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让我软倒的药xing已经消失了,我虽然周身沉重,但终于仗着自己恢复的内力,qiáng迫自己站起来,然后打量自己。
如我所料的,周身肿胀青紫,几乎是我原来双倍粗胖了。有几处小小的伤口,正在渗着黑水,但大部分伤都极小,只看得到密密麻麻的黑点,耸起在高高肿起的皮肤上,提示着我昨晚那场与蛊共眠的战果。
仂我的衣衫,早给肿大的皮肤撑得紧紧的,被小蚊让人用剪子剪碎了,方才能为我涂抹些药水。
我用手挑起衣服,想穿,却穿不上。
手肘肿大得无法弯曲,手指也肿得粗如苦瓜,根本无法动弹。
我不敢想象,我的脸现在会是什么样,大约比当日中了金相蛊时还要可怕几分吧?
“没法动弹?”小蚊问,将手里的葵瓜子扔了,皱起眉,似怪我的蠢样坏了她的食yù。
我嘴里一样肿大着,张开嘴,舌头如有千钧,根本说不出话。
小蚊啧了一声,跳下桌来,很费事才帮我将衣衫穿上,然后拿了个垂着面纱的斗笠给我戴上,说道:“唉,戴上这个,别把人给吓坏了……”
一路走得很艰难,好容易走到水阁时,正看到有人抬了一个具用席子卷着的尸体出来,席边已被鲜血浸渍得透了,也不知死了多久。
“这个人,是圣女找来的替身。”小蚊笑得阳光灿烂:“那个柳沁,虽然外伤还是很重,但血咒已解,应该死不了了。”
紫罂粟不是打算把血咒转移我身上么?
她不是还打算我挣扎着喂上一夜蛊宝宝才救柳沁么?
居然,已经另找了替身,救了柳沁?
我不知是悲是喜,更难免猜疑着,她真的救了柳沁了么?
“你来了?”正想着时,已看到了紫罂粟,正倚窗站着,眉目安宁,眸中却透出些许疲乏来。
我低了低头,算是听到了她说话,只是没法回答。
“现在我可真的相信了,如果我要将血咒转移到你身上来,你一定会答应。”她喟叹道:“柳沁没有用错心,若是有人肯这样待我,我便是死了,也不妨事了。”
我只能静默地站着,听她说。
“这样的深qíng厚意,我还真的想成全你们算了,横竖……他顶多陪我几天,终究还是会离开我吧?”
“可惜,你中了yīn阳双糙降,即便玄月圭,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这是降头术中不多的几种绝降,连大祭司自己,都没法为你解降。我把你扔给蛊宝宝,利用蛊宝宝均匀的毒xing去遏制yīn阳糙的生长,只能遏制一时。”
她清淡地笑道:“之前没跟你说,是怕你支撑不过去,死在喂蛊的箱子里。”
我张大嘴,却没法表示我的惊讶。
她说什么?
她把我扔给毒虫咬,只是为了遏制我体内的什么yīn阳糙降?连把血咒转移到我身上,也只是为了迫出我的求生意志而说下的谎言?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她本来就想救柳沁,小蚊去雪凝小筑找我们,也是为了提醒我们,到玄水宫来求救?
忽然发现,这个紫罂粟,和当日的晏逸天一样,很可爱。
可爱的原因,只有一个:排除掉所有功利的因素,他们对柳沁很好,敷衍bào戾的外表下,有着很真挚的qíng。
紫罂粟继续叹道:“你去看一看柳沁,就走吧!yīn阳双糙降太过厉害霸道,如果你不想在柳沁面前发狂杀人,最后变成一具糙人,就趁早走吧!”
糙人?
什么意思?
紫罂粟望着我眨巴的眼睛,解释:“这种绝降,其实是把一种不属于人间的糙籽植到你皮肤内,落降后,它会在人体内悄悄滋长,一对生成两对,两对生成四对,一直以惊人的速度衍生着。当它衍生到一定的数量,就可以主宰中降人的思维,渐渐让中降人发狂,直至死去。死的时侯,yīn阳糙会透体而出,死者的尸体有如稻糙人般。苏公子,你中降的时间不短了,蛊宝宝们的毒xing,只能帮你撑个五六天,然后,你会再度发狂。以你的qíng况,十天之内,必死无疑。”
她柔美地笑着:“苏公子,你不会想在柳沁面前,由一个大活人,变成一具满身长着毒糙的尸骸吧?”
