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错3:南诏风月_寂月皎皎【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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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实在很好奇,继续发问:“你喜欢蝴蝶?”

  男子沉默了很久,回答:“我喜欢成双结对的蝴蝶。”

  小女孩纳闷道:“你这蝴蝶,不就是一对么?”

  男子说:“嗯,是一对。”

  然后,男子就掉泪了。

  他的泪水,很浑浊,但已经不再是黑色的。

  小女孩发现,他的眼睛形状很好看,甚至再仔细看,渐渐褪肿的灰黑面庞,五官也很端正。

  而男子掉泪时,小女孩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心疼得只想抱住那男子的头,好好安慰他。

  男子没有用任何药物,但却一天天好起来。

  五六天之后,男子已经变得很好看,一双眼睛,如无垠的夜空,要将天地间所有的爱与恨都笼入一般。

  小女孩拿了更多的食物来,希望能让男子多吃点,因为他太清瘦,太苍白。

  男子只是笑笑,摸一摸小女孩的头。

  这天晚上,小村后的山腰间,一直传来类似láng嗥的声音,又有闪电一样的光芒,在山间跳跃。

  有猎人大着胆子想去看,却发现山腰边的参天古树都被凌折倒地,那道闪电过处,山石树木崩裂的声音,像被天雷劈过,立时被吓得回了村。

  他们认定,那里的怪物,比一直骚扰着村民安宁的野猪群更要可怕十倍。

  第二日,小女孩很不放心离住得山腰最近的那个男子,一早就去看他。

  男子似乎给惊吓到了,伏在他睡的gān糙堆里,不停地咳嗽,脸上雪白雪白,连目光也是僵直的,几只红头苍蝇似闻到了什么,在他身周飞来飞去,飞来飞去。

  小女孩忽然很害怕,就问:“你是不是要死了?”

  那男子眸光收缩了一下,轻轻地回答:“我不想死。”

  望着土地庙外的畅朗蓝天,他攥着他的那双蝴蝶,说:“如果我死了,连望夫云都不能想了。”

  小女孩不解,望夫云,那是冬天才有的云,为什么男子会在这样酷热cháo湿的夏天,一直想着那个望夫云?

  这天下午,男子出去了,再回来时,却是通知猎户们去扛野猪ròu。

  那群一直骚扰着小村的野猪,足有三四十头,被男子全部宰杀。

  每一头都是一剑致命,割断了它们的脖子。

  猎户们算计着过冬的腊ròu都已全储备上了,把男子视同天神。

  而男子只是请村里的铁匠,为他铸一把质地最好的铁锁链,足有小腿粗细的jīng钢锁链,而且要越快越好。

  村民们疑心他准备去哪里制服什么妖怪,所以帮着铁匠连夜把那锁链赶了出来。

  男子对那足有一两百斤重的jīng钢锁链很满意,将自己的宝剑留给了铁匠,作为报酬。

  村民们不识剑的好歹,但那宝剑清光流素,若蕴月辉,一看就是好东西。

  何况剑柄上镶着宝石,剑穗上编着明珠,也不像是假货,一定很值钱了。

  男子说,他留着没用了,所以给了村民。

  村民们不明白,若去除怪物,他不带着宝剑怎么行?

  可男子什么也不说,只是遥望着天边的云雾,默默回到土地庙去。

  小女孩很不安心,追过去陪着男子。

  男子依旧抱着膝,望天,什么也不说。

  小女孩就一直在幻想,这个男子,一定在想什么人,或者,在想他的心上人。

  天暮的时候,小女孩要走时,男子将他的白玉长簪拔了下来,送给小女孩。

  “我只有这个了。”男子微笑:“你可以留着长大后送给你的qíng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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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绝伤篇(下)

  他的黑发披下来时,非常好看,即便他那么清瘦苍白,小女孩还是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甚至比最美的女子还要清好几分。

  这夜,小女孩小心地将男子送他的簪子握在手中,摁在怀里,回想着,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男子?

  而他心仪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倾国绝色?

  到半夜时,她忽然想到,男子白天的话,有点像和她告别。

  坊于是,她穿了鞋,飞奔向土地庙。

  那男子已经不见了,连那个一两百重的巨型锁链也不见了。

  她坐在土地庙的门槛上,等到天明,男子还没有回来。

  仂她便有一种预感。

  那男子快死了,她将再也见不到他。

  可是,那么漂亮的男子,能将那么多野猪一下子杀死的男子,又怎么会死呢?

  那么,他回去找他的qíng人了么?

