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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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嫦曦的叹息仿佛有一丝软弱。

  “听说秦姐姐和他失踪的原配妻子长得很像,因此他待你很是特别,连去狸山都带着你。”

  我没说话,垂了头默默在喝茶。

  她又问道:“秦姐姐后来有打听过他的消息吗?我总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

  我摇了摇头,慢慢道:“我回来后琐事缠身,哪里还顾得了南梁之事?早已抛到脑后了!”

  她神色间便有一丝失望闪过,转头看向窗外,已急急立起身来。

  “呀,这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只怕宫中要打发人去二皇兄那里找了。我得回去了!”

  我忙起身相送,待见她扶了侍女的手上了轿,渐渐消失在薄暮之中,才恍然觉出,她刚刚和我谈了这

  么久,似乎……

  就是为了打探淳于望的消息而来?

  想起相思曾说亲见她和淳于望亲密之事,我微愕。

  十六七岁,豆蔻年华,见惯了父母兄长各出手段打击异己,遇到淳于望这等看着优雅俊逸如同不食人

  间烟火般的绝世男子……

  其实也难怪她。

  那我呢?

  他的生死让我如此忐忑,难道也是因为受了他俊美皮相的诱。惑,而不仅是因为相思的去留?

  我忽然间不敢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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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芮帝司徒焕因身体不适,照例地没有早朝,到午时才有人到秦府把刑部的那些人领走,说是

  奉旨彻查此事。

  宫中并无更多消息传出,只是恍惚听说太医院有个医婆bào病而亡。

  生老病死是常态。尤其是深宫之中,谁不在那些看不见的深深漩涡里挣扎过活?

  所谓bào死,无异于横死。

  但那只不过是个医婆而已,我差点把这消息忽略过去。

  下午,派去打听祈阳王隐居之地的人将相关消息整理上来,我注意到最可能是祈阳王隐居之地的东郊

  晋安寺,曾有人看到会医的女子出入其中,蓦地起了疑心,即刻让人去查这医婆的资料,并派人重点清查

  晋安寺和祈阳王的关系。

  查出来的结果正在意料之中。

  祈阳王是晋安寺当年最大的施主,现在的主持甚至曾是祈阳王的部属之一。

  祈阳王落难后一直便栖居于此地,开始延名医暗中调理,后来则是那个医婆在诊治,十多年来,她每

  个月都会出现一两次。

  两个月前,祈阳王病榻缠绵了十余年后,终于不治而亡,被葬于后山一株百年老松下,这医婆并十余

  名随侍曾过来送葬。

  崔勇被抓后,原本伴在祈阳王身侧的随侍在祈阳王坟前痛哭一场后离去,不知所踪。

  求同心,何以遗知音(一)

  这医婆姓金,终身未嫁,但应该和崔勇两相qíng悦,曾有人看到过崔勇和金医婆在晋安寺附近携手散步。

  金医婆在宫中人缘甚好,又有几分姿色,常有些不甘寂寞的太监过去逗引。

  其中近来和她走的最近的,正是未央宫一个姓丁的大太监。

  未央宫为端木皇后所居,但丁太监权力有限,想把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带入宫来,只怕并不容易;但若把这事告发给端木皇后,端木皇后顺势将人引入宫中,轻而易举便能来个捉贼拿赃。

  端木皇后果然不是刻意用计去害秦德妃。

  她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但秦家并没有被这事牵累,她应该是怕崔勇最终招承了是丁太监引他入宫,牵累到她自己身上,才决定杀人灭口,同时嫁祸到秦府。

  我愈加恼忿,而俞竞明和刑部诸人虽然给盘查着,却照旧好好当着他们的官儿。司徒凌暗中指使人拿了秦府腰牌去出首,道是俞竞明的心腹之人仿造了秦府腰牌,依旧不曾动得他们分毫。

  秦彻摇头叹道:“皇上只怕已病得不轻,只听端木皇后调拨,下定决心要保下俞竞明做棋子了!”

  秦谨沮丧道:“姑姑还给禁着足,至今不得自由,我们家也险些给人摆了一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我不说话,只令人取了纸笔,蘸墨挥毫,很快写好一份折子,递给他们看。

  秦彻看完,尚在沉思,秦谨已失声道:“阿姐,你说你身体病弱,要请辞昭武将军一职?”

  我轻笑道:“他敢准奏,我便敢弃官!”

  秦彻也向我笑了笑,点头道:“不错,他敢准奏,咱们秦家便敢带着听命于昭武将军的十五万秦家军弃官而去!”