柳沁会好起来……
而我会发狂……
我会在他跟前,变成长满毒糙的尸骸……
呵,很荒谬,荒谬得我只想笑……
我终于又见到了柳沁,带着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静静地卧在chuáng间,睫毛颤动得着,似睡得很不安宁,面容和他雪白底衣一样的颜色,看来好生憔悴。
我轻轻地将我肿大不堪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很想轻唤他的名字,喉嗓间仅发出了难听的一声轻哼。
而柳沁竟似听到了,眉宇瞬间舒展,浮现微微的笑意。
他的手指无力地动弹着,幅度很小,却似已尽力,尽力来摸我的手,告诉我,他对我的渴求和心疼。
我也想告诉他,我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他。
我只想伴着他,多一刻,是一刻,哪怕我现在是个浑身污黑青肿的丑八怪。
可我真的不敢,不敢在他跟前发狂,更不敢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成为一具长满毒糙的枯骨。
即便他的神经再坚韧,只怕也会被那一幕bī疯。
我不想他疯,不想他难过,不想他永远沉浸在悲伤里。
柳沁,柳沁,我喜欢你,实在喜欢你……
喜欢你唇角温柔的弧度,邪肆的笑容……
喜欢你修长的身躯,流畅的线条,白皙的肌肤……
喜欢你霸道地捉住我,一遍遍的唤着,影儿,影儿,影,影……
我也喜欢你的吻,你的抚摸,以及,你带给我的痛,和愉悦……
我竭力弯曲自己的膝盖,让自己跪在chuáng前,艰难地伸着脖子,去吻他面颊,他的唇。
那样甘甜而美好的味道,是我最后一次品尝么?
柳沁感觉出我的吻了么?
他的笑意更深了,温柔如同chūn日初展的花瓣,甜蜜而清好,让他的容颜看来好美,好美。
柳沁,不要笑得这么好看,行么?
你知道么?我会舍不得,非常非常地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你……
离开你,我的心就空了,空得把整片的望夫云塞进去,都装不满……
我不喜欢那种五脏六腑都被扯得gāngān净净的裂痛。
不过,我不怕,我不怕。
那种痛,那种空,那种悲惨和凄厉,很快就会离我而去。
在我曾经让你着迷的身躯,变成一堆毒糙的时候,天底下再不会有苏影,更不会有苏影的痛,苏影的空,苏影的悲惨与凄厉。
哆嗦着摸出他胸前的锦囊,小心取下,别到我自己的身上。
两只结发蝴蝶,终于在我的身上,成双结对。
我吐了口气。
柳沁,你是我的结发同心,你是我的一生一世,你是我的不离不弃。
而我,我只愿做你生命中的过客,让你一时伤心但终归忘却的过客。
仅此而已。
再亲一亲他的唇,留下最后一个祝愿,祝愿他能重新找到另一个结发同心,能与他白头偕老的结发同心。
起身离去时,我听到了柳沁模模糊糊地在唤:“影……”
我也很想回身抱住他,大声地唤一声:“沁……”
可是我说不出话,我发不出哪怕一个很简单的音节。
所以,我只能调头而去,惊慌地调头而去,用我能走的最快的步伐,拼命地逃开。
“影……”
“影……”
“影……”
模糊的呢喃,在风中继续飘着,带了不确定的惊慌寻觅。
他快醒了么?
他快醒了么?
快醒来吧,做回我的优秀的柳沁,继续着你半生的jīng彩。
抬起眼,阳光明媚而灿烂,耀得人睁不开眼,耀得人泪水直流。
我以为毒虫的啮咬已经损坏了我的泪腺,原来没有。
逃到阳光下,我已泪如雨下。
泪如雨下!
==================
某皎也是泪如雨下,写出的东西,自己几乎不敢看第二遍!
如果亲们也为影心痛,也有泪yù涌,请给皎鲜花,而不是jī蛋。
因为那种感觉,叫感动。
(PS:nüè着自己,暂时写不下去了,今天不会再更新。嗯,今天至少也有七八千字吧?)
198、绝伤篇(上)
绝伤篇:
那一天,有白教弟子看到,玄水宫中最美丽的杜鹃花丛中,有一个出奇蠢丑的男子,如鸭子般笨拙地挪着身子,一路走,一路掉泪。
泪水从他肥肿成一道狭fèng的眼眶中,沿了乌紫肿胀的脸庞掉落,滴在青石路面上,竟是漆黑的。
漆黑的泪水……
坊那一天,那个又蠢又丑带了斗笠的男子,蹒跚着走出玄水宫时,装扮成信徒的林秋潇正在宫门外张望,他正不安地打探着他那绝美的朋友的消息。
那男子摇晃着僵直肥肿的身子,慢慢与林秋潇擦肩而过,林秋潇依然只将眼睛投向玄水宫内,根本没有正眼看一下那肥硕蠢笨的男子。
那一天,有个男子艰难地步入深山,然后昏倒在某处山崖上。
仂一个采药的小女孩,把盘旋在他头顶的大鹰赶开,唤醒他,带他回了自己的村落。
那个村落,都被那个浑身黑肿渗着黑水的男子吓到了,不许他进村,把他扔在村头的土地庙里。
那个小女孩每日去看他,给他带食物和药物。
男子吃了食物,却不用药,却渐渐能开口说话了。
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抱着膝,远远望天。
小女孩问:“你在看什么?”
男子喑哑地回答:“我在看云。”
“什么云?”
“望夫云。”
小女孩迷惑了,她抬头将山腰间的云雾看了又看,然后说:“没有望夫云,连玉带云也没有。”
男子说:“会有的,望夫云。”
他说着,轻轻地笑,让小女孩觉得这男子似乎变得好看些了。
“为什么会有?”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不断玩弄着手中的一对蝴蝶。
漆黑的头发缠了红绿丝线编成的蝴蝶,在他日渐灵活的手掌里,永远地成双结对着。
52书库推荐浏览: 寂月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