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繁花落定_寂月皎皎【完结】(85)

阅读记录

  我没有说话,只将头上的发簪、珠钗、步摇、耳坠,手上的指环、翠玉镯,一一摘下,连同袖中剩余的一些金银钱帛,全推到落雁面前,缓缓道:“不要让他孤零零的,帮我照顾他吧。他离了太子,有时手中未免紧张,这些东西留给你,求你有机会时,多多帮衬他。”

  落雁的瞳孔蓦地收缩,眼光凝成锐利的尖尖一道,似要将我看穿。她已掩不住她声音的惊讶:“你?求我?你知道我是jì女么?最下贱的jì女?”

  我深深向她福下一礼,道:“对,我求你。求你帮我照顾纥gān承基,还求你不要告诉他今晚我来过。就当陪他的,一直只是你吧。”

  既然恨我,就恨到底吧。爱恨纠缠,只怕会更痛苦。

  我立起身来,飞奔向系在外面的我的马。

  落雁追了出来,裙摆在晨风中飞扬。她高声问我:“你去哪里?”

  “大唐之外,永远不会再让他痛苦的地方!”我凄厉一笑,跃马飞奔在无人的街道,没有任何挽束的长发肆意飞舞,掩住了我满面的泪水。

  今生缘已尽,愿结来生缘!

  今生缘已尽,愿结来生缘……

  悄悄回到房中,却见桃夭、顿珠、仁次、贡布都在房中等着我。

  他们在等我的结果。

  我若无其事地一笑,道:“桃夭,帮我梳妆吧,男装。上路方便些。”

  “你没见着纥gān哥哥么?”桃夭面容霎时惨白,带着心碎的泣音。

  我淡淡道:“若无缘时,凭他怎生去争取,亦是无缘。不必说了,帮我梳妆。”

  顿珠走上前一步,小心问道:“小姐的簪饰呢?”

  我将铜镜前的雾气擦了一擦,道:“留给落雁姑娘了。算是为纥gān承基垫些缠头之资吧,也算是还他几分qíng了。”

  桃夭的面色更是惨白,一边帮我挽髻,一边点点往下掉泪。

  顿珠他们低了头,开始将行李往马上送去。

  送行的人除了容锦城,东方清遥也来了,身后却跟了容画儿,看我时眼神深深,却不见内容,我也当没事人,淡淡和他们夫妇道别,容画儿看我眼神有些依恋,但更多恐怕有些庆幸吧!

  快走时,苏勖居然也赶来了,也不知是不是顿珠透露的消息。他的星眸黯然无光,悠悠叹息道:“终究,这里没有能留住你的人么?”

  我轻浅一笑,回身上马。

  来时匆匆,去时亦是匆匆。

  来是心痛,去时却是心碎。

  大唐,别了,不管香巴拉山的法师能否将我带回现代,我,将永不回来。

  永不回这个碎了纥gān承基和容书儿心的地方。

  出发后的第一个晚上,我发现我一直贴身挂着的螭纹宝玉不见了,再记不起遗失在哪里。有些担心会因此回不去,但旋而又想,回得去又如何,回不去又如何?总逃不过满脑中的悲怅之意:那个一直爱我的男子,正恨我,深深恨我。

  一路无话,餐风露雪虽是辛苦,我却已没了感觉,连吃饭睡觉也成了机械运动。至少吃得饱不饱,睡得好不好,已经不重要。如果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容书儿的身体将会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死尸;如果不能,容书儿也已经疲倦透了,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想来我的面色也越来越差了吧,顿珠等三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担忧害怕,但却不敢追问。如果是白玛在,大约会抱住在暗夜里流泪的我低低安慰吧!

  而现在,我只能抱住白玛的骨灰坛子低低哭泣。

  这日,眼看到了吐蕃境内,顿珠等不由面露喜色。毕竟吐蕃有和我至好的络络,自然会宽慰我,而于他们,任务也算是结束了。

  可我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容颜,高耸的颧骨,深深的锁骨,却再不敢去见络络。她正快乐,我何必再拿我的不快乐去增她的烦扰?何况我终是要离开的。

  罢了,罢了!

  到了某个分叉路口,我勒住马,笑道:“你们带了白玛的骨灰从这里直向前走,回逻些去吧。”

  顿珠等人全变了脸色,顿珠先道:“小姐,你不回逻些?”

  我指着另一条路,道:“我去香巴拉山。那里,公主已经为我找来了我想找的人。”

  顿珠急道:“不行,小姐,你先得跟我们去见公主才成。不然,你若出了什么事,叫我们怎生对公主jiāo待?”

  我摇了摇头,道:“你们不必jiāo待,络络她,自然知道我想去哪。”络络知道,我最初到吐蕃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神庙中的法师,带我回属于我的世界。我也利用了络络,好在络络很幸福,从来不曾想过恨我。

  络络。我叹口气,总算她和恋花幸福地和所爱之人相守相依,我可以放心地离去。

  我避过顿珠拦在前面的马,扬鞭前行,驰向我梦中的香巴拉雪山,梦中的故乡。冥冥之中,那个地方,似乎一直在召唤着我。

  顿珠、仁次、贡布三人在原地急促地商议片刻,但见顿珠带了白玛的骨灰策马向前奔去,而仁次、贡布却拨转马头,紧紧随我而来。

  仁次道:“小姐,香巴拉山甚是险峻,我们还是陪着小姐去吧。”

  我笑了一笑,也由得他们。顿珠怕是回去禀告络络去了。络络,有缘,也许会再见。

  可只怕,我终究是个无缘之人。

  到香巴拉山顶时,我已面无人色。那么长途跋涉的辛苦奔波,加上拼了命一气爬上山来的最后勇气,只为了这里,只为这里可能会带我回现代,那稍能让我感到慰藉的年代。

  “你来了?”挂着慈蔼笑容的法师披了法袍正站在庙前迎我。

  他早预料了我要来么?