  秦家军的人数从来不是最多的,但与柔然jiāo战那么多年,却是战斗力最qiáng的,也是凝聚力最qiáng的。

  长期征战漠北,餐风饮露,茹毛饮血,远离朝堂,军令更胜圣旨,那样的虎láng之师,即便和我相jiāo至笃的大将军司徒凌,也未必能统率得住,更别说朝中其他人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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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份奏折递上去,却和之前那份弹劾左相俞竞明的折子一样,被芮帝借口御体违和而留中不发,迟迟未予批复。我便知秦家势大,的确快成为朝廷特别是端木皇后一系的眼中之钉。

  他们很想就势批复折子,又怕后事难料,人心难服,也只能留中不发了。

  我也不放心上,越xing每日留在府中,只作调养身体,和哥嫂兄弟们聚在一处,又伴着相思玩耍,竟是难得的安闲自在。

  等接到边关寄来的两封信函,我更是安心,只当奔波了那么多年,抽空在家安享天伦之乐了。

  司徒凌并未对我的行动提出任何异议,甚至根本没有再踏足过秦府。

  我想着他那日雷雨之中愤愤离去,连秦家出事都不肯露面,也觉心中不安,几回有亲友或部下送来新鲜水果或新奇玩意儿,也都送上一份到南安侯府去。

  细问侯府动静时,却说司徒凌把所有礼物照单全收,另送了他府上的希罕物事作为回礼,并未见任何异样。

  我听说了,这才放下心来,依旧只在自家府中休养,并不去南安侯府相探。

  他那日发怒显然是因为相思的缘故,相思如此年幼,以后口无遮拦的时候还多,若我因此便向他低头,只怕日后的漫长相处里,他更会看轻相思。

  相思很有些学武的天份,我令人给她做了木制的刀剑弓箭,亲自教她武术时,居然学得有模有样。

  只是教她读兵书时,她还是那样心不在焉,常常听我讲了一半,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竟比什么催眠曲都有用。

  想起淳于望很看重女儿的才识,我也延了个饱学的老儒来,继续教相思学诗习画、弹琴下棋。

  可相思正是好动贪玩的年纪,哪里坐得住?

  往往学到一半便跑出屋来,赶着沈小枫带她打雀儿,可怜她那先生抓着书本撵着她,竟没有她撵雀儿跑得快。

  我并不认为学那些有多大的用处,老儒过来告状,只加倍给他束脩,也不去责罚相思。

  久而久之,相思诗书没念会几句,打弹弓的能耐倒是大有进益。至少想打厨房里的jī,已经能一打一个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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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相思睡午觉,我陪她卧了片刻,只觉甚是口渴,便趿了鞋下chuáng来自己倒水喝,忽一眼瞥到窗边并排放着的三个泥人,给阳光镀了一层淡金的辉芒,似正散着浅浅的光晕。

  分明是泥塑的死物,但这一刻我像是能感受出一家三口和乐美满的欢喜,甚至听得到大人小孩子慡朗快活的笑声……

  我的脑中忽然给人重捶一记般剧痛起来,眼前昏黑一片,却有憧憧暗影顷刻间狰狞地张开了爪牙,直向我扑击而来……

  我慌忙摸出荷包抓过一粒药丸吃了,跌坐于桌上静候疼痛和幻像缓解。

  这药丸定神止痛的功效极好,一般服完片刻后便能见效,但我仿佛服得太多了,特别身在狸山时,发作得频繁剧烈,我甚至不得不缩短间隔加量服用。出了狸山后发作得明显少了,服药后的效果便大不如前。

  这一次,我默然坐在桌边良久,脑中犹自如成群的烈马在汹涌地奔腾,又是疼痛,又是难受。

  求同心,何以遗知音(二)

  种种光怪陆离地幻像之中,似在突然间散开了一道晶莹的天光,安静地投于青翠葱郁的高嶂秀峰上,映亮

  了奔泻而下的飞泉。

  泉水欢快跳跃着汇入下方的潺潺溪流,飞快地推逐一叶扁舟疾驰而下。

  女子酣畅淋漓地高声尖叫,间或清脆脆地问着谁:“就这样下去吗?望哥哥,我们就这样下去,会给冲到

  哪里去?”

  恍惚有人在颠沛中将我紧紧拥住,低笑着答道:“随便去哪里。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我们的家……”

  他的声音很虚缈,隔着门扇般不真实,偏偏清晰入耳。

  我甚至感觉得出他喷在脖颈间的鼻息,如此温柔,如此暧。昧,并且,如此熟悉……

  幻觉,又是幻觉。

  我无力去回忆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拼命提醒自己清醒,又拿手去摸向荷包,抓住玉貔貅,试图再倒出一

  粒药丸时,竟没能倒出。

  我几乎是费尽力气,才能喊出侍女的名字:“小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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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有一炷香的工夫,我才在沈小枫的帮助下恢复平静,心口却兀自不规律地砰砰乱跳着,手足也是无力。

  沈小枫把茶水送到唇边,担忧地说道:“将军,你的病……怎么好似比先前严重多了?”

  我喝了半盏茶,定了定心神,转头看掌心一直攥着的玉貔貅。

  怪不得什么都倒不出来,原来里面竟然已经空了。

  本来预备着可以服到秋天的药,给淳于望一闹,竟然连chūn天都没能对付过去。

  真是奇怪为什么每次幻觉都会与淳于望有关,甚至与盈盈有关。难道这世上真有生死轮回之说,我几度徘

  徊生死门前,竟被这个盈盈附体了不成?

  我叹了口气,接过沈小枫手中的巾帕擦汗,说道:“我的药呢,看看还有多少,都装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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