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暗自叹息了一声,道:"苏三公子当然不在乎这些了,只可惜了兰妹妹一片心意。"
绿裳女子眼珠一转,问道:"妹妹可曾看过那地图?"
蓝兰道:"那地图没什么稀奇的,我早知道画的是什么地方了。不过据说只有小苏哥哥和愁云哥哥才有钥匙。我想,多半就是他们的紫梅玉佩。卢天远留给他们的,只怕就只有那一样东西。"
绿裳女子笑道:"这就是了。小苏心里有结,不稀罕他父亲的东西,可你愁云哥哥可能很想找些父亲的遗物来做些纪念呢,你又记得在哪里,回去再画一张给你愁云哥哥,不就没忙乎了吗?"
云舟嘀咕道:"你有好多个哥哥吗?"
绿裳女子笑道:"待她最好的,想必只有个云舟哥哥。"
云舟顿时红了脸。他觉得那绿裳女子如秋水般的眸子似能看穿一切。他回头去看苏三公子。
苏三公子正用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神看着仇天翼等人。
仇天翼只得gān笑。他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早知道苏三公子竟然是卢教主的骨ròu,也不发生这样的误会。原来我们和兰姑娘的目的竟是一样的,唉,看来都是好心办坏了事。"
傻子都听得出他的言不由衷。但聪明人却懒得去戳穿这层谎言。
苏三公子显然是个聪明得不能再聪明的人。他根本不理会仇天翼说些什么。他只是看着他们淡然道:"从来没有人能伤害过我的家人而平安无事。你们都得付出点你们该付的代价吧。"
段如海叫道:"你也恁地狂妄了吧。虽说这里是杭州,你却未必稳cao胜算。"
仇天翼心中也早就盘算了,苏三公子武功虽高,毕竟只是一人,单凭目前场上的形势,苏三公子的胜算并不高,但在杭州与不平楼里最重要的人物硬拼显然是后患无穷。而他们目前显然已经不可能再拿到那张地图,及时脱身当然是明智之举。所以他立刻打算撤退。快速无声的撤退。
他打了个只有天魔堂的人才看得懂的眼色。段如海闭上了嘴,立刻和所有天魔堂的人一起撤退。
苏三公子没有拦他们。
但他们偏偏没有了退路。他们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做死白色。
他们的退路上忽然多了二十余名不平楼的高手。光从整齐划一的不凡衣饰就能看出,来的真的是高手,不平楼的jīng英人物,而非刚才杂七杂八无组织的杂牌军。
仇天翼等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往外冲。
苏三公子立刻飘身过去接住仇天翼。他用的同样的一把宝剑。剑名天机,与秦飞星的那把正是相生相克的一对。他的剑法显然不在他的暗器之下。
秦飞星跳了起来,将婴儿一把塞入绿裳女子怀中,竟也去斗仇天翼。他行事一向也是随心所yù,并不计较什么江湖规矩,只为方才被仇天翼bī得实在挺惨,务要讨回这口气来。
二人剑法一名天机剑法,一名问天剑法,与那宝剑一样,也是相生相克的两套剑法。但双剑合璧,共用相应剑法,各取其长而互补其短,立刻可以发挥出四倍的威力来。--一个秦飞星或一个苏三公子就可以叫仇天翼头痛不已了,何况四个?不下三招仇天翼就险象还生了。
但苏三公子却放过了他。
不是因为苏三公子气量特别大,或者特别讲什么江湖规矩,他实在只是太恨天魔三艳了,他要去斗天魔三艳给他爱人出气。
事实在,苏三公子退后,立刻有人替补了他的位置去帮秦飞星斗仇天翼;苏三公子进攻天魔三艳时,三艳也正被四五名剑法极佳的高手围困。
于是,本是天魔堂与不平楼的一场厮杀,立刻变成了不平楼对天魔堂弟子的一场屠杀。
这时候云舟晕了过去。
在确认了这场搏斗已经没有悬念,自己和蓝兰已无危险后,他心神大懈,一直勉qiáng克制住的伤势终于全面发作,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在他晕过去之前,他听到了蓝兰一声惨叫:"云舟哥哥!"
在一霎那间,他觉得好生安慰。他想,如果现在蓝兰还有危险,他一定不能,也不会晕过去。
云舟再醒过来的时候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并不小心到了天堂。
他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很大很舒适的chuáng上,挂着极jīng美的流苏绣帐。绣帐是蓝色的,既不浅薄也不张扬;绣的是兰花,淡淡摇曳,鼻中也飘着淡淡的兰香,又仿佛是麝香,还夹杂着檀香。帐外摆着更jīng致的桌椅妆台,富丽优雅,桌椅妆台上的陈设不算华美,但玉器具备着最好的光泽,瓷器必是古时的jīng品,桌上一套茶具,乃是纯银所制,妆台上的果盘,竟是纯金的,装的是岭南的荔枝,盈盈诱人。房间显然很大,桌椅之外,又是一层蓝色的帏幕低垂,隐隐映有两个女子的身影,正低低的说些什么。忽而其中一位女子掀开帏幕向内一瞧,笑道:"屈少侠醒了,我告诉夫人和兰姑娘去。"
那女子转身走了,另一名女子云舟是认得的,正是船上跟着绿裳女子的侍女之一,她款款走来,细问:"觉得怎样了?饿不饿?身上哪里疼?"
云舟听她这么一问,立刻觉得饿了,几处伤口也隐隐作痛。但他最关心的不是这个。他问:"这是什么地方?兰姑娘呢?"