  我稽首为礼,恭敬道:“文成公主便是为我请了法师来。”

  法师点头,道:“姑娘先到庙中休息一日再说吧。”

  我闭上眼睛,轻声祈求:“法师,书儿痛苦!只愿法师现在便送我离去。”

  “你不悔?”

  “不悔。我要回到我来时的世界。”我静静回答,那般清冷的雪山之巅,我一身薄衣,居然感觉不出冷来。我担心再挣扎下去,我会死在这个世界。

  贡布、仁次相视一眼,急急奔出,道:“小姐,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庙里供奉的金佛前,笔直跪下,清晰地吐字:“法师,请送我回家。”

  贡布、仁次见我不答,转头向那法师道:“法师,请慎行!我们已遣人通知公主了。有什么仪式,还是等公主过来主持的好。”

  法师略一犹豫,垂目看我。

  我再稽首,道:“请法师垂怜!”

  法师悠悠叹息,吟道:“该来的,毕竟挡不了;该去的,终须拦不住。来来去去,总道那千年烟云,转眼即逝。梦醒矣,梦醒矣,梦醒yù归何处?”

  他的咒语颂起,我听不懂一个字,但心地却越来越清明,清明得似乎这世界只有那好听的颂吟在萦绕着,而且那颂吟声渐渐重叠起来,汇成一片片的语流,旋成语音的旋涡,化成可视的白光,把我笼罩。

  我的身体渐渐轻盈,轻盈地让我意识到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仿若听到自己发出一声解脱般的轻噫,便已与那炫目的白光混作一体,一起奔向某处不可知的甬道,让灵魂失重的甬道。

  祖母,母亲,我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这时候,我似乎听到了纥gān承基的惨叫,他在那么痛苦地叫着:“容书儿!”还夹杂了络络伤心的惊叫。

  幻觉。终不过是幻觉。

  我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叹着气。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已经洒到了那合欢花的锦衾上。

  纥gān承基睁开眼,挡住有眼刺目的阳光,扶着头从被窝里坐起来,一眼看到了落雁。

  那清冷中带着嘲讽的眸子正静静看向他,然后落雁终于叹一口气,端来一盏茶,道:“纥gān公子,昨晚你又醉了,一定不舒服,先喝点水吧。”

  纥gān承基晃了晃脑袋,依稀想起了前日的事,心里依旧如划了一刀般生生疼着。空寂寂的街道,那夕阳辉映下的容书儿,轮廓虽是美丽,却是那么的不真实!谎言,谎言,什么都是谎言!所谓的爱,不过是bī他出首太子的谋略!

  今生缘已尽,愿结来生缘!

  容书儿,你好忍心!

  我只愿生生世世,再也不要遇到你。从见你第一面起,你就是我命中的魔星!

  纥gān承基默默喝了茶,抬头看落雁。

  和容书儿极相似的眸,瞧着他时虽有些冷,却不难看出其中的温柔和关切。

  容书儿,你待我,竟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纥gān承基低低呻吟一声,下了chuáng,推窗看向窗外。

  落雁一边收拾锦被,一边惋惜般轻轻道:“已经正午了。”

  正午又如何?纥gān承基又想找酒。左不过过一日算一日。太子虽亦曾叫杀手来暗害自己,可想来也是bī于无奈,多半还是容书儿暗中使的计策。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会“无意”用他们的谋反yīn谋去威胁汉王侧妃?分明使的是离间之计。太子待自己素来不薄,可这次终于给自己害得丢了东宫之位。至于汉王,倒也……活该,容书儿给他害得……

  为何又想容书儿?纥gān承基烦躁地转过身,扯着自己的头发,提醒着自己,该醒了,该醒了,难道要永远当她的一枚棋子?难道要永远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

  想她不想她,似乎都是痛不yù生。酒呢?

  纥gān承基正要向落雁要酒,那厢整理被子的落雁道:“纥gān公子,你的玉佩掉了。”

  落雁举起了一枚雪白的玉,刻着细细的螭纹,看来甚是jīng致,而且价值不菲。

  “那不是我的。”纥gān承基下意识说着。

  落雁神qíng有一刻恍惚,心不在焉般应了声“噢”,便将那玉塞在自己怀中。

  纥gān承基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那么名贵的玉,显然不会是落雁随身佩带的。而这两日,落雁知道自己多半要来,并不敢接待其他客人,自然不会是恩客留下的。何必便是白天接了客,每次也必会收拾chuáng褥,怎会没发现那块玉?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觉得那玉好生眼熟?

  “把那玉给我瞧一瞧!”纥gān承基奔向落雁。

  落雁有片刻犹豫,终于叹一口气,将玉递给纥gān承基,道:“那你看仔细了,可认得这是谁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寂月皎皎 异世