  小女孩怅然地想着。

  下午的时候,有一对长得同样清俊的双胞胎,出现在小山村里。他们衣饰质料的华美,让村民们只敢远远看着,当成天神般看着。

  可这双天神般的人儿,在见到铁匠那里的宝剑时,都变了脸色。

  其中一位原来挂着笑容的少年,立马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另一个少年铁青着脸,拉着这痛哭的少年,说:“起来,他走了没多久,我们……应该可以找得到。”

  于是,那哭着的少年继续哭着出村,一路哭,一路在叫:“小苏儿,小苏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第二天,山村里又来了个人。

  居然又是个绝色的男子,却比当日的男子年长不少,带着病容,看来十分憔悴。

  他看到那柄剑时,发出了一声破碎般的痛苦呻吟,仿佛有一只手伸入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脏生生地捏碎,血ròu淋漓。

  他留了一大包银子给铁匠,带走了那柄宝剑。

  当天下午,这一处的深山,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除了奇装异服的白教弟子,还有一些中原人氏;到傍晚时,居然开来了大队的南诏官兵,一寸地一寸地地翻找着。

  他们要找那个男子,那个苍白清瘦突然消失了的男子。

  “你们给我找。哪怕是一堆稻糙,也必须将他找出来。”那个年长的男子说。

  “应该来得及,只要现在找出来,应该来得及。”双胞胎少年中的一个说。

  年长的男子看着那个相貌温文的少年,双眼冒火,像是想吃了他。

  但他终于什么都没做,只是满山寻觅着,呼唤着。

  那样悲伤地呼唤着,虽不见泪水,却能让人人感觉到他的心碎和绝望。

  小村里的人,也终于全都知道了,那个失踪的男子,叫苏影。

  那个年长的男子,叫柳沁。

  双胞胎中那个温文如玉的,叫楚宸。

  漫山遍野的糙木,都会记得,有那样的两天两夜,山川里只回响着一种声音:

  “影……”

  “影……”

  “影儿……”

  “影儿……”

  两天之后,官兵们发现了一处隐密的山dòng。

  小小的山dòng,dòng口全用石块封住了,搜寻的官兵,也曾来来回回在那里走了好几次,都没有留心到,那是一处山dòng。

  柳沁知道苏影就在那附近,因为到了那附近,他的心跳得特别快。但连他都没有发现,两天以来,苏影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慢慢痛苦,慢慢煎熬,慢慢死去。

  当有人经过时觉出某处的山壁内有动静时,才看出,原来,那是一处刚刚被封闭的山dòng。

  柳沁一掌破开石壁冲进去时,终于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可那个被沉重铁链捆在石柱上的,真的还能算是人吗?

  低垂的头,凌乱的发,遍身是挣扎出的新旧相叠的血迹,毫无生气挂着在铁链中的身体。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的伤口中,竟然长着糙!

  那糙一粗一细,一金一银,两枝并生,或傲然挺立,或温柔卷曲,或初初萌芽,姿态妖娆妩媚,竟比花儿还胜上三分。

  在血ròu中盛展的绝美妖糙!

  柳沁似给冻住了。

  他伸出手去,想去摸那个曾经那样或清冷或温柔向他微笑的绝美少年,却不敢。

  他不敢去抚摸那个躯体。

  那个曾与他相偎相依的温暖躯体,如今长着很多妖异糙儿的可怕躯体!

  它甚至比中毒后周身黑肿还可恐怖十分!

  影儿,影儿,你痛么?

  你害怕么?

  你曾在那样的黑暗中,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么?

  铁链是锁在前面的,叫人不难想象,苏影是怎样在神智清醒时,用颤抖的手,将自己捆住,紧紧缚于石柱上。

  而在他失去理智后,又怎样在粗大的铁链和石柱间挣扎嘶叫,痛苦地哭号!

  偶然清醒时,他在黑暗和绝望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流血,甚至渐渐衍生出美丽的糙儿来,又是何等的惊怖!

  在那样惊怖中等死,没有一个亲友陪伴,没有一个爱人相依,甚至连死后,也只是永远封在山中的枯骨!

  封去山dòng,一方面是防止自己疯狂时挣脱铁链出去伤人,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在为自己营造一个不见天日的坟墓!

  影,影,你怎可以这样凶狠地对待自己!

  “影……”喉中的呻吟终于发出时,柳沁猛地冲上前去,抱住那具可怕之极的躯体。

  已经冷了吗?

  或者,冷了也好。

  冷了,死了,就不会痛了,不会害怕了。

  恍然大悟的南诏官兵,终于大着胆子的,上前解开了苏影身上的jīng钢铁链。

  铁链“当”地落地,柳沁抱着苏影,也颓然倒坐地下,紧紧拥着他。

  “影儿……”柳沁呜咽着,拂开苏影面颊上的乱发,露出他青白的脸,青白的唇,吻了上去。

  唇,冰冷,却还柔软。

  但向来最抵挡不住柳沁亲吻的苏影,终于没能张开嘴,让柳沁纵肆他的qíng意。

  他的唇齿,关得紧紧的,怎么也撬不动。

  “影……”

  “影……”

  柳沁努力了半天,感觉不出半丝的回应来,终于放弃了,将那瘦弱到不堪的躯体,紧紧抱在胸前,哑着嗓子一声声唤着,唤着他的影。

  那伤口处的妖异糙儿,居然如毛发般柔顺着,随着柳沁的动作,左右摆动,或贴在血ròu之上,并不折断。

  柳沁抓住几根糙,想要拽,却不敢,只是柔声问道:“影,痛么?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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