忧心,一切有我呢。”

  许夫人眨了眨眼睛,才终于回过神来,一时思及刚才听到的那些传言,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把将许如信抱在怀里,哭叫道:“我的儿啊!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啊!他怎么能gān出那样的事,他把你置于何地啊?!”

  许如信一时心乱如麻,只能安慰道:“那些还都只是传言,不知真假。说不定是神武侯故意放出来的风声,想要我们侯府先自乱阵脚。母亲切莫放在心上。”

  许夫人哭道:“信儿,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早就觉察出不对了。他再忙,边关再乱,哪里有一去十几年不归家的道理?便是皇上也几次召他回来,他只推说军qíng紧急,就这样抗旨不遵。他就不想想,这将我们娘俩置于何地啊?!他还次次索要那么多军资,要我儿费尽心力替他谋划,结果却是供着他和那个贱人在边关快活!”

  许夫人只管自己发泄了个痛快,这些话却字字如刀,都cha在了许如信最痛之处。

  他对广安侯的记忆仍是年少时那个英勇无敌的高大武将,那时正是广安侯打败了兵qiáng马壮的西戎军队,凭此军功得封侯爵之时。

  那时他何等威武,何等风光!

  身着盔甲的广安侯将他高高地抱起来,举着他坐在脖子上,如一阵风一般地在侯府的园子里四处游dàng……

  在他的心里,世上再没有人能比得过那样的一个男人!高大,英武,不可战胜!

  晌午时分,天上又飘下来片片的雪花。在这样的漫天飞雪中,神武侯凌戟带着军队押着犯人穿过城门,经过京城中最宽敞最繁华的那条大街,慢慢向着皇宫行去。

  许如信站在人群中,面色苍白地望着队伍中押着的那辆囚车。

  囚车里关押着一个男人。他比他记忆中的要苍老一些,缩着身子坐在车里,也不复记忆中的高大。这一路上凌戟并未在衣着饭食上苛刻犯人,因此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袍,却仍旧遮掩不住那发福的身形。他的头发仍旧乌黑,面上也未添多少皱纹,可是那双眼睛,有些混浊,带着些许惊惧与心虚,打量着京城的街道和四周的行人。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坍塌,碎成一片一片,混着这漫天冰冷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撒在天地间,最终消融得了无痕迹。

  视线抖然模糊起来,一旁的小厮急道:“世……少爷,少爷您怎么了?不要哭啊少爷。”一边笨手笨脚地拿帕子给他拭泪。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当中,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跑了出来,站在最前面冲着凌戟招手。

  方越笙望着骑着神武骏马的凌戟,心里激动不已,像一旁的小姑娘大媳妇一般,连连冲着凌戟招手。

  太——太帅了!出征了两个月,凌戟好像又变帅了!真是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凌戟居高临下,早就一眼看到方越笙。见他像只花栗鼠似地又跳又招手,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凌戟轻轻驱马,偏离了街道中央,来到方越笙面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向他俯身伸出手来。

  方越笙一愣,看着凌戟:“这……这行吗?不合规矩吧?!”

  凌戟微微一笑,却不出声,只是仍旧向他伸着手。

  身后一个中年商贩起哄道:“大将军都这样客气了,小哥你犹豫个啥!”

  因为围观军队入城,路人本就qíng绪高涨,此时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纷纷高声应和:“就是,就是!”

  “跟将军上马!”

  “跟将军上马!”

  方越笙笑得脸颊飞红,唉呀这些路人真是——太讨厌了!

  方越笙本来也不是顾忌这些规矩的xing子,原本只是怕对凌戟影响不好,此时被这么多人起哄架秧,自然就开开心心地从了。

  凌戟抓着方越笙伸过来的手,轻轻一使力,将人拉上了马,放在自己身前。

  黑马不安地踢了踢蹄子,凌戟安抚地拍了拍它的颈子,它这才安稳下来,慢慢走回街道中央,继续向前行去。

  ☆、第75章 抄检

  广安侯被押入刑部大牢,皇帝下令此案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凌戟面圣之后jiāo了差事,后面便没他什么事了。他也乐得轻松,离开皇宫就匆匆往府里赶去。

  内侍在皇帝面前躬身道:“皇上,凌侯爷下了朝就直接回府了,别的地方哪儿也没去。”

  “他倒是放得下。”皇帝挑了挑眉头,“朕还等着他求朕让他将这个案子办到底呢。”毕竟这么大的一个功劳,都已经办到了这个地步却转手送给别人,任谁也会觉得亏了吧。

  “想是凌侯爷追求不同常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内侍低头道。

  皇帝听着,不由得饶有兴味:“那你说说,朕的这位神武侯,到底有什么追求啊。”

  “奴婢只知道,凌侯爷自从得封勋爵,便将原平国公府的一众人等全部接进了神武侯府,至今也仍旧收留着他们,不知是个什么打算。”

  “平国公府啊。”皇帝眯起双眼想了想,“当年若不是朕对平国公府网开一面,怕也是收服不了这个追求不同常人的神武侯为朕的江山效力。”

  内侍忙道:“为皇上尽忠是身为臣子的福份,神武侯怎么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嘴上说得好听罢了。比如若不是有着难以割舍的好处,你这老奴又岂愿意在朕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你这看似随口一句话,却能让朕对朕的臣子起了疑心,这要多少钱才能买你一句轻轻提点哪。”

  内侍一听,面上大赅,慌忙跪了下来:“奴婢、奴婢一心为君,从未敢有任何不忠的想法,望皇上明查!”

  皇帝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行了,朕不过随口一说,看把你吓的。起来吧。”

  内侍忙爬了起来,垂手躬身地站回皇帝身边。半晌过后又听皇帝道:“以后不要在朕面前搬弄是非,朕不希望有人岂图左右朕的判断。”

  “奴婢醒得了,都怪奴婢多嘴。”内侍惊魂未定地叩首应道,心里的惊赅怕是要几天都平静不下来了。

  谁也没想到,向来多疑的皇帝对那看似不守规矩的神武侯竟然如此信任,竟不容得任何人说他一句不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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