那女子笑道:"这里是恨月山庄呀。兰姑娘……"她回头看了看,道:"这不是来了么?"
蓝兰果然进来了,但云舟几乎认不出她来。她低垂双鬟,穿一套认不出质地却异常华美的粉色衣衫,映得整个人明媚之极,比那次在方糙青家中见到的模样更叫人目眩神驰。她身边跟着个白衣青年,云舟认得是苏三公子。但当这白衣青年来为他把脉时,云舟的感觉极其奇怪。这青年的眼神太清澈太纯净了,简直接近幼稚和天真了,怎么也看不出西湖之畔那种凌厉和霸道的气势。
这时蓝兰问那青年:"愁云哥哥,我云舟哥哥怎样了?"
那青年道:"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本来伤重得很,可蕙姐姐给他吃了一颗九转回魂金丹,再重的伤也死不了啦。那毒是麻烦了点,连我们回chūn谷的祛邪丹也没法子完全解毒。现在还有不少余毒没清哪。"
蓝兰急道:"不会连你也没法子吧?你这个回chūn谷的嫡传弟子这么没用呀。"
那青年道:"我没说没法子呀。虽然金线蛇毒很厉害,但祛邪丹到底能解掉一大半的毒,继续服用两天,我再开些能解类似毒的方子,休养一阵子,自然就好了。反正他的内外伤一大堆,都是要调养的。兰妹妹,你放心啦,顶多一个月,你就可以和他成亲啦。"
蓝兰脸红到了脖子根,她叫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时候你也会打趣人了?我告诉玉雪姐姐去,看她怎么骂你。"
那青年委屈道:"可不是我说的呢。我今天早上听哥哥和你姐姐这么商议来着。说你大啦,这屈云舟好得很,还是趁早把亲事办了好。这会子哥哥只怕正和你姐姐在开嫁妆单子呢。"
蓝兰正尴尬,一回头,只见云舟的胀红得仿佛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忙叫道:"云舟哥哥,你哪不舒服呀。"
那青年急忙为他把脉,纳闷道:"没什么不对呀,还是原来的样儿,可脉搏怎么跳得这么厉害?"
这时有人笑道:"你们再说下去,只怕他的心脏会承受不住了。"
说话的竟又是个苏三公子,身边跟的是那绿裳女子,却换了套白色衣衫了。
蓝兰立刻偎上去,道:"姐姐,小苏哥哥,愁云哥哥欺负我呢。"
敢qíng这位才是苏三公子!他淡淡笑道:"你不欺负他就够了,他还欺负得着你?"
云舟勉qiáng控制住qíng绪,坐起身来,正要说话,苏三公子忙扶住他道:"不要起来,你伤得不轻,这几天都躺着才好。"
云舟只得欠身道:"如此,三公子,云舟失礼了。"
苏三公子哑然笑道:"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是兰儿的姐夫,你若高兴,可以随她叫我小苏哥哥,不然叫我声三哥也行。"
云舟疑惑道:"姐夫?你是兰儿的姐夫?"
苏三公子怔了怔,转身去拧蓝兰耳朵,道:"你什么都没告诉他么?"
蓝兰嘟着嘴道:"玉楼哥哥不喜欢我提你的名字,不喜欢我提姐姐。"
苏三公子脸一沉,道:"可你云舟哥哥有必要知道你的一切。"
他回头对云舟道:"我姓苏,你想必是知道的了。我叫苏恨月,这位是内人,也就是兰儿的姐姐,任蕙心。这个和我长的一样的……"他笑笑道:"你一定看得出,他是我双胞弟弟,苏愁云,回chūn谷墨前辈的关门弟子。所以你根本不要担心你的伤了。"
云舟点点头,他到底没看错,这穿白衣的青年果然不是苏三公子。但他心里还有个问题想问,虽然他有点怀疑问了后蓝兰的姐姐姐夫会不会重新衡量他和蓝兰的关系,但他还是决定要问。这个问题实在太重要又太不重要了。他问:"那么兰姑娘的芳姓大名又是什么呢?"
他这么一问,苏恨月、任蕙心和苏愁云果然都瞪大了眼睛。半晌,任蕙心才道:"妹妹,你还是一点都放不下以前的事么?该丢开的还是丢开吧。"
蓝兰眼圈突然之间红了,她垂着泪,走了出去。任蕙心立刻跟了出去。
苏愁云望了望苏恨月,又望了望云舟,道:"我去开药。呆会就叫人煎了送来。屈少侠可以先吃些点心点点饥,正餐最好吃药以后再吃。"
那厢侍女果然送来了茶水和几样jīng致点心,放在小几上搬到chuáng边,随即退下,房中只剩了云舟和苏恨月二人。
苏恨月问他:"你知不知道洛阳的古剑山庄、风云门和韩家庄?"
云舟动容。他当然听说过。这正是若gān年前洛阳的三大江湖势力。三年前古剑山庄和韩家庄先后出现了至今不明原因的重大变故,韩家庄所有jīng英连同他们的庄主一起死于古剑山庄,古剑山庄的少庄主、庄主不久也先后辞世,二庄随及没落。风云门曾因此在洛阳成为一枝独秀,可惜不久在经营之道上频频出错,近来也已式微。这些事据说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有人说,这是三大势力明争暗斗的恶果,也有人说,古剑山庄得罪了官场上什么大人物遭到报复,还有一种听来更不可靠,说这事与不平楼有关,但不平楼远在江南,又怎会和洛阳的几大势力扯在一起?久而久之,这事也算是江湖上很有名的谜团了,云舟当然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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